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她从春夜来 > 那更进一步呢?说不上来。不确定。不敢说。

那更进一步呢?说不上来。不确定。不敢说。

    这个女生的语文和英语成绩很好,尤其是作文,她的语言仿佛有股不容拒绝的魔力,会把人拉进她的世界。

    早在他们相遇之前,他就知道了她的名字。高中入学考试后,语文组老师将全年级的优秀作文汇编到一份讲义上,供学生传阅。他本来对那些被老师称赞的“八股文”毫无兴趣,定然是看也不会看的。神奇的是,好像是命运的牵扯,在平凡的某一天,无聊的某堂课上,他翻到了压在课本下的这份讲义,又鬼使神差地第一眼就看到了第三版中间她的文章。

    那是一篇记叙文,写了“我”与姐姐幼时偷采桂花的故事。

    小小的“我”被芳香诱惑,听说桂花酿成花浆制成的米糕可香了。冒着被骂的风险,拉着姐姐把桂花装满了白色棉麻布袋,分装在一个个透明玻璃小瓶,在岁月流转中悄悄期待着冬日的来临。可惜,她俩后来都忘了。

    某年路过桂花树想起翻找瓶子时,里面的东西已变成棕褐色小颗粒。拔开软木塞后闻着还有淡淡香气,倒出来放两粒在舌头上却发苦。后来她在外地一家著名糕点铺上缠着父母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桂花米糕,可糕点稀疏平常,并没想象的好吃,倒是吃了两块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叫人难受。

    这文章通篇都是简单的白描,却让他读出了淡淡的伤感。

    周,可,臻。臻于至善,可以达到最完美的境界。她的名字也是这么好,显然是被赋予了美好的期待的。而他虽叫“宽”,却越活越狭隘。回家后,他把印着此篇作文的讲义搁置在收纳箱里,也没再打开过。

    现在想来,命运不仅早早地替他们埋下了伏笔,还在不停努力着为他们建立联系,促使他们产生羁绊。

    她第一次用笔轻敲肩膀唤他,他撞上她明亮的眼睛,便知联系已建,羁绊已生。他在绿色的卡纸上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号码。徐宽也喜欢绿色。

    从这天起,他的目光专属于她。

    周可臻坐在他侧前方的窗边,她经常在课上偷偷看书,看的什么书不清楚,因为她总是把书套在课本里,好像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偶尔,趁老师板书时,她会呆呆地望着窗外天上的云,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时,天上一块雪白,一块水蓝,云朵在变幻着形状游移,而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

    她没来上学的那天,他拐着弯去问她的情况。他以讨论黑板报的借口去探病,其实算是唐突的。在医院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书,知道了她喜欢什么样的文本和语言。也透过她与方庭和赵青树的交往知晓了她是怎样性格的人。其实她不算很活泼,有时会露出尴尬、局促的神色,但对待朋友总是礼貌周全。

    她会用古灵精怪的道理宽慰他、称赞他,却在做不出题时焦躁不安。他说想给她讲题,其实看她皱着眉头、撇着嘴巴冥思苦想的模样很可爱。后来他给她整理知识点,尽量把一个个题目掰开了揉碎了帮她解析。他以为女生送稿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个本子,这个榆木脑袋却以为他自己很勤奋。

    她喜欢上课前补觉,梦魇时眼睛不住滚动,身体微微战栗。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只好在旁边等她醒来。她主动陪他写黑板报、校园漫步,也知道自己不喜欢喝饮料,会为了鼓励他送来巧克力。他为她在终点等他高兴,只想喝她给的饮料,尽管也是自己主动接过来的。

    其实他是个胆小鬼。很害怕失重的感觉,但因为有她手心里传递过来的勇气,他不再害怕。

    他好像曾经得到过很多,又好像一无所有。假使对他而言,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易碎的,他又怎么会有希冀得到什么的愿望呢?她却使他明白,愿望是一颗种子,能否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纵然需要个人的努力,但没有先埋下的种子又何谈茁壮成长呢?许愿不在于一定要得到什么,而在于当一个人心怀所愿时,一切的美好便与他无比接近。

    当她在活动室的窗边眉眼弯弯地说“我希望你快乐”时,他内心的柔软处被无形之手触碰。

    许久以来,他已习惯住在透明密封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障壁,分取一勺别人的欢喜与忧伤,可望而不可即。有时,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即使身处在欢畅的气氛里,仍然会陷落于无可言状的低潮之中。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两种客体,一个是他们,另一个是自己。他清晰地看到他的天空慢慢褪去了色彩,精神世界演变成一片荒芜,于是他躲到了黑暗的角落。他知道自己病了,却不试图求救。他干脆就藏在这一方狭小孤独却安全的空间里,不让忧郁去打扰,只让温暖去漫溢。

    对于缺乏安全感的他来说,剖白自己,让瘀滞已久的情绪释放出来,既是快乐的,也是危险的。她却给了他相信的底气和倾吐的勇气。他不再循着旧方向,走在所谓对自己最好的那条路上,而是走上了一条经过思考、主动选择的路。她是命运撒下的点点星光,让他在迷途的森林里不断地修正自己,继续前行。

    她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是知己么?一定是的。她和他有些相同的喜好,当然有些是他刻意为之。比如,有次课间,她和其他同学分享着某冒险类电视剧的观后感,他有心地记下了。他们的精神世界也重叠着,他们在桥梁的两端,不需过多的言语,就能读懂对方眼底的情绪。

    那更进一步呢?说不上来。不确定。不敢说。

    高二分班的时候,他发现她常常会路过他们班教室,于是向老师主动请缨在黑板上抄题,为的就是让她路过时第一眼就能发现他。这一天,因为看见她,就会觉得无聊的人生还有些许盼头。

    他对她有欣赏的心情与珍惜的想法,不舍得触碰,却也不愿意别人去触碰。多走近一步,是会让自己舒服,还是让她厌恶?转学与她分别的时候,他怀有的想法仅仅是希望未来还能见到她。但在毕业旅行的那晚,当看到她对着另一个人露出她招牌式的笑容时,他把好不容易承认的情愫理解为自私的占有,于是后退,后退,退到小小的壳里,透明的袋里。

    他不允许自己往深了去解读她的眼神、她的言语,主动与她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他从没有忘记她的生日以及陪她过生日的承诺,但包扎得精美的礼物在他清醒的那刻被放回去了。他可以忍住不做暧昧、令人遐想的举动,但关心的念头却比野草更具韧性。第一个圣诞节,他就在不远处,看她坐在漫天飞雪中笑着打电话,看她身体战栗。他想了好多借口去见她,骗过了自己的真心,心疼的话成了客气的礼貌,有意为之成了顺手之事。

    雾里看花,是花美,还是朦胧的心情更美?

    直到她做了一个令自己心跳加速的举动,他既慌张又开心,但表现在僵硬的脸上的是错愕。

    他从赵青树那里得知了自己有多么愚蠢,误会了她的心意。原来那晚受伤的不仅是自己,也有赵青树。

    他无耻地趁着她喝醉的时候吻她,缠住她,像一个正常的追求者一样吃醋,耍性子,乐此不疲。

    他也是第一次爱人,总以为一切要准备妥当,很怕搞砸。

    在去往海边的车上,他借着幽微的歌声向她表白,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如果不是她暗示他们之间旷日持久的沉默,他不知道要保持缓慢的节奏到什么时候。那一天,他的全世界,他生命里唯一的光,把逼迫他的黑暗寸寸碾碎,他经年累月的喜欢终于在日出时无处遁形。

    但恶之命运似乎并未停止。

    母亲对父亲既有爱亦有恨,恨意会因为人的逝去慢慢减退,但爱意也在岁月更迭中进化为凶猛的野兽啃啮着宿主的□□。

    实际上,父亲刚走的那几年,徐宽为母亲少了折磨而高兴,他不曾注意到母亲其实从未走出父亲带给她的伤痛。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都没有了报复的对象。她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忍受了很多年,不愿待在这个家,也渐渐不愿看到酷似父亲的徐宽。徐宽知道母亲已不怎么爱他,所以很少回去给她添堵,本就淡薄的亲情也被生生剥离。

    另外,持续的情绪低迷也提醒着他,原来他周遭的迷雾并未尽数驱散。首先是脖子僵硬,出现刻板行为,上一秒还欣喜若狂,下一秒就恐惧无助。他的睡眠很差,入睡困难,又容易惊醒,只要睡不好就头痛焦虑、心悸发慌。神经衰弱,坐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他总是担心下一秒就有人出来破坏这份宁静。有时候看到同龄人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像透明人一样被隔离在了杳无人烟的孤岛上,他好像被抽走了快乐的能力。

    他开始觉得自己很糟糕。一方面,他很希望周可臻能陪在他旁边,只有她在,他才能做个正常人,真正开心起来。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从而对自己失望。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我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负担吧?强行让她留在如此糟糕的自己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本就穴居于黑暗的我又怎么配得到光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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