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浮尘草记 > (二十六)

(二十六)

    我另一边身侧卷起狂风,沙子迷了眼,再睁眼时,白泽已然凌空立在那里,与林归砚隔着我冷眼相望。

    我着实欣喜,挣扎了一下,但依旧被定着身型,只有手脚尚能移动,但我扑腾了几下也无甚用处。

    “万年前我就同你说过,莫要动无量谭的主意。”

    “神君,我不过求你毁了这方潭水。”

    “这三方潭水原是我无聊所造,本就只想造两处,这一处不过是觉着三座门应有三方潭水映衬才多余造的,但造它们时花了我不少力气,故而毁了也需花不少力气,我看它在这里挺好,何必我白费力气。”

    “可当年恶蛟被潭水所引妄图吸取潭中灵力之时,神君又在何处?莫不是我夫妻二人何力,花蓉以身殉祭,何能保住无量潭和这座城。”

    “林归砚,那蛟不过是偶然发现这潭水的灵力与他相补,借由此处修练。若不是你生性狂妄,与那蛟交了恶,他又何故想夺取此城?”

    说到此处,林归砚未有作声。

    “你不辞辛劳才寻到那株千年枫鬼,用自身半数修为助它化形成仙,又将你与府中美人的记忆借无量潭吸附出来,注入那枫鬼元神中,不就是想再镀一个‘花蓉’出来,怎么,如今大事告成,不再需要它了?”

    “那不过是一时慰藉,缓我万年孤寂,但毁了这潭水,于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于我或许能寻回蓉蓉的元神。”

    “无量潭只困七情六欲,困不住芙蓉花仙的元神。”

    “你说不在这里,但我寻了万年都不曾找到,不掏干看看,怎知不在里头?”

    “林归砚,你寻万年不得,就不曾想过芙蓉花仙的元神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可能!”林归砚厉声驳斥。

    我被他的吼声吓得浑身一激灵,同时似有两股旗鼓相当的力道将我左右拉扯,我凌空在无量谭上像砧板上的鱼肉被它们争夺着,晃得我脑袋翁翁。

    又听林归砚捧着脑袋恶狠狠道:“就算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也要将这潭水掏干,看着它一日我便受一日折磨。”

    白泽倒能做到心平气和:“那你还日日跑来做什么,平白受这折磨。”

    “白泽,你自诩清高,道是六界中最渊博达通,可你高高在上,可知情爱为何?”

    白泽没有回答,我扭头去瞧他,见他面色清寡。

    “你们的情爱与我何干,自己未能做成的事情,却要强加于他人。”

    白泽就是能做到轻飘飘地说个话也能气死人的地步。

    “若不是只有你能毁掉这该死的潭水,我何苦相求于你。”

    “相求?求人用这种态度?”

    真是够了,我都快被扯吐了,这两位还在那儿做口舌之争。

    林归砚突然笑出声:“三万六千七百五十一日,我等了那么久,最终等来的芙蓉花仙也不是花蓉的转生,蓉蓉的元神定然在这潭水里。”

    “芙蓉花为祭奠花蓉万年不曾开放,可如今芙蓉花都择选了新主,你又何必执着如斯。”

    “你们什么都不懂!”林归砚突然暴怒,几近崩溃,“你们可知痛失所爱到底有多痛!?一时的锥心刺骨不过尔尔,但日日时时锥心刺骨,唯有一死才可以一了白了,可我死而不得!我应了蓉蓉要守着这城,日日守着这座用蓉蓉性命换来的城。”

    “你们可知日日醉生梦死的滋味!那滋味甚好!甚好!即使是醉死在梦里也好,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我的蓉蓉。”

    “我恨这潭水,白泽,毁了它!即便水中什么也没有,我恨它!毁了它!”

    林归砚疯癫至此,已如甚好同他理论的,但白泽似乎也并不遂他的意。

    我悬在两人中间的潭水之上不知所措,身下潭水犹如煮沸了一般欢腾迭扑,山谷间厉风呼啸四起,似要撕裂一切,打着卷将树叶扯离搅碎,树叶的碎屑扑打在我的脸上,痛得我喘不上气来。

    突然我似乎被人狠狠拽了一下,有意识时已被拉坐在了地上,我感觉到脖间微微一凉,眯着眼艰难看了一眼身侧,却是怀茵揣着把匕首抵在我脖子上。

    先前还瞧见她与小花仙一起躲在周旁的树下瑟瑟发抖,怎得这会儿如此勇猛跑了过来,却似乎同我还不是一路的。

    我不可至信地看着她,她却未看我,她的脸亦被划了几条血痕,但她好像并不觉得疼,只抬着头在狂风中目色坚定地瞧着白泽。

    “神君,求您毁了这潭水。”

    白泽用眼睨着她,好似眉头也有微微敛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孤傲。

    “千年枫鬼,尔族化精本就不易,你又因机缘得仙,本是尔族之荣,又为何要同天禄一般执迷不悟。”

    周边的狂风停了下来,潭水也有了些许平静,怀茵不像林归砚那样狂妄,说话的口吻带着敬畏,但手上提着的匕首却丝毫未有松懈。

    林归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好阿茵,真是我的好阿茵。”

    怀茵并未回应她,只是对白泽继续说:“怀茵惶恐,但怀茵如今所有都由城主所赐,城主是怀茵恩主,城主所想便是怀茵所想,城主所愿便是怀茵所愿。”

    “惶恐?从前我独来独往惯了,你们是不敢如何,现如今我不过收了个书童解乏,你们倒知晓拿她来要挟我,不过一个书童而已,你们真以为这般有用?”

    白泽一惯清傲,从未见有谁拿捏过他,所以这些话从他嘴里冷冰冰地说出来时,我也不觉得诧异,但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那口气让我听了很难过,不知他们神仙的七情六欲和人差多少,但我半身为人,那半身显然是重感情的,即便是养只猫狗,时日长了也会生出些感情,何况我与他十二年来几乎形影不离。

    也是了,十二年对我来说很长,对他这个神仙来说不过万年中的弹指一瞬。

    风迷了眼,我眨了眨,似乎瞧见白泽看了我一眼,他那眉头又敛深了些。

    看来他是真厌烦了这些套路。

    “吾等如何会要挟神君,吾等不过是请神君给条生路。现如今看来,这条生路必然是要从阿宸身上寻得,如神君所言,神君向来独来独往,但为何会突然收了一个书童作伴,想来其中必有缘由,这缘由吾等不得而知,但想必阿宸对神君来说定然也特别之处。”

    他们说了许多,我听得有些厌烦,忍不住开口:“人独处惯了也不免感到寂寥,他个万年老神仙日子过乏了,不就找个能搭把手的人,我于他不过一个相伴说话的,与猫狗于人而言无异,你们怎么个个都想不明白。”

    说到此处在我心中一向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怀茵突然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感袭来,想我自五岁后跟着白泽走南闯北以来,虽也有路遇妖魔有经无险过,但再未曾挨过巴掌,如今这一巴掌让我想起从前在徽州老家的过往。

    我一时之间被她打蒙了,但她却转而对白泽说:“神君觉得我这一巴掌如何?”

    我是不知道白泽这时是什么表情,但我却是委屈极了,怀茵这么个温柔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心中愤恨,这些个仙妖精怪都什么眼力见,个个求白泽办事都要用强的,强不过就爱争个鱼死网破,每每都央及我,虽说白泽身边也无旁人就我一个弱不经风地好制衡,但怎么都瞧不出他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吗?从来都是他当主事儿的,哪儿论得到别人逼他办事,这家伙疯起来又是个不讲理的,保不准疯起来就都给你个痛快,连带我一起小命呼乎。

    果不其然,我不看白泽就听到他冷言:“枫鬼,想死吗?”

    那语气就好似字字是从万年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要将对方用冰锥子钉起来,一刀刀地剐。

    怀茵顿了顿,但并未显得胆怯。

    “还请神君成全!”

    抵着我脖子的匕首紧紧压着皮肉,突一下尖锐的刺痛感惹得我忍不住“嘶”了一声,我感觉有些黏糊的东西从脖子上淌了下来。

    周身的狂风越发失控,撕扯着山林呜咽不止,被撕扯掉的叶片和卷起的沙石一起在烈风下四处乱窜,比先前还要激烈无序,我瞧见怀茵的脸又填了不少血痕。

    一定很疼,但她咬着牙看着白泽不发声。她身后的林归砚更像个疯子一样地盯着白泽,风刮得越大他就越兴奋。

    而白泽,并没有看着他们,他看的是我,看着我的眼神很可怕,像是我偷了他半生的家当,而那些家当又被我给烧了似的,他看着我,是想杀了我泄愤的模样。

    双方都僵持了片刻,白泽突然从凌空的姿态降到地面,眉头还皱着,但周边的风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看了眼我脖子上架着的匕首,显然怀茵很警觉,抵着我脖子的匕首根本不留一点空隙,只要他一动作,怀茵会立刻割掉我的脖子。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