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

    迷宫海贼团覆灭的消息登上世界经济新闻报纸时,黑桃海贼团已经快要到达下一个岛屿了。

    斯佩迪尔号的书房里,四位头脑派绕着书房中央的桌子坐了一圈,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妮克丝左手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右手伸出食指,正一下一下地戳弄着放在面前的炎贝。每当看见炎贝喷出一小簇火焰时,妮克丝脸上的笑容就会加深少许。

    等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她立刻抿起嘴,微微侧头,把过度上扬的嘴角藏进手心里压着。又把视线移向别处,同时悄悄收回右手食指,试图恢复到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是没过一会,妮克丝便忍不住去看桌面上的炎贝,伸出蠢蠢欲动的手指,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循环。

    “老师,她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坐在妮克丝对面的斯卡尔看向他左边的米哈尔。

    米哈尔正编写着给船员们的教材。闻言,他停下了笔,作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配合道:“症状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的,到现在已经一天多了。”

    斯卡尔又看向他右边的丢斯:“医生,您看她这个样子还能救吗?”

    丢斯合上医书,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翻遍医书,也无药可救。”

    斯卡尔捂着脸佯装痛哭:“呜呜呜怎么会这样?爱情这种病,果真害人不浅啊。”

    他一边假哭,一边从指缝里观察妮克丝。她看上去对这场闹剧毫无反应,仍旧沉浸在炎贝戳戳乐中。

    斯卡尔:“啧。”

    他坐直了身体,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朝妮克丝侧后方,也就是门口的方向举起了手:“哟,艾斯!”

    几乎是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妮克丝迅速把炎贝藏进斗篷,同时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故作从容地回头——看到了一扇根本没被打开的门。

    妮克丝:“。”

    书桌旁的另外三人爆发出欢乐的大笑,尤其以斯卡尔的笑声最为猖狂。

    而被斯卡尔提到的艾斯正在船边钓鱼。

    手中的鱼竿已经被海里上钩的鱼拉成一条弧线,艾斯却置若罔闻,仍旧对着海面发呆。

    “船长,船长!”隔壁眼尖的船员发现了鱼竿的弯曲,“鱼上钩了,快、快提竿!”

    艾斯仍然盯着海面不动。

    “该不会又睡着了吧!”船员用力拍起艾斯的后背试图喊醒他,“船长,鱼要跑了!快醒醒!”

    在船员的大力提醒下,艾斯这才如梦初醒般和手里的鱼竿较上了劲。

    只可惜他发呆的时间实在是太长,被上了钩的鱼侥幸挣脱逃走了。

    “唉。”船员遗憾地摇摇头。

    艾斯给鱼竿重新上饵:“哈哈,抱歉啦,刚刚在想事情。”

    船员惊讶道:“船长你竟然也会用脑子想事情?!”

    艾斯:“喂!”

    “不得了啊不得了。”船员好奇地把耳朵凑近,“快告诉我刚刚在想什么?”

    艾斯看上去竟然还相当苦恼,这让船员好奇心更甚了。

    “该怎么说呢。”艾斯皱着眉头,“我最近偶尔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啊。”

    船员:“船长啊。”

    船员:“你果然是睡蒙了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人活着,心脏当然会跳动啊!”

    不,不一样。艾斯在心里想着。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它会跳动得非常剧烈。

    像是面对一场未知冒险前的期待与兴奋,像在面对某种未知存在时的好奇与悸动,又像是海贼渴求财宝时的贪婪与欲望。

    但让他心跳加速的,不是冒险,不是未知,不是财宝,而是……

    尽管脑海里转过众多的思绪,面对乐呵呵的船员,艾斯一如既往地露出灿烂笑容:“哈哈,你说得对,只要活着,心脏就会跳动啊。”

    售卖报纸的海鸥停在这艘充满了笑声的船上。船员拿贝利换了份报纸,朝书房的方向大声喊道:“丢斯老大,今天的报纸到了!”

    报纸里偶尔会夹有新出的悬赏令,为了避免悬赏令掉进海里,船员收起鱼竿,从船舷上跳下走到甲板中央,才放心地打开报纸。当然,身为武斗派的他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感兴趣,他的目标只有悬赏令。

    “哇,今天的报纸里有好多悬赏令哎!”

    听到这句话,其他船员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

    “怎么样,有我的悬赏令吗?”“让我也看看!”“艾斯老大的赏金是不是又涨了?”

    十来张悬赏令被他们争来抢去。虽然在争抢中,谁也没有机会看清那些悬赏令到底属于谁,但他们乐此不疲。

    可怜的报纸本体无人问津,在一团乱糟糟中跟着悬赏令四处飞扬。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混乱中精准地包裹住差点被撕开的报纸们,牵引着它们向书房位置飞去。站在二层书房门口的丢斯伸出手,报纸便主动落入他的手里。

    丢斯:“谢了。”

    妮克丝收回了魔杖:“没事。”

    “这群家伙每回都这样,”丢斯颇为无奈地抖开手中的报纸,给跟出来的斯卡尔和米哈尔分了几张一起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坏习惯。”

    妮克丝看着热闹的甲板:“现在这样也挺好,很有活力不是吗?”

    丢斯:“船上年龄第二小的家伙不要总这样老气横秋说话。”

    这会更显得他们这些年长者特别幼稚!

    一旁的斯卡尔翻看着报纸,突然不满地叫了起来:“这个报纸怎么乱写事情啊!打倒了迷宫海贼团的人明明是我们,怎么说是海军的功劳?这个人是谁啊?!”

    报纸上的一角报道了迷宫海贼团被剿灭的消息。

    据称,一位勇敢无畏的海军在迷宫海贼团里潜伏了一年,查清楚了附近海域里大部分失踪人口的去向。最后和支部海军里应外合,消灭了为非作歹的迷宫海贼团、解救了许多平民。目前,因为迷宫海贼团的驻地内部构造复杂,为了防止无辜群众误入后迷失,海军已经暂时封锁了那个岛屿附近的海域。

    还有一张小小的人物配图,标注是“拯救平民的英雄海军”。

    艾斯意外地没有掺和甲板上的闹剧,而是跑来了二层。闻言,他凑过头去:“啊,这不就是向我们求助的那人吗?原来他是海军啊。”

    斯卡尔:“他还向你们求助过?”

    丢斯:“那个驻地像个迷宫一样。他能找到那些平民,还是因为妮克丝提供了地图……啊。”

    说起地图,丢斯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们,又是怎么弄出那副地图的?”

    妮克丝:“简单来说就是,我能‘看见’。”

    “一开始找到你们,是通过名为‘见闻色霸气’的能力,可以探索迷宫、感知你们的存在。”

    “后面的地图……”妮克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回答道,“在一定的条件下,我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想法。”

    她的目光正好和艾斯对上。艾斯习惯性地对着妮克丝笑,妮克丝却别过了视线。

    一旁的丢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那,那场战斗你笃定迷宫之主一定会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个读心的能力吗?”

    伙伴没有因为这个能力而开始防备她,这让妮克丝心里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复道:“不,那只是同类的直觉罢了。”

    “同类?”艾斯因为刚刚妮克丝的眼神躲闪而有些郁闷,听到这句话后心里更是不舒服,“你和那种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同类?”

    艾斯:“你可是被我认可的伙伴啊!”

    丢斯:“而且和那种人是同类也太掉价了吧!”

    斯卡尔:“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拿那种人当标准嘛。”

    米哈尔:“你没有那么糟糕,多相信自己一点。”

    妮克丝和他们一一对视,最后又重新和艾斯的目光交汇。

    “嗯,你们说得对。”她像是卸下什么重担,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我不是他的同类。”

    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甲板上,悬赏令的争夺似乎也已经告一段落。有五六张悬赏令在争夺过程中不幸负伤,被撕成了好几块。船员们正沮丧地蹲在地上,试图把它们拼回原状。

    留意到他们已经谈话结束,距离最近的那个船员捡起某张悬赏令朝他们扬了扬,语气里充满了揶揄:“妮克丝,你——的尼亚上悬赏啦!”

    妮克丝:“……?”

    其他武斗派也在笑。好奇的艾斯从二层跳到甲板上拿过悬赏令一看,也跟着大笑起来。

    悬赏令的左下角被扯掉了,悬赏金的数字少了一半,但中间的名字还能看出是“妮克丝”,悬赏令的照片也还算完好,只是——

    照片被拍下的时候,妮克丝没有带着兜帽,那时众人应该已经结束了战斗。拍下照片的人大抵是想从侧面拍下妮克丝的样子,只是尼亚恰好蹿上妮克丝的肩膀。

    于是最终的成品照片里,一只长相奇特的黑猫蹲在红发少女的肩膀上,长长的黑色软毛几乎完全遮挡住少女的五官。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它的脸正好转到镜头的方向,像是在与镜头后面的人对视。

    船员:“写着妮克丝的名字,结果这拍的像尼亚才是悬赏的对象。”

    艾斯把悬赏令塞到随后而来的妮克丝手里,接着和人群一起拼凑散落的碎片:“我给你找找剩下的悬赏金在哪!”

    这半份悬赏令上只有末尾五个数字,不,应该说是四个加半个比较准确。一个被撕成两半的8,以及后面的4个0。

    原本聚集在书房门口的几人都走了下来。妮克丝扫了自己手里残缺的悬赏令一眼,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丢斯:“这是你第一次被悬赏吧?不发表点什么‘获奖感言’吗?”

    斯卡尔:“采访一下此刻的心情?”

    妮克丝:“……有点复杂。”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翻涌着。

    她好像有些想笑,又好像有点想哭。

    “我也来一起拼悬赏令吧。”妮克丝蹲了下来,“大家这次的悬赏金都提高了吗?”

    “提了不少呢!”船员们开心地答道,“不过还是比不过艾斯船长的悬赏金啊!”

    “现在艾斯老大的悬赏金已经接近四亿了!”

    “我们才出海不到一年,这个速度真是太吓人了。不过因为是超强的艾斯老大,所以也不奇怪嘛。”

    艾斯的动作顿了顿,阴郁从他眼里一闪而过,又沉进黑暗的最深处。

    艾斯:“啊哈哈哈,都是多亏了大家啊!”

    只要看到大家开心,他也会开心。

    在争夺中不小心被撕开的悬赏令渐渐都被拼在一起,又在妮克丝的咒语作用下恢复原状。大家各自领回了自己的悬赏令,最终只剩最后一份。

    “看来这张就是你的了,让我看看你的初赏金是多少!”艾斯拿起那张带有数字的悬赏令一角,“嗯……二二一,七八……两百?两百二十一万七千八百贝利?”

    “好像偏低了点……不过没关系!一定是那些家伙没眼光!”艾斯鼓励式地拍着妮克丝的肩膀,“拿出你那半张,把它粘回去,然后我们来开宴会吧!”

    “嗯……”妮克丝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爽快地念出咒语。

    “怎么了?”艾斯担忧道,“魔力又不够用了吗?或者我去找点东西帮你粘?还是打击太大了?”

    妮克丝摇摇头,从怀里拿出剩下的部分,和艾斯手里的拼在一起。

    她手上的数字是8000,8是残缺的,只有右半部分的8。

    艾斯手上的数字是22178,末尾的8同样是残缺的,只有左半部分。

    拼在一起后,妮克丝的悬赏金额完整了。

    221,780,000。

    艾斯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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