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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胜故人

    笔盒被她往那人怀里一丢,不想,却是偏了一道,砸在了他屈起的指节上。

    咚的一声,邵韵时原是扭头的身姿一顿,她张眼低头,瞧见少年红了一片的手背,那是上好的红木,硬得很。

    少年咬牙,却没出声,就着未受伤的手将散落的笔重新装进盒中盖好。

    不过一眼,邵韵时抬脚就走。

    如果说第一日见她还不能确定,那么现在——

    倪培卿再也不能装作不知了。

    她是大桓的小公主,却也是南桓的女帝。

    而在她眼中,他是倪将军之子,更是那个斗了多年的南桓右相,是她一心想要铲除的人。

    因为,年少的公主不会恨他,就像年少的倪培卿,似乎永远不会爱她。

    苦,是苦的。

    比她死的那一日,还要苦。

    可这苦,终于不是尽头,起码,相见不识,总比旧人重逢的好,不是吗?

    红木笔盒被搁进了书箱最底层,倪培卿起身。

    边上是沈尚书家的公子,沈家与倪家相识,因而沈仲哲等着倪培卿一起出宫的,这会儿旁观了全程,有些不敢上前。

    倪培卿毕竟是刚回京,他原也是不熟的,本来他是听说这小公主喜欢倪家公子,可连着两日见二人相处,他实在不是很敢相信传闻。

    “倪兄?”他唤了一声,“可有事?”

    “无妨。”意识到他在问手,倪培卿握了握拳,“走吧。”

    往城门去的时候,倪培卿很沉默,沈仲哲思来想去,终于找着一个话题来:“倪兄刚回来,应是京都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吧?改日南书房没课,我带倪兄去逛逛?”

    “好。”倪培卿知他善意,“听闻雁归楼是个风雅之地,常有学子在其中谈学论道。”

    “确实,”沈仲哲点头,“倪兄可是有什么高见?”

    “不敢,只是想要见识一番。”

    “好!过几日正好有茶会,我陪倪兄去瞧瞧!”

    “谢过沈兄了。”

    邵韵时不记得很久以前,倪培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她记得最清晰的,便是逃亡路上一次次他坚毅不容抗拒的面容,还有后来朝堂之上,他每每沉静抬起的眼眸,有时候便是那一眼,她要下的旨意生生被压下。

    全不似如今。

    或许,独宠小公主的身份,实在奏效。

    她终于有一点回忆起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秀秀气气站在皇祖母面前,被她撩拨得连连退后,却不敢多说一句。

    是了,他是最会装的。

    邵慈说得没错,如今在这宫里,她确实是需要讨好的那一个。

    可他倪培卿的讨好,她实在不敢要。

    他可以笑着刺死她的肱股之臣,甚至前一刻,还在与其谈笑风生。

    他是鸩酒,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他那张面具下的脸究竟是笑是怒,倘若是当真瞧见了,也许,便就是鸩酒入喉之时吧。

    连着两日的相安无事,倪培卿没有再送东西,邵韵时也权当没有这个人。

    第三日下学的时候,邵韵时照旧第一个跑了出来。

    “公主殿下?”

    “风姑姑,母后在忙么?”

    风蕊摇头笑道:“皇后娘娘说,明日就是大公主生辰,殿下定是要来来这儿讨牌子的,就在等着呢。”

    “母后真是聪明!”邵韵时夸道,搂着裙摆进去。

    温抒意果真是早早已经坐在桌前了,闻声头也没回:“来了就进来,鬼头鬼脑的做什么,可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母后。”邵韵时捱过去,瞧见桌上吃食,伸手就去拿,被拍了一巴掌。

    “你还小?净手!”

    邵韵时是故意的,对付她母后这般的人,就该来浑的。

    也或许是对着最亲的人,人本能的就想贱兮兮的吧。

    她伸手被温抒意按着擦洗干净了,这才掌心一暖,是被塞了一颗枣糕,还带着热气。

    “好吃!”

    温抒意却是没理会她的嬉皮笑脸,板着脸道:“你想明日出宫?”

    “喔……”邵韵时点头,“二皇姐母妃去得早,也就是跟我最亲了,如今南宫初又被父皇派去黄河赈灾,想必一个人很是孤单。毕竟公婆是公婆,哪里有娘家人亲。”

    “你这孩子!你姐夫的名字哪里有这般叫的?”

    “名字就是拿来叫的,他不叫南宫初么?”

    温抒意拍了她一巴掌:“来劲了?”

    邵韵时哼了哼,她是真的不想认这个姐夫,且不说他与北狄后来如何,便是他对二皇姐……

    二皇姐分明是那么温婉爱笑的人,可是嫁了他之后,便就很少会笑了。

    她总觉得,这与南宫初脱不开关系。

    “这是惠儿的生辰礼,你替母后带过去。”接着,温抒意又低头拿出令牌来,在女儿渴盼的眼中终是摆在了桌上,“不准胡来,去过南宫府,就回宫!”

    “好嘞!”邵韵时伸手,复又被按住,狐疑看过去,“母后?”

    “若是发现你又偷偷去闹事,下回,哪儿都别想去!”

    “知道啦!”邵韵时想,那可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如今,可实在没有那份玩乐的心态了。

    回来的路上,春茗瞧她心情好,跟着道:“公主明日想送大公主什么?”

    “嗯……我还没想好,不过,皇姐瞧见我,应是最开心了吧!”邵韵时干脆倒着往后走,边走边看着天上忽闪的星星,“皇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替人着想了,她是大公主啊,可是自从她嫁了人,终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春茗小心看扶着,又不敢打搅主子兴致,只能照着路提醒:“慢些走公主。奴婢是觉得啊,大公主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

    “胡说,那以往她与我一起,不也到处跑呢!三皇兄还在宫里的时候,我们三个总在一块的!”邵韵时突然觉得有些难受,“我知道,她是不想南宫家难看。”

    “什么?”春茗问。

    邵韵时却不说了。

    南宫家娶了公主,看似风光,其实,古来驸马总颇有些叫人唏嘘。

    公主毕竟皇室,说是娶进门,却终归是有些不同。

    南宫初是个要强的人,刚娶二皇姐时,人人道一声驸马,实际上,又有谁唤一声南宫尚书。

    他是二皇姐自己选的人,她爱他,宁愿她这个公主沉默到好似没有,叫朝堂仍旧有南宫之名。

    “没什么。”邵韵时伸手点了点半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忽而展颜,“我知道送她什么了!”

    “什么?”

    “明日再说!”

    第二日,邵惠被自家妹妹按在了案前,半天不叫动。

    “韵时,究竟要做什么?”

    “好了!”邵韵时将镜子摆过去,“看!”

    “呀!”邵惠十足被镜中的人吓了一跳,“快拿走!不是,快给我洗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邵韵时捂嘴,“别叫别叫,不能洗,这般出去才没人能认出来姐姐。”

    “出去?还要出去?我不出去!”

    “不听话了啊姐,”邵韵时逮她,“姐姐扮作男子太好看了,我替你点这个痣,就是怕你引得人家小姑娘瞧呢,如此刚好。”

    邵惠噎住了,她终是又小心往镜中瞧了瞧:“这般……真的可行?”

    “自然啊!绝对没人认得你是大公主。”邵韵时凑近,“姐姐当真不想出去玩?”

    “那……那你怎么不扮?”

    “我扮什么?我就是公子你的丫鬟呀!”

    “……”

    马车在一座茶楼外停下,邵韵时一打帘子跳下,回身去接邵惠。

    后者小心下来,抬头瞧见那茶楼上的名字。

    “我听说啊,这雁归楼里多得是才子佳人,姐姐就是不扮男装也来得的,放心吧,不是什么坏地方。”邵韵时悄声道,“咱们就是听听,喝喝,权当散心了!”

    邵惠与邵韵时小时不同,她是最喜欢读书写诗的,所以,对这般地方肯定不会拒绝。

    邵韵时太明白了,直接拉着她就往里头去。

    “客官,”小二过来,“今日楼下有题要辩,客官是来辩题还是?”

    “喝茶!”邵韵时道,“要一个二楼的雅间,我们听听就是!”

    “客官可是不巧,这今日雅间已经被订下,”小二为难,只是看他们二人打扮不敢得罪,“楼下倒是还能挤一挤……”

    感觉到邵惠的排斥,邵韵时暗骂自己一声,竟然忘记提前订座。

    “小二。”有人从楼上下来,“我家公子说,请这位公子上去便是。”

    邵韵时看这小厮面熟,却一时认不出,她抬头看上。

    沈仲哲在上头挥手挥得热闹,这般场合,他没有道破她身份,却是手势提醒她们上去。

    呼,原是沈家的,这小子憨得很。

    邵韵时松了口气,拉了拉邵惠:“公子,我们上去吧。”

    罢了,她悄声:“南书房的沈仲哲,跟我一起逮过蛐蛐儿的,能去。”

    邵惠面色一变,想要说妹妹又讲不得,只能无奈跟着往上。

    她二人被沈仲哲引着往内,房内雅致,茶香悠然。

    邵韵时伸手扫过珠帘进去,桌边的人堪堪抬头。

    四目相对,她顿时停住。

    邵惠察觉不对:“怎么?”

    这一声叫邵韵时终于想起,今日是陪邵惠过生辰的,而那桌边的人——

    倪培卿也错愕,不过一瞬便起身一礼:“倪某见过公主殿下。”

    邵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当年那个叫妹妹喊着他喜欢什么就要送什么的倪家公子?

    知晓姐姐在想什么,邵韵时咳嗽一声,走是不能走了,便就敷衍挥挥手,这才对邵惠道:“我们要不坐那边。”

    “既是要听辩题,一起坐便是。”邵惠道,甚至拍了拍妹妹的胳膊,顺手往桌边带了带,“打扰二位了。”

    “无妨!无妨!”沈仲哲摸摸鼻子,赶紧解围,“坐坐坐!我再去要壶茶!”

    胳膊在邵惠手里,邵韵时抿着唇挣了挣,又不好大力,只能随着她坐了。

    倪培卿直等着那人动作,这才跟着坐下。

    属实尴尬,邵韵时抬手去提那茶壶,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指尖一触即放,她攥着拳心,余光却是扫见他手上的乌青。

    “二位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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