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高观音抬眸与李晔对视。

    “什么为什么？”李晔不由一笑，看来并没有因高观音的一句话而影响心情。

    “我不明白，既然你要太子的位子，为何当初拱手相让？”

    “是谢侯告诉你的？”李晔眼睛眨了一下，有点意外谢侯竟会告诉高观音这事。

    高观音端坐着，还等着他的回答。

    “当初让给他，是因为一人。现在要抢回来，却是因为一群人。”李晔笑着解释道，“当初我既能让给了他，现在也能为了天下人，将他这个太子拉下来。”

    如此狂妄的话语，若是别人说出来，高观音只会嘲笑。但这个人是李晔，高观音却笑不出来了。

    “王爷可知说出这番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李晔见她一脸不赞同，也深知这条路的艰辛，“但我与你保证，尽量将死伤人数控制在最小……”

    “民女不懂朝堂之事，也无心多问。但平民百姓何其无辜，要受你们争权夺利影响，或是平白丢了性命。”高观音质问他，“朝堂动荡，势必会给外族机会。王爷可曾想过，你会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你是害怕我会成为一代罪人？”李晔不怒反笑，“这些顾虑我与杜先生都讨论过了。边塞那边有风家军把守，我甚是放心。至于你说的平民百姓问题，我与你保证，不到万一不会在京城发动兵变。我要的是圣上亲自废了太子。”

    “废太子？”高观音不可置信，觉得他简直在说胡话。且不说李尧现在正当中壮年，李青又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她怎么都不会认为李尧会放弃这么好的棋子。

    “前几日太子党又犯下一事，那几个十里亭被抓的小喽啰，就是负责在民间拐卖妇女，供给那些大官玩乐……”

    高观音知道他讲就是那班害死翠儿的人。她猜到幕后黑手是太子一派的人，但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们竟如此大胆在京城里拐卖人口。

    “他们竟敢……”高观音惊呼道。

    李晔却冷笑一声，回答：“有何不敢。就是因为有着太子的庇护，他们才可以藐视王法行事。自下而上明目张胆地欺瞒着，无人敢动其左右。”

    “既然如此，就请王爷严查这批人，势必铲除恶人，为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

    李晔明白高观音是在为翠儿一事求他，当下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已经让楚逸去打点了，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高观音起身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李晔说道：“王爷，若你真的成功了，可否许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还是说你想当太子妃？”李晔笑道。

    高观音摇摇头，只回了一句：“到时再说。”走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高府。

    听到身后马车远去的声音，高观音抬头望向无尽的黑夜，看来很多人今夜都无法好眠了。

    果不其然，这个夜里高观音噩梦连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小姐，小姐……”小巧在外面听到高观音这边传来声响，不放心地披着外衣跑了过来。

    高观音猛然惊醒，见到是小巧，吐了一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小巧担忧地递过一个帕子。

    高观音接了过来：“无碍，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可是你以前从未如此不安过。”小巧提议道，“要不，明日我们请藺太医再来看看？”

    高观音瑶了摇头，拦下了她：“不妥。明日我还要进宫。等我回来后找个时间，我们再去请。”

    “小巧，要不你也上来陪我一起，也许有你在，我就不会做噩梦了。”高观音将身子挪进里侧几分，对小巧招了招手。

    “好——”小巧二话不说，脱了鞋子爬进了被窝。

    高观音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想起一些事情，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有烦心之事？”小巧问道

    高观音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身边已经失去一个翠儿了，不想再把小巧也拉进这淌浑水之中。

    “我自己会解决的。”高观音笑道。

    “小姐如此聪慧，一定可以解决。可若真的遇上棘手之事，小姐切记不可一人硬抗。你身边有将军、夫人，表少爷，还有风将军和藺姑娘，王爷他们。再不济，小巧也是愿意帮你的……”

    见小巧都快数一遍身边的人了，高观音急忙止住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主仆二人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体己话，高观音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待她醒来后，天早已经大亮。小巧端着梳洗的东西，走了进来。

    “小姐，该洗漱了。用过早膳后，王爷就该来接你了。”

    李晔前几日就提过，今日是家宴。虽然离两人成婚还有月余，高观音也被邀请出席。

    “今日不宜太过瞩目，就素雅点好了。”高观音瞧了几身行头，指了指那套霜白色暗纹的服饰。

    小巧自然明白高观音的意思，今日是家宴，主角是圣上和荣妃娘娘，作为未来的晋王妃还是不要喧宾夺主。当下就给高观音编了个简单的发髻，就连发钗也只选用了样式简单的款式。

    李晔见到高观音时，见其褪去前几次的隆重的装扮，一身清丽可人的装扮，脱口而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高观音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

    两人来到宫中时，李尧就要两兄弟去书房议事，高观音与崔妙姌陪着荣妃娘娘。

    “多亏你们来得早，不然本宫实在是头疼。”

    虽说是家宴，但李尧的规格还是很严厉的，对菜式和仪式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以前还有宫中的老人帮衬着，今年这批人已经被放出宫了，新上来的几个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还是多亏了高妹妹，就不知高妹妹从何得知圣上的喜好，就连我也全然没有注意到。真是下足了功夫。”崔妙姌这话，看似是在赞许，可明眼人一听就听出了门道。

    高观音抿嘴浅笑，没有接她的话。

    荣妃却是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真是有心了，待会儿圣上那，本宫一定为你讨个头功。”

    话音一落，崔妙姌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了。

    “何事？”荣妃见宫人站在一则，转头问。

    “回娘娘，原本做芙蓉面的小德子不知为何身子不适，接手的新人按照他的口述也做不出来。”

    “平日里这些人就真该挨打了，私藏着本领不好好传授，一个个的难道真能凭着一招享尽荣华。这芙蓉面可是圣上钦点的，你们若是做不出来，就等着严惩吧。”荣妃怒道。

    宫人立马跪地，求饶：“求娘娘救小人们的性命。”

    高观音连忙劝道：“娘娘莫气，兴许不是这些老宫人不肯教，而是这些徒弟没有领悟到其中的门道，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口味来。”

    荣妃也是明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道理，可眼下若是做不出来，只怕李尧会龙颜大怒，到时自己很难护住众人。

    “娘娘若是相信娇娇，不如让娇娇前去试试？”高观音提议道。

    “你会？”荣妃有点吃惊，毕竟听说芙蓉面是先皇后留下来的，李尧每逢家宴必要点上一道。

    高观音自然不会，但杨仪君却实打实的知道。

    “曾经与表姐聊过，她教过我。”

    荣妃一听是得杨仪君亲授的，心中的大石总算可以落下了。

    “那你且去试试。做得好与不好，都不无紧要，也算你的一片孝心罢了。”

    转而到了小厨房，这里是荣妃宫里的特设的地方，没有太多闲杂之人。高观音看了一眼台上自己要的东西，就用襻膊把衣袖卷起来，开始在台面上撒了一把面粉。

    芙蓉面，带着“面”字，却不是面食，而是一道点心。杨仪君刚嫁进李府时，就在先夫人的嬷嬷手里受过调教。哪怕是后来那些老宫人的手艺也是她教导的。

    李晔从书房出来，意外没有见到高观音，还是荣妃娘娘贴心，命人带着他朝着小厨房去。

    但到了小厨房，李晔反而没有进去，而是遣开宫人，默默站在树下看向敞开的窗子。

    厨房里的高观音的身影愈发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

    李晔不知这是否又是“巧合”，但在高观音身上，有着太多杨仪君的记忆。

    “像吗？”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李晔转过了身子，看向来人。

    “我与太子多年夫妻，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在见到高观音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比王玲儿更像。”崔妙姌慢慢走了过来。

    “所以太子妃搞出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讨太子的欢心？”李晔嘲讽道，“那以前又为何如此对待杨良娣，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对杨仪君是真心，但对这些人却只是一时兴起。我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心里藏着人。你可明白？”崔妙姌冷眼看向李晔，“说起来你们李家男子还真是长情，太子心心念念忘不掉杨仪君，而你又何尝不是。不然你为何迟迟不肯娶妻生子？”

    李晔收起表情：“是我小看太子妃了。”

    “珺璟，无论你是否认我这个嫂嫂，我都要劝一句，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太子怎会不知。不然你真以为每次遇上杨仪君都是巧合吗？”

    李晔沉默了，回忆曾经的种种，自己果真反复掉在李青的设计之中。

    “不过，令我意外的不是你，而是她。”崔妙姌回首看向忙碌中的高观音，发出疑问，“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可以一下子虏获你和太子两人的注意力。她的目的真的就这么简单？”

    最后，崔妙姌何时走的，李晔忘记了。只是站在那里，盯着高观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