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浮尘草记 > (二十七)

(二十七)

    但白泽却只是伸出手对着无量潭,潭水瞬间又沸腾起来,比之前更加强烈,不知潭中哪里传来炸裂声,冰蓝色的潭水一下涌了出来,喷溅出三四丈高。

    潭中传出的崩裂破碎的巨响十分怵人,山林未有动响却忽而灰尘四起,好似天地要崩塌一般。

    怀茵扯着我向后退了退,林归砚却是向前走了几步,他像个癫狂的疯子一样双眼一眨不眨得盯着那喷涌而出的潭水。

    “好!好!”

    水中的光点疯狂转动,想要冲出来,似有尖锐的叫嚣声参杂其中。

    我看着白泽的脸在嘈杂中变得越发苍白,嘴角居然隐约流出一丝血来。

    我没有看错,是血。

    突然无来由的惊惧散遍百骸,于我而言,白泽似乎已经强大到没有人能够伤到他,除非伤他的是他自己。

    叮铃铃——

    叮铃铃————

    有铃声细绵不绝地传来,等我发觉异状时,白泽亦回过头来,他的表情却是惊讶的。

    叮铃铃——————

    这熟悉的声响,我想是我的“迫风”。

    “神君,你莫要做什么——”怀茵有些着急,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越发紧密地压着我。

    有金色的光射了过来,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我想低头看一看,但怀茵的匕首戳痛了我。

    轰——

    周身凭空弹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时间仿佛在它弹出的一瞬间停止,但它没有伤到我,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盈,甚至我双脚在那一瞬间离开了地面。

    但怀茵以及她身后的林归砚却被狠狠地震了出去,怀茵手中的匕首也被甩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甚至没有再流血。

    我低头看看“迫风”,它安静如斯,没有声响,没有光亮,仿佛刚刚出声的并不是它。

    但,我的面前却腾空立着个从未见过的孩子。

    是个男娃娃,个子估摸着还不到我的一半,脸长得白净可爱,身上的衣裳却看着崭新华贵,白衣上绣着金丝,全是两角兽的图腾。

    这孩子气韵不凡,此时立得高高的,垂眼看着我的时候,那神韵却莫名与白泽有几分相似。

    但他却面无表情地对我唤了一声:“娘。”

    啥?

    我十分惊惧:“孩子,这称呼可不能乱叫。”

    但他却不理我说了什么,只看了看远处的怀茵:“娘,她伤了你。”

    “这并非重点,你听我说——”

    但这孩子似乎只会说话,耳朵怕是有什么毛病的。

    他突而神眼一转,眼里尽是杀气:“杀。”

    还不及我反应,他右掌向上一摊,掌中凭空闪出一把两头都有利刃的短剑。

    他的速度极快,身形不过一闪就出现在了怀茵而前。

    怀茵本被震飞趴躺在地上还不及反应,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亦是愣住了。

    那孩子举剑刺向怀茵,林归砚却不知何时挡在了怀茵前头,短剑实实地扎在了他的肩上。

    剑被拔了出来,鲜血染在剑刃上,叫人触目惊心。

    利刃入体该有多痛啊,可我却见林归砚盯着那孩子看,还冷不丁笑了出来。

    笑得那么渗人。

    怀茵的反应亦非常奇怪,她对林归砚定是有意的,为了林归砚她不惜挟持我与白泽对峙。可此时林归砚受伤她却未显得有多少惊讶,甚至也未有关心他,唯有眼里露出些难以捉摸地悲痛感。

    那孩子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到他说:“你也是,杀。”

    不可理解的是,林归砚在那一瞬却是笑了。

    孩子再一起举起了短剑,但这一次白泽并没有再给他出手的机会,白泽闪到他身后,在他背上轻轻一拍便将他拍昏了过去。

    他转身将孩子扔给了我,我不知所措地伸了伸手,险些失手将孩子摔到地上,我只好抱着孩子坐在地上。

    白泽的仁义之举却又让林归砚发了疯,他又对着白泽叫嚣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我!”

    对着这个疯子,白泽似乎已无话可说。

    “你以为我是在救你?他不可杀你,杀了你会毁了他的善业。”

    林归砚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抱着头痛哭起来:“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

    林归砚抱着头红着眼四处叫嚷,但他似乎没办法自己了结自己,他一边信守着与花蓉的誓言照料着这座城一生不得自裁,一边活在失去爱人的万劫不复又无休止的痛苦中。

    他显然已经疯了,在痛苦和矛盾中疯癫,万年的折磨让他疲惫不堪,他疯着一心求死,疯着想毁掉一切。

    然而白泽不会杀他,他看着他发疯,冷漠地好像是看着正在犯错的人。

    他可能反而觉得他愚蠢至极,就像他觉得容伽好好的神女不做却要和个凡人长相厮守是件很蠢的事,他亦不会对林归砚受万年心魔之苦而有所动容。

    这是个心中无情无爱的神仙。

    但林归砚的样子可怕极了,他用指甲把自己的脸都扣出血来,血痕可怖地遍步他的脸,他失控的法力又让四周狂风四起,他向着我们嘶吼着,我不得不抱着怀里的孩子卷缩起来,他又朝着身后的怀茵跑去,怀茵哭得不能自已,她似乎是我们当中唯一心疼他的人,然而我却看见怀茵举起了匕首,向林归砚的心口深深地插了进去。

    我听见林归砚一声闻不可及的呜咽,风即刻便停了,背对着我的林归砚慢慢地瘫软在地上,一只手却抚在怀茵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好怀茵,我的好怀茵。”他轻轻唤着。

    “这匕首是你送我的,说将来可以用来杀你,如今,你是否得偿所愿了?”

    不知林归砚听到后是不是笑了,背对我的身体疲软地倒在怀茵的怀里,怀茵痛哭着闭上眼,她抑着头努力让自已不去看面前倒下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还未来得及反应,怀茵又再一次颤抖着手将匕首从林归砚的心口拔出来,以果决之势狠狠地刺进了自已的胸口里。

    我惊呼出声,放下孩子跑过去,却摔倒在他们面前。

    林归砚的周身变得影影绰绰,身形慢慢化成一只巨大的兽的样子,这只兽浅浅呻/吟着,像是在吐着最后的几口气,渐渐便没了气息,兽的身形又缓缓化成烟尘,在空中慢慢凝结成一枚金色闪光的珠子。

    怀茵在旁默默看着这一切,无声地落泪不止,她伸出手想去抓住那颗珠子,但那珠子却在她指间绕了一个圈冲进旁边平静地无量潭里,珠子一入水不过泛了个涟漪便不见了踪影。

    “你如愿了吗?”她囔囔自语。

    我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也问:“那你呢?”

    她似乎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转头看我,只是看着那静如死寂的潭水笑了一下,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我很不争气地掉下泪来,问她:“为什么不活下去。”

    “然后去伏妖山受千年雷刑?”

    “值得么?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死。”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吾为尔生,亦为尔死。”

    她闭上眼,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但她的身型连同血却慢慢变淡,烟尘徒然而升,缠成淡红色的珠子。

    淡红色的珠子在无量潭前徘徊许久,却不入潭水,转了几个圈子向着天边飞走了。

    我看着那珠子想爬起来,却被白泽挡住了视线。

    “为什么?”

    我不明白,忍不住问他。

    白泽怀中抱着那个孩子,声音清冷:“林归砚一心求死,我不杀他,但也救不了他。”

    “可怀茵——”

    “她不这么做,也不过是在这六界中再徒增一个林归砚,缘起缘灭,各自解脱,你我管不得。”

    白泽矮下身,单膝跪着,看了看我,突然伸手在我脸上抹了抹。

    “他们之前还想杀你,何故为他们哭?”

    “林归砚是个疯子,可怀茵并非真的想伤我。”

    他难得认真劝诫我:“他们各有目的,何必为算计你的人伤心落泪。”

    “不可以吗?”我脱口而出。

    我知道毁无量潭,激怒白泽,这一切都是林归砚谋划好的,而怀茵是懂他的,配合着他演了这场戏,只可惜白泽不知怎得竟意外地被牵制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亦是个意外,不过很显然白泽早就看出他们的意图,就如他所言自己出手阻止只是为了那个孩子的善业,林归砚的生死予他并不相干,以至于怀茵出手时,他并未有阻止。

    我想起从前怀茵温柔和煦的关怀,心中不舍便溢出来。

    无论如何这是生命的陨落,我非铁石心肠之人,悲伤亦是寻常,或许白泽在那百万年的时光中见过太多事,如今已能对于自己所遇之事平静对待,但在我短短十七年的年岁里,生命的逝去尚不是件能让我惯于面对的事。

    人有七情六欲,我虽为半人但亦不能免俗。

    我看了眼他怀中昏睡的孩子,密长的睫毛,稚气的小脸却长相俊秀,与白泽长得真像。

    唯有这个孩子对白泽来说似乎有些特别。

    “泛情者多劳累。”

    他站起身,眼神依旧冷漠,连一丝怜悯也未有漏出来。

    他是在说我妇人之仁。

    我冷着脸站起来,起身时有些铿锵,白泽似乎未有想扶我一下的意思,我不愿意看他的脸色,咬着牙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