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阿云受伤了,所以身上带了点血腥味跟药味。”顶着宫尚角与宫远徵这两兄弟堪称锐利的眼神,宫子羽的脚步下意识地往云为衫的身前挡了一下。
“云为衫受伤了?那你心虚什么?”宫远徽现在的感官何其敏锐,几乎是宫子羽下意识地躲避自己视线的那一刻,就被他瞬间察觉到了。
“你别血口喷人,我哪里心虚了?”宫子羽本就做了亏心事,自己的下属没看牢人家的媳妇,现在还被宫远徽当面撞见,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宫子羽不说还好,这一说完话脸上闪躲的神情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明眼看得出来——只要不是涉及到云为衫的事,宫子羽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蠢。
“你没心虚?没心虚你挡什么?”宫远徵冷笑一声,冷不丁的伸手将宫子羽从云为衫的身前扯开,只是当他看到那抹熟悉的衣角之后,眼中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宫子羽没料到宫远徵竟如此直接,居然会直接上手将自己拉开,所以在猝不及防之下,他也只能将身后的云为衫跟竹灵给暴露了出来。
“……阿灵?”宫远徵指尖动了动,望着那个伏在云为衫肩上一动不动的少女,恍惚间似是又看到了那日她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的场景,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了起来。
竹灵原本还有些心虚地伏在云为衫的背上偷偷抬眼去看宫远徵的表情,待看到对方那张变得煞白的脸色之后,整个人顿时也慌了起来。
“宫远徵!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竹灵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云为衫的背上蹦了下来,拉着精神恍惚的宫远徵上下打量着,生怕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什么重伤,脸色才如此的难看。
冰凉的脸颊上传来一股灼人的温度,将宫远徵从无尽的恐惧之中撕扯了回来。
宫远徵从胸腔之中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完全忘记了呼吸。
缺氧带来的阵痛自胸腔处传遍四肢百骸,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让他几乎看不清自己眼前的少女。
“宫远徵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伤得严不严重?你快说话啊!”见宫远徵迟迟未有反应,竹灵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强忍着泪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晶莹的泪水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看上去尤为可怜。
“阿灵,我没事。”宫远徵拉着竹灵的手轻声安抚着,努力让自己从恐惧的漩涡之中冷静下来。
“你真的没事?”竹灵内心揣揣,怕他只是在逞强安慰自己,拉着他的胳膊半信半疑道。
“我真的没事,我身上带着药,还带着暗器,再不济还有我哥在呢,我能有什么事?”说着还怕对方不信,宫远徵直接伸手将竹灵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脉搏之上,用行动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那你呢?你怎么跟宫子羽一起从花宫出来了?你是不是偷偷跑到花宫找东方之魍去了?有没有受伤?刚刚为什么躲在宫子羽后面不出声?”
竹灵刚搭上宫远徵的脉搏,还不等她松下一口气,少年这接二连三的追问顿时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呃……那啥……我……”竹灵支支吾吾的一时想不出个好说辞来,偏偏她对着少年那双担心的眼眸又说不出什么瞎话,但若是直接承认又显得自己很没心没肺,索性也就闭嘴不言了。
眼前的少女一副心虚认错的样子,宫远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宫远徵曾无数次说过,若是竹灵再出事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崩溃掉的。
当时竹灵感念于对方的心意,却也当他说说罢了,但宫远徵的性格本就敏感,竹灵此番将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般过耳即忘,这无异于是在自己的底线上蹦跶。
宫远徵怒从心起,但看着少女此时眼含热泪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又有些不忍苛责。
“宫子羽!我不是说过不许将阿灵卷入其中吗?你居然敢背着我偷偷将阿灵带到花宫犯险,你是真当我不敢拿你试毒吗?!”少年人眸色阴沉,冲着两步开外的宫门执刃怒目而视。
原本还在担心竹灵的宫子羽:……?
尚在自责却毫无头绪的金繁:……?
作壁上观默不作声的云为衫:……?
好家伙,不舍得对自己的心上人加以责备,现在就开始迁怒旁人了是吧?
宫子羽:我看着是什么很欠的人吗?
虽然十分的震惊无语,但碍于种种原因,宫子羽现在也不好像以前一样对着宫远徵顶回去,只好默默咽下了这口气,在云为衫的安抚之下别开了眼。
眼不见为净!
见宫子羽不回话,宫远徵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金繁。
“呃……属下亦未能及时拦住竹灵姑娘,是属下失职。”金繁不敢与气头上的宫远徵硬刚,只好硬着头皮抱拳认错,将这口黑锅稳稳的挂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么大个人你都看不住,身为堂堂一个红玉侍卫,你确实失职。”宫远徵并不是个会因为别人服软而有所收敛的人,看到金繁这番认错的摸样,反而更加怒从心起。
他将竹灵留在月宫,想着不过是有月长老与金繁二人同在,就算是竹灵想要趁机做些什么,应该也没这么方便才是。
结果依旧事与愿违,竹灵还是偷偷去了险地,而且闻着她身上的那股未散的药味,估计背地里还受了伤不想让自己知道。
按照竹灵的性子,就算她为了对抗东方之魍付出了一些代价,估计她也不会与自己明说。
“宫远徵你别太过分!你背着我对阿云下毒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要无理取闹,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宫子羽见宫远徵仍是不依不挠的,便也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今日云为衫在前山与司徒红的对话之中,无一不在说明在离开宫门之前她身上还中了剧毒,而且是一种极其险恶痛苦,连无锋的南方之魍都为之惊骇无解的剧毒。
正如竹灵是宫远徵的逆鳞一般,云为衫同样也是宫子羽不可触碰侵犯的禁忌,宫门内除了宫远徵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对他的阿云下此毒手了。
宫远徵简直欺人太甚!
“下毒?什么毒?”宫远徵先是被问得一懵,待到余光看到自家哥哥与竹灵之间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这才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当无锋的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吗?不下毒她拿什么取信于他们?”宫远徵在理清来龙去脉之后,嘴角瞬间挂上了宫子羽最为熟悉的冷漠讥笑。
“宫远徵!”宫子羽怒从心起,正想上前抓着宫远徵的衣襟给他来上一拳,却被两道人影同时给拦了下来。
竹灵眼疾手快,将同样想要还手的宫远徵一把扯到身后,同时自己也拦在了他与宫子羽二人中间。
宫尚角以掌为刃,只身插入宫子羽与宫远徵二人之中,一手架住了宫子羽的攻势,掌心朝着宫子羽的肩上轻轻一推,轻而易举地将宫子羽送回了云为衫身侧。
“云为衫身上的毒是我让下的。”宫尚角护在竹灵与宫远徵身前,双手负后长身玉立,眼中不含任何情绪的看着宫子羽说道。
“她身上的毒是我调配的。”竹灵紧随其后,从宫尚角的身后举手示意道。
“公子,下毒一事是我同意的。”竹灵话音刚落,原本正扶着宫子羽手臂的云为衫也跟着垂眸说道。
“阿云……你……”宫子羽不是不知道云为衫也参与其中,但他只是气不过,舍不得他的阿云去承受这些罢了。
“竹灵姑娘给我下的毒虽看似凶险,但其实与半月之蝇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不会损害身体,还会因此练就百毒不侵的体制,这对我而言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可是那毒这么痛……”就连南方之魍都为之侧目,怎么可能像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呢?
宫子羽拉着云为衫的手,眼中的心疼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公子,都过去了。”云为衫冲着宫子羽摇了摇头,温和的目光忍不住往竹灵身上瞥了一眼,待撞上对方那双布满笑意的眼神之后,又重新移动开来。
竹灵是在为宫远徵报仇,这个念头从竹灵提出下毒一事时她就猜了出来。
当初宫子羽为了隐藏她无锋的身份,不得已将宫远徵藏于木柜之中,害得宫远徵不得不咬舌自爆位置为宫尚角传信,这件事也一直被竹灵压在心底不放。
宫子羽这人,心软且心善,把别人的事情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云为衫现在可是宫子羽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云为衫受伤吃痛,远比让宫子羽自己受伤还要令他心痛一百倍。
更何况在抛开这些私人恩怨不说,下毒确实是当时可以取信于无锋最好的办法,只是竹灵手上的药方千千万,偏偏她挑中的却是其中毒性最为猛烈复杂的混毒,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竹灵自宫尚角身后将宫子羽那副心痛到无可附加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冷冷的哼了一声。
说什么撇开私人恩怨?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撇不开,完全撇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