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毕竟是杨小公爷大婚，还是陛下与娘娘置办的婚礼。这大街小巷都在盛传这一喜事，老百姓也是少见如此大的场面。

    “藺太医，药可制好了？”高观音来藺府为芸娘试嫁衣，顺便也关心下解药的进度。

    藺长卿四下张望，见周围都没有人，这才放心回话。

    “都准备妥当了。但不知高小姐想如何令陛下服下？”

    高观音本就没有想隐瞒他，如实交代：“当新人敬茶之时。”

    “这……”藺长卿脸上显露为难之色。

    “是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是药，药效上来时，陛下会觉得昏厥。如果是在婚宴之上，只怕会让有心之人大作文章，危害到芸娘与怀瑾的安全。”

    高观音思索一番，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忧，这点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拖累他们。到时，荣妃娘娘会为我们掩护，没人会察觉陛下是药性发作，而是觉得饮酒而醉。”

    “姑娘思虑周到，我没有异议了。不过，太子殿下心细如尘，必须找个人拖住他才行。”

    “好，我会安排好。”

    到了大婚那日，文武百官都来道贺了，场面十分热闹。

    “陛下，今日是个好日子，妾身敬你一杯。”荣妃接过高观音递过来的酒，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明白了这是专门为李尧调制的酒水。味道清淡，看着像酒，却只是水而已。

    李尧由于丹药的作用，味觉早就大不如前。但好面子的他，自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

    高观音见他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少，这才放心，转身朝着新人的喜房方向而去。适才，杨怀瑾派人来请她，也不知所谓何事。

    “前厅还等着你们这对新人呢，怎么还不出去？”高观音远远就见到两人站在院子里，笑着迎了上去。

    哪里知道，杨怀瑾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中间。

    “你们这是做什么？”高观音看着杨怀瑾与芸娘对视后，站在自己面前。

    “今日本该我们向你磕头的，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做到。所以我与芸娘商议，就单独将你请来，在这天地为证之下，完成礼仪。”杨怀瑾说完此话，就与芸娘对着天地一拜，随后牵着她的手，转向高观音面前，两人跪了下来。

    高观音眼中湿润，看着两人朝着自己深深一拜。急忙用手指抹去泪痕，上前扶起芸娘。

    “从此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守望相助。”

    最后，新人面对面，进行最后一拜，这礼算是成了。

    “好了，前厅都等着呢，你们快去吧。”高观音推着两人往前走，“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呆一会儿。”

    “好，那你自己小心。”杨怀瑾看出高观音是想起大哥与爹爹了，贴心地为她留一丝空间整理心绪。

    看到两人的身影隐没在长廊处，高观音的心绪还是未能平复下来。今日小弟总算成婚了，如果爹爹和大哥还在，那该多好。

    “你究竟是谁？”

    就在高观音陷入对亲人的思念之际，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且冷漠的声音。

    她慢慢回过头来，只见李青一脸凝重地站在去处，同样注视着自己。

    “民女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高观音收回思绪，换上一张无关紧要的脸，低着头从李青身边经过。

    突然手上多了一个阻力，疼得她眉头紧皱。

    李青的手一攥，就将她拉近自己。他低头看着高观音，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答案似的。

    “殿下，这是在杨国公府，不是在宫中。”高观音不悦地瞪着他。

    “你倒是提醒吾了。刚才杨怀瑾为何要拜你。新人行礼，一向只拜父母兄姐，你只是一个表妹，为何会得到如此殊荣？高观音，在你身上还有什么是吾不知道的？”

    高观音眼尖看到暗处楚逸已经快亮出飞刀了，脑海想到此时前厅应该进行到新人奉茶。本来在计划中是要一个下人不小心将茶水倒在李青身上，令他不得不去换衣服。现下只怕来不及了，既然他缠上了自己，不如就这样借机行事。

    楚逸瞧见高观音的手微微摆动，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遂收起了飞刀，悄声隐去了身影。

    “殿下，你喝醉了？”高观音的鼻子蠕动，闻到了李青身上的酒气。看来太子殿下今夜也被灌了不少酒。

    “吾没有喝醉。你别想岔开话题。”李青近距离看着高观音这张脸，说实话与杨仪君大相径庭。但不知为何，每每看着这双眼睛，却十足十像极了君儿望着自己的时候。

    “君儿，你别走……”恍惚间，李青以为自己看到日思夜想之人，拉着她的手，就往怀里带。

    高观音对他早已经是厌恶至极，若不是为了拖住他，根本不想与他在这里拉扯。听到前厅的乐声后，算着时间，高观音一把推开李青。

    “太子殿下请自重，若是再无礼，就休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李青一个踉跄，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殿下——”同时，崔妙姌带着人正巧来寻李青，见到此状，连忙上前扶起他。

    “高观音，你……”崔妙姌的话还未脱之于口，就被李青拦了下来。

    “不管高小姐的事，是吾喝多了头晕站不稳。”

    崔妙姌这口气一下子没撒出去，气得瞪了高观音几眼。

    “太子妃还是好生看顾着殿下，不然又该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了。”高观音冷眼瞅了一下他们，转头就离开了此地，片刻都不愿多留。

    “你——”崔妙姌刚想追上去，却被李青拉住手腕。

    “你闹够了没有——”李青对着她，怒吼道。

    崔妙姌呆住了，难堪得盯着这个男人。

    “你凶我？”崔妙姌觉得自己太傻了，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苦苦忍了这么久，到头来他却为了另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吼自己。

    李青头疼不已，扶额道：“是吾错了，吾喝多了。”

    “你们都瞎了不成，殿下醉成这样，还不赶快扶住了。既然殿下有人伺候了，那恕本宫不奉陪了。”崔妙姌丢下这话，带着一腔怒气径直走开。

    “还愣着作甚，还不扶着吾。”李青面色铁青，一晚上被两个女人丢下，着实有点难看。

    当他重新回到前厅，只瞧见高观音正坐在桌边，喝着酒，笑眼盈盈地看着一对新人。

    李青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李尧，招来一个官员问道：“陛下何处去了？”

    “回殿下，陛下不胜酒力，已经被荣妃娘娘带回宫里了。”

    李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和几个官员道别，就这样离开了杨国公府。

    “高小姐，殿下也走了。”藺长卿看到李青远去的身影，回首对高观音说道。

    高观音点了点头：“藺太医，明日可敢随我一同面圣？”

    “有何不敢，明日就算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让陛下看清这丹药的危害。”藺长卿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高观音抿嘴浅笑：“放心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第二日，果然不出高观音所料，李尧秘密派人将他们请到了宫里一处偏殿。

    殿上只有李尧与荣妃，还有跪在地上的高观音与藺长卿。

    “哐”的一声，李尧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案上，吓了荣妃一跳。

    “你们好大的胆，居然敢对朕暗中下药。”李尧怒视着两人，昨夜回来他就觉得不对劲，奈何药性未过。，没想到今早这两人居然负荆请罪来了。

    “陛下，民女与藺太医所为虽然不可饶恕，但如果陛下先听完理由，也许便不会如此生气了。”

    李尧听完却没有发话，而是把玩着手上的手串。

    “你啊，就是胆子忒大了些。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不然陛下白疼你这么久了。”身旁的荣妃笑着打圆场。

    高观音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随后抬起头来，与李尧对视。

    “陛下，难道你就察觉不出来你日日服用的丹药正在一步步蚕食你的身子吗？”

    李尧绕转的珠串突然停了下来。

    高观音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就大胆地继续说下去：“陛下有多久不曾去练武场了，又多久不曾亲自拉弓射箭了？难道陛下就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这些丹药日渐增加的依赖吗？”

    李尧收起手串，缓缓说道：“高观音，你既然观察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丹药是何人送给朕的。你觉得那个人会害朕不成。”

    “民女知道。也知晓陛下曾用一批人一年里食用丹药，皆没有任何异状。但——”高观音看了一眼旁边的藺太医，“陛下似乎忘记了，每个人的体质都有所不同，他人没有异状，不代表这丹药就安全了。这个道理只怕藺太医最为懂得。”

    “是是是——”藺长卿见话题转给了自己，立马俯首解释，“微臣这几日给陛下把脉，皆感受到一股细微的异常。在高小姐送来丹药后，微臣立刻分解了里面的几味药，发现有钩吻的粉末。陛下如果再不戒掉丹药，只怕……”藺长卿嘎然而止，看了看李尧。

    “说下去——”李尧命令道。

    “钩吻有麻痹的药效，但服用过多。只怕会令陛下肌肉萎缩无力，久之便会瘫痪在床不得行动。”

    “混账东西——”李尧大怒，衣袖扫过案前，那杯茶瞬间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