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狐四找到了,这热闹若是给你错过了,你回去又要闹。”

    “但我总归能找到你们,但在之前我可能就被吓死了。”

    他看了我许久,说道:“区区一条花蛇罢了,从前那条和树一样粗的,也不是被你咬得伤痕累累。”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白泽年纪那么大了,记性却很好,还记得从前我被那条蛇精逼急了,下口咬了它的事儿。

    “人总归不能白白死了。”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所以说你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我小时候他总这样摸我的脑袋,比如在夸讲我或安慰我的时候。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过了,不知不觉间就被冷嘲热讽所替代掉了。

    “哪里来的伞?”

    这伞果然精致,连白泽也注意到了。

    我欢喜道:“路遇一位漂亮姑娘,人家瞧我长得俊郎,硬是送了我这把伞。”

    我兴奋不已,白泽却面不改色道:“这人莫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便转头走了,我追在他后头道他不知世间情爱之事,简直是个木头神仙,劝他有空看那些诗词歌赋还不如让同我借些话本子看看。

    他自然是看不上我那些宝贝的,他虽走在前头没再说什么,但我跟在他身后都知道到他面上那瞧不起人的表情有多可憎。

    我暗暗发誓,若老子日后发达了,定要让白泽看一次话本子不可,还要当着我的面读给老子看才行。

    我一面同白泽说刚刚那姑娘有多么美貌,一面跟着他穿过一条小巷,也不知拐了几个弯,才进了一扇院门。那院门一看就不是正门,像是哪家的后院院门。

    我正奇怪,却发现面前这院子的风景十分怡人,一草一木各中摆设都似精心排选过,想来这家主人是个细心别致之人,花了许多心思在这庭院景色上。

    “我们这是在哪?”

    白泽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怜香阁的后院。”

    “咦?这是又回来了?”

    “狐四在这里。”

    “那你们刚刚跑什么?”我终是怪他们丢下我。

    我心里有气,他却慢慢说道:“狐四要跑,东弥去追,我怕东弥闯祸便跟了去,我想你即是被他们绊住找不着我们,回去的路总是认得的,还是说回去的路你不认得?”

    他说得那么一本正经,还十分有道理,倒使我无话可说。

    方才我在怜香阁呆了这一阵,见席中女子无不矫揉造作,纵然是那有些风骨的烟柔姑娘举手投足间也带着风情万种,我虽吃消不起,但男人却偏偏喜欢这些。白泽刚刚自处于那“蝴蝶丛”中坐怀不乱,想来他也是不嫌弃这些的,或许也喜欢这些?

    我试着扭了扭腰,又指指我的胸口:“白泽,我心口疼。”

    他都没回头:“回头找个大夫看看?”

    这神仙真是冥顽不灵。

    我低头扣着手指:“我是说你们一声不吭地抛下我,我有些伤心。”

    他走在前头,身型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有些吃惊。

    但他却说:“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愤而抬头,恼怒道:“白泽你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又皱眉头:“你忘了你如今是男子装扮?”

    气死我了。

    “可我本是女子。”我坚决道。

    “世间闺阁女子多喜欢伤春悲秋,她们这样做是为引人怜爱,但你不曾被养在闺阁一日,这么照葫芦画瓢倒显得胡搅蛮缠,平日里那些话本子还是少看些,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

    “我——”我一口气没顺上来,险些气死在这庭院里。

    我虽不似一般姑娘矫情,个性也洒脱些,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凭什么这老神仙就不把我当姑娘看待。

    我从前问伍琛,为什么白泽如此长相却从未见有女神仙同他来往,此时想来伍琛那时的欲言又止也是颇耐人寻味。

    这般独特的个性,肯定没有哪个女神仙愿意同他来往,说不上几句就惹别人生气了,谁会愿意同他来往!

    我气得冲到他前头走,他却没说什么,只在我走过他身边时又皱了下眉头。

    虽说这院子不大,面前的楼阁也就两层,但房间却不少,我一间间推开门,但里头都没人。

    白泽跟在我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也不着急,也不同我说话。

    我有些恼了,朝天大喊一声:“东弥!”

    两楼的一扇窗子被打开,从里头探出个脑袋:“这里这里,咦?白泽不是在吗?你嚷什么?”

    “你别管!”

    “又吵架了?”

    我越想越生气,踏着雷霆步上了二楼,蹬得楼梯都快碎了。

    东弥扒在窗边像看笑话般戏虐我:“这又怎么了?白泽真是好大本事,一天能气你好几回。”

    她瞪了他一眼并未打算理睬他,他便又看一眼白泽,笑得不像个好神仙。

    “一惯觉得你无趣,没想到你却是知情趣的,晓得养这么个有趣的小丫头在身边,这日子过得可真有意思啊。”

    东弥头顶上的窗扇猛得朝里一合,亏得东弥机灵向里躲了躲,不然就要敲着他脑袋。

    屋里的东弥抱怨道:“白泽,你真是个小人。”

    我进了屋,才发现屋里不止东弥一人,屋里还有两人,一人正是先前跟在烟柔身边的小婢女,另一人我不认得,是位长着一双丹凤眼的白面公子。

    那小婢女原是低着头,面色难看得很,我进屋时也不见她抬头,可跟在我后头的白泽才踏进来一只脚,她却一下将头抬了起来,看见白泽竟一下哭了出来。

    “神君——”

    我受到了惊吓,白泽却一脸镇定。

    这小婢女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手上才抹一把泪伸手又想去拉白泽的衣服,我倒吸一口气,她瞥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是你自己跑的吧,是你把媚珠借了别人的吧,狐四,你怎么还好意思哭?”东弥毫不怜香惜玉,使劲在旁数落她。

    原来这小婢女确是他们要找的狐四,我打量这姑娘瞧她身量瘦小,面色腊黄,眼睛虽有神却眼小如豆,面额上还长了不少麻子,我失望不已,这狐四怎么也是个女仙吧,怎么就长这模样?

    狐四听他这么一说,“哇”地哭出声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的三姐姐两万岁时嫁的是那威武的西元大将军,就算是王母身边的使女,凡是出嫁了的哪个郎君不是好儿郎,偏偏到了我,才不过一万六千岁却要嫁给你这浪荡的老头子,我一想到此处便心伤不已,叫我如何是好,索性不如逃了这婚,肆意在这凡间过活,总比在你身边仰人鼻息要好。”

    她起先还哭着说,后来却是说得咬牙切齿,恨意横生。

    “你叫我什么?!谁是老头子!”

    “怎么不是老头子了,我若是有爷爷,也该是你这般年岁了。”她虽是哭着,嘴上却不饶人。

    东弥现今九万岁高龄,人家姑娘才一万六千岁,确实该唤他声“爷爷”。

    “你……你,你这——”东弥竟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狐四朝他做了个鬼脸,气得他差点昏厥过去。

    我心觉好笑,若世上还有谁能治得了这顽劣的东弥太子,应是这姑娘了。

    我掰掰手指,一万六千岁,这人间岁月对这些神仙精怪们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

    我偷偷看了看白泽,我今年才十七岁,与白泽相识不过十五年,这十五年对白泽来说不过弹指之间,或许在他百万年的岁月里收过无数个书童,也不知在我百年之后,这老神仙还会不会记得我。

    白泽察觉我在看他,也朝我看过来,我忙收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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