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仟和9号坐在一家空中餐厅里，面前摆满了看上去就赏心悦目，甚至舍不得吃一口的食物。
从不同的星球乃至星域运送过来的顶级食材，经过厨师的烹饪，散发着只要嗅觉没有坏掉就绝对会被吸引的美妙香气。
但阮仟坚定地拒绝了诱惑，尤其是在对方强硬地把她拉来的情况下。
“我要听你和殿下的故事。”
听到“殿下”，阮仟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完全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9号将叉子插进炖得酥烂的软肉，刺啦一声，拨开两边，划出了一道像是疤痕的痕迹。
“快说。”她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一遍要求。
阮仟怀疑这位混沌星域的“公主殿下”从出生起就不会对人说“请”。
大伯跟她说过些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9号是混沌星域大领主初恋的孩子，大领主因为年轻时受了伤，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收养了初恋的孩子后，把她宠到了天上。
而且，为了保护她，在她自己上节目之前，星网上搜不到她一张照片。
她只能感叹一下，大领主对初恋是真的真爱了。
阮仟知道自己今天不说点东西出来大概是走不了了，就在她思考措辞的时候，9号身体前倾，绿眼睛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难道这个距离已经远到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了？”
“不是。”她立刻否认，“但我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比起殿下送你的生日礼物太普通了。”
9号的脸色有些奇怪，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条，阮仟觉得她好像在忍着脾气。
明明她已经夸她。
“我不介意，快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那场秘密的“下午茶”不能讲出来，阮仟就把她遇到殿下来参观却倒霉地生病了这件事“噼里啪啦”地全倒了出来。
“完了。”用简洁的两个字做结尾，阮仟喝了一口无色的饮品，有淡淡的甜味，不错。
“你是挺倒霉的。”9号双手托着腮，听完了故事的她似乎心情很好，“这么说，你对记者……撒谎了？”
什么撒谎？
阮仟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被9号抓住了，她跟火山爆发一样“砰”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站到她面前：“不对，是你对我撒谎了。”
大脑疯狂转动，阮仟突然意识到犯了一个非常明显的错误，直播的事在前面，参观的事在后，如果她不承认自己撒谎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还得拿出一个“故事”来。
被9号逼到靠着椅子背，阮仟没办法，默默低下头，沮丧地说：“不是……我只是被你这么说很难过，如果被人知道我和殿下之间没有‘故事’，那也太丢脸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干脆把头越埋越低，到最后干脆趴桌上了。
“你真是一个坏孩子。”9号接受了她的理由，慢慢走回到位子上，手上的叉子晃来晃去，似乎陷入了沉思，“不过，只要我们联手，等我和殿下结婚后，我会给你好处的。”
阮仟一脸问号地望着一副胸有成竹样子的9号，从一开始的要她主动退出到现在要跟她联手，这变脸比翻书还快，比不起比不起。
她抬起头，刚要拒绝，就见对方快速补了一句：“首先你要找个办法让我见殿下一面。”
一口气没上来，阮仟被呛到了，她喝口水，默念“她只是一个孩子”。
连她都没有这么天真。
作为只是在课堂看见过殿下的人，把她卖了都找不出办法给他们牵线搭桥。
“我也只见过殿下一面，哪有办法啊。”阮仟一摊手，无奈地叹气，“殿下又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我知道。”9号将叉子丢到餐布上，碰倒杯子，她看都不看。
又不高兴了。
9号的心情起起伏伏，阮仟觉得自己有点把握不住。
看来，她家今天的收入不会增加了。
她不试了。
“我要回去了。”
“不行。”9号直接拦在她面前，“你必须想个办法出来，不然我不放你走。”
阮仟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大号“熊孩子”，偏偏她还不能打一顿了事。
在无效沟通了半个小时后，阮仟悟了，这感觉，不就是“碰瓷”吗。
她像是赖上她了。
“你直接拿着殿下送你的礼物去皇宫不行吗？”既然她那么想见，就直接拿着“信物”去见啊，干嘛要找她一个局外人，“找我也没有啊。”
阮仟不理解。
9号往前狠狠跨了一步，阮仟差点以为她要被打了，迅速抱头。
“没有。”
什么没有？
像是被压抑到极致发出的怒吼，9号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空中餐厅里朝她大声喊了一句“没有”。
阮仟摸摸自己的耳朵，麻麻的。
好家伙，这嗓门不去演唱会现场飙个高音太可惜了。
也许是憋了太久，9号语气极快地说了一大通，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词，像是方言。
阮仟勉强从里面挖掘出关键信息，大概是一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结果并不是的“被打脸”故事。
“真讨厌，我比她们差哪了，真烦，殿下一定是讨厌我了，我要跟当面和他解释清楚……”
阮仟静静地听着9号的抱怨。
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无声。
装修华丽的餐厅里静悄悄的，谁都不说话。
“我们都是撒谎的坏孩子。”9号拍拍自己的裙角，将褶皱抚平，“才更要互相帮助。”
莫名其妙就被划到跟她一个阵营的阮仟沉默，她一点都不想在这场“战争”中搞什么同盟：“到目前为止，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其他人和殿下的故事吗？”
9号愣了一下，迷惑地望向她。
真心话，9号安安静静的时候，就跟她上辈子很喜欢的芭比娃娃一样，白皮金发碧眼，要素齐全。
只是她一说话，氛围感直接垮掉。
“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是和……我一样，吹牛了呢？”阮仟吃了一口餐桌上绿莹莹的跟果冻一样的东西，入口即化，像是有小鱼在她口腔里晃荡，她忍不出又舀了几勺子。
不说味道，这种特性还怪有趣的。
在她挖掉半碗时，9号的“封印”终于解除了。
她动了，坐回位子上。
“这词我之前没听过，挺贴切。就是，在殿下没表态之前，通通按吹牛处理。那个3号还说她小时候跟殿下在花园偶遇过，我看她是记忆错乱了……”
阮仟专心致志地干饭，9号一心一意地戳破其他候选婚约对象的“牛皮”，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和谐。
等到阮仟满足地瘫在餐厅的沙发上，9号已经用终端找出了好多和她有相似想法的星网用户。
她慢吞吞地挪到门口，等着班车过来。
这家空中餐厅是定点发车，接顾客下去。
这感觉，好像在等地铁。
唯一不同的是，不用挤上去。
“喂，我是混沌星域最大领主里明克的继承人里月耀，你的名字告诉我。”9号，或者说，里明耀喊住她，发号施令的气势一点没减。
她乘上只有两三米长的空中列车，哐一声关门，火速撤退。
“我会再来找你的，阮仟！”
里明耀的声音一点没漏，全传到阮仟耳朵里。
“阿黎，快回家。”
一下车，阮仟就风风火火地拽着阿黎往飞行器里钻。
两班车之间的间隔只有不到两分钟，走慢了说不定就被找上了。
“她为难你了吗？”连阿黎这样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9、里月耀的不好惹，可见她的脾气已经外溢到一定程度了。
“没有。”阮仟看着底下千奇百怪的房屋造型，只为给主人提供最佳的居住体验。
和上辈子方方正正的建筑完全不一样。
“阿黎，回去我要吃西梅果。”
“好，1个。”
……
“好吧。”
阮仟屈服，又一次。
没几天，大伯就一脸喜气地告诉她生意成了，里明可领主成为了阮家的“保护伞”，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那里跟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被家长强制押回去的里明耀小姐时不时地会给她寄一些礼物，还有纸条。
纸条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我会再来找你的”。
阮仟每次都会回一个“哦”。
二年级快结束的时候，阮仟发现自己长高了一些，比起她的同学来说这点高度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大进步。
就算已经迈入了星际时代，一项古老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那就是考试。
阮仟至今都不知道一年级的期末考核她是怎么踩着线通过的，天知道她在答那些连题目都看不懂的试卷时有多煎熬，甚至想要把终端暴力拆卸掉。
但她的考核分加上日常分刚刚好达到了合格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也许，她遗传了她的爸爸那神一般的运气。
唯一合理的解释。
现在到了二年级……
情况有所好转，因为多了实操课。
旅游这门课的期末考核是挑选一个没有进入“999999个一生必去的旅游胜地”排行榜的地方，亲自考察，写一篇心得体会。
阮仟非常喜欢这样的考核方式，她接到通知的当天就开始找该去哪里玩、考察。
结果刚打开面板，一条消息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混沌星域领主里明克遇刺身亡，帝国继承人宁瑾殿下致以深切哀悼。]
看完整篇新闻，阮仟都没找到里月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