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小马

    她看起来与普通女孩无异,只是肤色更苍白了些。狱寺隼人撩开她深蓝色的刘海,露出那张睡颜恬静的脸。盛着水的勺子轻启开浅色的唇,她便能顺从生理动作般吮吸,有点像初生的婴儿。

    “哎。”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和水碗,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情?带回来一个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女孩,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还照顾着她。刚刚科莱格夫人已经热情地送了两碗粥上来,狱寺费心费力地说了几遍,老妇人也没相信那女孩只是他的朋友——虽然这也是谎言——这位上了年纪的夫人总用那种慈祥地看孙辈的眼神看他,不可思议的是狱寺竟然在其中看出几丝心知肚明的戏谑。天晓得。他今年还不到九岁!

    狱寺轻啧了一声,又看向女孩。心跳平稳,呼吸顺畅,体温偏低也在正常范围之内,种种迹象都说明她只是睡着了,但是为什么还不醒来,从狱寺带她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正常人一般不会睡这么久的。果然是外来的超自然生物吗,现在这副模样都是伪装,其实是在待机模式读取他的信息,等他放松警惕就会忽然跳起逼问他这里是哪里,地球的领导人是谁之类的……不得不说,狱寺隼人的想象真的是天马行空。

    思想所及之处是一片空白,空荡荡的。就像是“她”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我是谁?这是哪?原初的疑问从“她”的思绪中冒出来。忽然有了别样的感觉,“她”才开始感知。身体,呼吸,本能的吞咽——柔软的,干燥的,温热的,甜的。必须知道更多才行,“她”想着。所谓的视线才终于明亮起来。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竟然更加明亮了,眸子深处好像闪烁着繁星。

    狱寺隼人不经意间晃了神,这种颜色让他想起杂志上关于宇宙的神秘配图,还有夜晚的天空。一时,他与那对深蓝色四目相对。

    什么情况!?狱寺隼人觉得自己的表情和手腕都一瞬间僵住了,而深蓝色眸子的“天外来客”睁大了眼睛打量他,或者说是观察?从他的脸到他的手,然后再环视整个阁楼,那种目光干净又直白,至少狱寺隼人还没见过,这就像个第一次睁开眼睛观察世界的孩子似的。然后对方坐起来了,面孔上甚至带着好奇。一双手抚摸着被子,抚摸、抓握,然后她举起自己的手一脸惊奇地翻着自己的手心手背,一只手捋过另一只手的手指,之后又盯上了自己手臂的影子,抬起胳膊,手放到了自己脸上,而后又一次看向了狱寺隼人。这次就不只是直白了,狱寺被她盯得心里发毛,那眼神好像要把他拆开来看似的。

    什么亲疏远近、陌生人的距离,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里什么都不是。连狱寺隼人都不知道,她的动作怎么能那么快,自己来不及后退就被她抓个正着,男孩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就这么到了对方手底下。

    先是被揉搓了一下,“她”好像不会拨动手指,就用一只手抓着了狱寺的脸。

    “嘶。”狱寺吃痛地抽了口气,反射性地掐住了对方的手腕。痛!怎么能这样抓别人的脸!

    太不讲礼貌了!不对,她也不是人啊,能知道什么是礼貌吗?狱寺刹那间混乱了起来。拜托,这是重点吗!?

    她看着狱寺的反应,自己从好奇到了惊讶,然后又思考自己的行为。

    但此刻,宛若白纸般的晨曦璀璨能意识到的并不多,她只剩下求生本能,与生俱来的求知欲,总而言之,相当于口欲期婴儿吧。本能让她去探究,她所触摸到的是什么。

    狱寺握住她手腕的动作也让她新奇,主动接触与被动接触也是不一样的。这种行为让她停止了抓着狱寺的脸,但自己却凑上去,用眼睛去看。

    男孩的脸颊上留了一个浅浅的指痕,在过于白的皮肤上有些红得明显。这又是什么?她贴得更近了。不能看到更多了……触摸被被制止了……一点点红色的舌尖被她从两瓣浅色的唇中吐露出来,轻轻触上了狱寺脸上的指痕处——这只是本能,对她来说,就像婴儿会把能抓到手里的东西都往嘴里放一遍一样正常。很显然这对狱寺来说可不正常。

    他第一次被同龄女孩(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离得这样近,即使是开放如意大利,今年勉强九岁的男孩也没有这种经验。狱寺一把推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再把科莱格夫人吵上来就糟了——一张小脸又羞又气,像只熟番茄。

    这个、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再干什么?明明是超自然生物,结果这样看来根本是个小孩子?或者别的什么?那他该怎么处理她,要把她送到哪里去,难道放她出去胡乱舔别人(物理意义)吗?这种外表很出众的,到外边没人管的话,很快就会被抓起来卖掉吧……等等,他怎么考虑这么多?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人,只是看起来像……狱寺隼人在自己的头脑风暴中缓过神来,看向了床上的人。

    披散着深蓝色长卷发的“女孩”,苍□□致像洋娃娃的脸,灵动有神还好奇地盯着他看的深蓝色眼睛。既没有多余的肢体,也没有造成威胁的举动——刚才舔他的那一下被狱寺忽略掉了。

    这根本就是个普通人类女孩的样子啊。男孩混乱纠结的思绪一下子四散开来了。“嗯,那个,你好?”狱寺尝试着开口,交流,甚至放慢了语速,“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蓝眼睛眨巴眨巴。

    “额,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他继续,“名字——听不懂吗,还是不记得了?”蓝眼睛继续眨巴眨巴。

    “我这样简直像个傻瓜。”

    男孩红着脸嘟囔了一句。难道她不会说话?还是语言问题?为什么非人生物还存在语言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还是意大利语,狱寺认命地继续问下去,不只是交流,其实他自己也好奇对方到底会不会讲话。

    接下来狱寺又尝试了德语和法语,轮到他用英语问出名字的时候,对面的蓝眼睛才眨巴着开口说话。“名字?”轻快的少女声线,带了点口齿不清的黏糊,是和他很像的意式英语发音,很明显,现学的。

    破案了,她真的不会说话,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狱寺隼人像是无奈,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在得到面前这个“女孩”对这个世界都一无所知的结论后,一种复杂的感觉堵在他心口。

    这下好了,一个精致漂亮,不会说话,没有自理能力,的“女孩”。如果真把她丢出去的话,狱寺隼人的良心会谴责自己的。

    头痛。明明他自己也只是勉勉强强食宿安定,竟然就这么折磨自己!“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啊!我就当你能听懂吧!”狱寺尽全力一脸严肃,实际上话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因为我不放心你、不放心你会不会做出威胁人类的举动!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生活了。一些常识的东西,我会教你的。”他分辨不出来,因为“女孩”就保持原样,直直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那就一起努力吧!”狱寺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胡乱说了两句鼓励的话,“事先说好,你之后还这副什么都不做的样子可不行!生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简直跟自言自语一样。他在心里吐槽自己。“首先,给你起个名字。”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思索了一下,看了一眼小窗子外边还带了点晨霞的天空。

    “就叫你,‘晓’好了。狱寺晓。”深蓝色的眼睛好像闪了一下。“和我的名字一样,是日语的读法。我叫隼人,狱寺隼人。”

    男孩这次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这已经是他自己的选择了,接受一个非人的存在,还决定和她一起生活。

    这真的太奇幻,太疯狂了,但没什么不好的。对面的银发男孩发出着她还不明白意义的音阶,而她自己也才学会重复。

    可能是雏鸟情节,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她——晓,乐意看着这个人。在被赋予名字的瞬间,意识好像更通透了,理解什么是“名字”之后,晓感觉自己整个人沉了下来,就像在这世界重新扎了根。看着男孩的笑容,晓也勾起了唇角,露出她的第一个微笑。她真的很漂亮。

    狱寺再一次意识到了。

    “……这个是科莱格夫人的粥,是食物,饿了就要吃东西……不要直接把头扎进碗里!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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