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怎么不吃呀？”

    李兰一个劲地往凛月碗里放菜，

    “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不多吃点……”

    “哎？”

    李兰抬起头，筷子里的肘子肉还颤抖着呢，却发现凛月的位置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凛月跟着春萤，走到了林荫小道上去。

    春萤方才说要答谢她，把她叫了出去，她觉得在人多的地方有点胸闷，也想着出来走走，但现在，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带我去哪？”

    春萤不答她，低着头快步走到了一个院子前，转头就跑了。

    “喂——唔？”

    凛月被人捂住了嘴巴，拖进了院子里。

    这个院子重了很多竹子，竹子茂盛，把院子外围几乎都遮住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她被绳索捆住，丢进了一个房间里，阴森森的，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和张路有六七分相似，但同是贼眉鼠眼的类型，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张路的流氓气质，反而有丝怪诞的气氛，神情古怪。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会儿书，又看了会儿她，登时疯狂大笑：

    “哈哈哈，凰朔，真的是凰朔……”

    ！

    凛月心一惊，她没有说话，静静屏气凝神，听着张道说：

    “所有的记载，都只记载到了千年前，凰朔被云蕥上神捏碎，散于昆仑山。而后，云蕥上神和灭镜殊死一战，最后两人同归于尽，神魔两界都元气大伤。自此，再无凰朔的记载。我研究女娲秘法和东陵卫前辈多年，始终遗憾，没有一件值得研究的实物……真是老天怜我也！”

    凛月挣扎着，张道冷笑道，

    “你逃不掉的！”

    他袖手一挥，但听得砰地一声，门窗紧闭，房内亮起烛火来。

    凛月这才看清楚了，这个房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桌，上面摆满了神态各异的泥人，还有多不胜数的雕刻工具。

    她登时明白了，这个张道，并非凡人，而是女娲和东陵卫的狂热追随者，他手上的那本书，应该是东陵卫留下来的东西，上面有她的长相记载。

    淦！

    凛月只有一些武功傍身，如何逃脱升天？不过，她应是轻易死不了的……

    却听张道说：

    “我本来想啊，把你解剖一下，研究一下，现在我想，还研究个鬼？！我杀了你，恢复凰朔原型，去打开天地之眼，成为天地主宰，这不更好？这样，我就可以制造出，让我满意的人类了……”

    凛月嗤笑：“你杀得了我么？当年，也就只有云蕥上神杀得了我。”

    “当然可以。”

    凛月怔愣住。

    “你别忘了，我可是把东陵卫研究得透透的……”

    “你已经碎过一回。但我知道，东陵卫一定会在你的体内，留有一道支持复活的机关，毕竟，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现在，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去汇聚东陵卫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灵气，去维持这个机关的运行，以保证自己不会再次碎掉吧。”

    凛月猛然睁大了眸子。

    灵锁……每年三月初三的祭奠……！

    “看来我猜对了。”

    “那你现在，可是脆弱得很呢，只要把那个机关毁掉……哈哈哈……就算谁再有心把你缝缝补补，也真的补不回来喽。”

    不，不可能。

    凛月跳起来，想要夺门而去，张道施法又把她拽了回来，凛月不甘心，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她挣扎着，跌跌撞撞，最后，碰倒了一个烛台。

    烛台之火点燃了旁边的纱幔，一道火顺着纱幔，猛烈地烧了起来。

    张道大惊失色，完了完了，他这房子全是竹做的，外面也都是竹！

    “走水了——走水了——”

    花厅里的宾客们抱头鼠窜，大堆大堆的饭菜被撞倒在了地上。

    府内，小厮慌慌张张地敲着锣，拿着水盆，往张道的院子奔去。

    檀煋站在道路口，指向了一处：

    “诸位，府中大门，在此去。”

    混乱的人群终于有了秩序，有条不紊地按照檀煋的指示，离开了张府。

    檀煋腾空飞去张道的院子。

    他站在琉璃瓦上，手中变出拂尘，轻轻一挥。

    绵密的雨自天降落，灭火的小厮们登时大喜，抬头一看，却见天光处，站着一个神仙似的男人。

    “上仙——谢谢上仙——”

    檀煋目光，落于院子中的，竹林。

    混乱之中，凛月跑了出去，还真挣脱松了一些绳索，张道追上了她，她却能很灵活地躲过他要抓住她的手。

    在这一瞬间，凛月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再一看，想抓住自己的张道，也瞪着眼睛，咿咿呀呀瞎叫唤，手脚也是动弹不了。

    有一个人，徐徐降落，白色道服下摆散开，翩然落地，如墨长发后系着两条蓝色飘带。

    春光映照他精致的窄尖脸，五官秀美得好似不是真人。

    凛月看到这张脸时，眼皮竟然跳了起来——

    尘封记忆，如潮水般涌进来，这张脸，竟然与涂涯玉的脸重合！

    不对，甚至可以说，他生得比涂涯玉还要好看，每一个五官、脸型以及身材的比例，都没有任何缺陷。

    他没死，他竟然没死吗？

    到底，是不是他？

    “涂涯玉……快救我！”

    檀煋微蹙眉，看向凛月。

    这个女子，认识他么？

    檀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似凛月的声音是“磁石”，把他这颗“磁铁”吸了过去。

    他抱住凛月的腰，飞上天去。

    凛月倚靠在檀煋的胸口，这一回，他的胸口竟然是暖的，甚至还有股，淡淡怡人的清香。

    檀煋也在向下看着她，虽然眼睛里还是带着冷意，但凛月莫名觉得，这个冷，和当年涂涯玉眼底的冷不一样。

    檀煋带着凛月飞出了府，放置在一处僻静的胡同。

    “姑娘，你好自为之。”

    “哎——”

    凛月叫住他，抬眸，柔声试探问：

    “你，不认识我？”

    檀煋不解，而且，她靠自己太近了。他蹙眉，往后挪了一步。

    “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

    凛月不信，拽住他的衣袖：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他是高级魔族，一样不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甚至，你还长得比他更好……”

    “魔、族？”

    檀煋脸色微变，凛月登时住嘴。

    檀煋正色，严肃道：“邪魔外道，怎可与之为伍！？”

    凛月松开檀煋的袖子。

    他不是他。

    尽管他们长得很像，可是他不是他，涂涯玉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了。”

    凛月背对着檀煋，语气疏离冰冷：“上仙，这次多谢你了。我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实在是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句谢谢，给予上仙。”

    “……”

    檀煋顿了一会儿，却说：“姑娘如果现在要回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若另做打算。”

    “你……”

    凛月回过身，檀煋却已不见影踪。

    罢了，萍水相逢而已。

    凛月小心翼翼，挑了偏僻的路，走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回到家所在胡同，可还未走到家门口，却听到人声鼎沸，再一看，三个衙差把张子筠押了出来。

    “我不是说了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张子筠的脖子都气得通红，

    “我也万分肯定，我的妹妹不会做放火这种事情，你们怎么可以冤枉好人？！有证据吗你们？没有证据就抓人？我的妹妹前几日还得了嘉宁郡主的赏赐，她好端端地放什么火？拿着银子去逍遥不好么？”

    衙差淬了他一口：

    “闭嘴，等去了公堂，再对峙！抓不住南宫凛月，就抓你这贱民！妹妹妹妹的，瞧你长那样，是不是亲妹还不好说呢……”

    凛月躲到一处暗角，静静看着衙差们把张子筠带走。

    京兆尹不是个嗜杀的昏官，张家人抓不到她，他抓走张子筠，只是去交差而已，应不会伤害他。

    待人都走后，凛月摸回了家，冲到房间里，收拾包袱，并将藏在梳妆盒里的船票拿了出来。

    二百两银子，这就是她用二百两银子，从吴同手里买到的，通往修仙界的船票。

    这艘名为“寻仙”的船，将于三日后的黄昏时分，在东城门外的钦荔港口出发，前往修仙界。原本她打算当日出发，现在，只能提前出发了。

    凛月戴上一副皮面具，更换了一身短打打扮，扎起高马尾，与之前的闺阁女子打扮截然不同，看起来像个侠女了，一直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从家后面的门摸了出去。

    东城距离较远，走到了晨光熹微时，才抵达东城门。

    钦荔港口平时并不开放，但是从东城门出去，便是茫茫的大海，因此，这里总是人烟稀少，城门守卫一向松懈，凛月到达时，守卫们竟然打着盹睡觉，任由城门洞开着，她顺利地走出了城门。

    视线豁然开朗，海面宽阔，微风徐徐，水波映着朝阳熙光。

    河岸处，仅有一颗柳树，而柳树之下的一张长长的石凳上，早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的衣着，无一不是极尽讲究，一看便是勋贵家里的公子小姐，凛月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着实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