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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之礼

    是夜,隐隐闷雷滚动。

    雨水似是要给人打掩护一般,下得没个歇。

    大桓虽不设宵禁,可这般天气下,路上行人终是少。

    邵韵时将兜帽往下压了压,拐进了巷道里。

    偌大的院子,寂寥灯下,一人正枯坐在案边。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风声带着湿气灌进,惹得烛火跳跃,案前人才抬起头来。

    见得来人,他了然颔首。

    邵韵时揭了兜帽过去,没有客气便坐在了他对面。

    “你的老仆呢?”她周眼看了看四周,又垂眼往案上的纸页上瞧去,“你不会打算这么与我谈事吧?未免太耽搁时间了。”

    如归一笑,并不着急,他抬手斟茶,示意她尝尝。

    邵韵时拧眉,并没有接:“你学大桓的东西学得倒是挺快,不过我不爱喝茶,便就算了。”

    如归也不勉强,只是自己品了一口。

    邵韵时观察他半晌:“公主府,住得还习惯吗?”

    点头。

    “最近京中出了一件怪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见他没有否认,邵韵时继续:“仵作推断,这死去的三人应都是北狄人,而死法,却是福教的水溺生祭之法。我原本想着,他们该是先在城外被淹死,其后又被装在箱笼中沉塘隐匿数日,直到几日前被重新捞起,丢在了护城河。”

    “……”

    “所以,京中并没有失踪人口的记录。但是,能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将尸首运进城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有一种可能,便是他们原本入京的时候,还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没有被登记在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种可能,却是能做得滴水不漏的,而且,恰巧这种可能,刚好时间对得上。那便是,他们是跟着使团入的京。”

    碧眸的男子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邵韵时接着道:“你的那个老仆,叫回桑的,他总说你喜欢安静,所以选了这公主府,我猜,那三个人死的地方,便就是这公主府的池塘吧?你能告诉我,他们究竟是哪一天死的吗?”

    这一次,灯下人终于碧眸一闪,轻轻道:“半月前。”

    “果然,你会讲话。”邵韵时一点也不意外,她将胳膊肘趴在案上瞧他,“半月前,那就是在除夕过后不久,天气还是冷得很,身上衣裳穿得也多,确实是需要好些时候才能浮起来,你趁着挑宅子的时候杀了他们,然后赌一个机会,就赌父皇会允许你搬进这公主府。”

    “没有,也没关系。”

    “自然,这公主府一直都是荒着的,你既然出宫住了,总有机会来处理。不过,你杀他们的时候,并没想过下一步吧?”

    “你还知道什么?”如归缓缓问,并没有因为被揭穿而慌张,坦然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杀了他们,但我能肯定的是,在那日遇见倪培卿之前,你也没想过要将他们打捞起来之后,给他们身上藏进北狄王族的信物,并且抛尸护城河。”

    “……”

    “前几天此案甚嚣尘上,这几天却没了声响,你猜倪将军查到这一点,会怎么办?”

    “不知。”

    “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我便告诉你。兹事体大,大桓与北狄的关系便会因着这个而终结,稍有不慎,便是两国交战。倪将军现下对外仍是做出忙碌查探的模样,户部的户籍归档什么的怕是已经被他翻烂了,保不准最后会以什么理由先暂时结案。可实际上,此事早已报于父皇。”邵韵时说起来也是平平淡淡话家常似的,“我再问你,北狄与大桓一旦势同水火,你可知道你身为质子,又会如何?”

    “生不如死。”

    邵韵时呵了一声:“看来,你并不害怕。因为你知道,你不是威孑又,你是——邵如归。”

    一直冷静无波的脸上,终是划过一丝诧异。

    “奇怪吗?我为什么会知道?”

    “……”

    “或许是因为皇祖母看你不同,甚至帮你说服父皇,将公主府赐予你住,也或许是因为,你选择杀他们的方式,更像是替皇姑母复仇,”邵韵时说着叹了口气,“你是懂得怎么拿捏皇祖母的,她这辈子最大的心伤,便就是皇姑母了。可是,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北狄王若是将这么大的秘密老早就告诉你,又怎么敢就这样放你来大桓?”

    良久,久到邵韵时以为对面又要装哑巴了,才听见一声笑。

    “怎么?”

    “我笑上天真有意思,若非亲历,谁又敢相信,这天下竟有这般的奇遇。”

    “哦?”

    “你眼中没有好奇,也没有期待,你很笃定心中的答案。”邵如归说,“你与倪培卿一样,我们三个都一样,对吗?”

    他没有逃避这个问题,邵韵时心中大舒了一口气,他这是承认了。

    可到了这般时候,邵韵时却不知是该激动,还是怅然,最后,她摇摇头:“不,不完全一样。”

    邵如归投来困惑的目光。

    “死的方式不一样。”

    不知想到了什么,邵如归笑得垂下了碧波,而后,他重又抬眼问道:“你今日来,是想要问我问题。”

    “是。”

    “你想知道什么?”

    “我死的时候,你还活着吗?”

    邵如归:“活着。”

    “与倪相传信的北狄人,是你吗?”

    “……是。”答到这里,邵如归收起了笑容,他正色看她,“可我从未想过害你。”

    这一句出其不意,叫邵韵时绷住了唇线。

    邵如归叹了口气,复又肯定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如今要你信我,恐怕也不容易。”

    “……”

    “只是如今,我既然想与你们早日结盟,所以,有些事情总是要解释清楚的。”

    “解释?”

    邵如归看她:“那一辈子我活得不算久,却也幸不辱命。只是终究是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没能看着大桓越发繁荣。”

    他停了一下:“北狄王贪婪却多疑,想要将他引入南桓瓮中捉鳖,实在是不容易。我与倪相谋划了很久,真的很久,你知道吗,你曾经差一点,就收复了整个大桓失地,差一点,你就能亲眼看着北狄俯首称臣,永无翻身之日。可你为什么要回头?你的狰首卫不该违抗倪相之令啊,他们应该带着你出城的。”

    “狰首卫?他们是我的人,为何会听令于他?!”邵韵时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下意识地提了声。

    邵如归似是怔住,片刻才道:“原来如此。”

    邵韵时却不允许他乱打机锋:“你究竟在说什么?”

    “公主,”邵如归唤住她,“你不想知道倪相是怎么死的吗?”

    倪培卿是怎么死的?

    她问过的,他也回答过。

    他说,大桓没有了陛下,微臣却不能不顾大桓。

    所以,自然是接替了她,做了新君。

    如今听邵如归的意思,那便是还收复了失地。

    原来那日他说的大桓不是南桓,并不是口误。

    是的,就是这样的。

    邵韵时看住碧眸的男子:“你是要告诉我,他最后替我一统山河,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邵如归却是不可置信地扯了唇角。

    “……”

    “公主,那天三军汇于城内,你的禁军与倪相亲兵缠斗不敌后,倪相直言女帝已死,愿请北狄王入宫。我则率二十万京畿大军偷偷驻守城外,以号角为令,等着你带我们杀回宫去,重登大典。可我们等了你一夜……”邵如归顿了顿,“等我发现情况不对赶到时,城中已经一片血海。北狄王应是恨毒了倪相,将他开膛破肚。公主可知,如归此名,乃是倪相所赐。大桓,亦是倪相所托。可这原本,是他想送你的——凤华之礼。”

    “轰——”

    一声惊雷,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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