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礼

    这段路似乎走了好久,从天亮走到天暗,怎么走都走不到容安宫。

    “公主小心!”折月一把将她拉住,语气十分紧张。

    她恍然清醒,低头一看,身侧亮汪汪一片。

    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湖中冰水正在结合,冷气升腾。

    “您..您怎么走这来了?”折月看着她不对劲,心中已然开始打鼓。

    贺兰觉嫣身体一软,跌坐在湖边,声音飘忽:“折月,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我感觉这里空了。”

    她将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敲打着。

    折月随着她蹲下,用自己的手包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公主,我知道家在哪儿,走,我带你回家。”

    “嘭~嘭~”

    响声接连传来,绚烂的烟花在冷空中绽放,庆祝着盛大的欢喜。

    贺兰觉嫣凝望着:“是中曦宫,他回宫了,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一片冰凉滴落在折月手上,折月抬手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咱们先回家再说。”

    “家?我早就没有家了。”贺兰觉嫣喃喃着,任由折月背起她。

    折月避开人来人往的大路,又绕开中曦宫,将人带回了容安宫。

    让人准备了热水热饭后,便将人都遣走了,自己亲自伺候。

    屋里只剩下关系亲密的二人,有些话便能问了。

    “是谁?”

    折月含着话,几番挣扎,终于启齿:“是许沅芷。”

    许姐姐!

    贺兰觉嫣脸上一面泛起笑容,一面泪如决堤。

    “公主…”折月眼中心疼。

    是啊,这世上也只有她最有资格与他匹配了,早该想到的。

    她和他是那么的天作之合,她那么完美的人,自己实在无法去妒忌或者敌视,甚至此刻流露的伤心难过都变得多余了。

    只是一切的道理都懂,却仍然觉得心是空的。

    终究是留不住他了。

    又或许从始至终,他也仅仅只有一小部分与她有关联罢了。

    只是,仅仅是这一小部分的骤然离席,也让贺兰觉嫣深刻体会了“痛彻心扉”和“失魂落魄”。

    那缕推开宫门时照进来的光,仿佛倒退回了天际,那种黯淡和空寂又回来了。

    “折月,把灯都点起来。”贺兰觉嫣声音飘忽,带着微微恐惧。

    “好。”折月立刻执行,试图安抚她的不安。

    深夜,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始终无法合目。

    只要一闭上眼睛,心绪便如潮水般翻涌,让她无法宁静。

    只有这样睁着,空荡荡地睁着,才能让那些不安的情绪铩羽。

    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在床上躺了三日,日出日落匆匆流逝。

    “太子殿下万安!”

    第三日傍晚,宫人的问安声传了进来。

    贺兰觉嫣立时从床上坐起,命道:“折月,把帐幕放下来。”

    折月把隔离外间和内室的帐幕垂放下来,自己留在了幕外。

    “拜见太子殿下!”

    这是玉玄凛册封之后折月第一次拜礼,行的是稽首大礼。

    “起来吧。”

    玉玄凛正要开口询问,见帐幕之后身影出现,也跪身行了稽首大礼:“拜见太子殿下!”

    玉玄凛眸中一滞,想伸手将她扶起,当手触碰到帐面时又停住收回。

    “觉嫣,不必如此,今后,我们还同从前一般。”

    “谢太子殿下。”帐后传来贺兰觉嫣平淡又客气的回应。

    玉玄凛面色微沉,握了握背在身后的手掌。

    “快起来吧,地上凉。”

    贺兰觉嫣遵命起身,却没有要走出帐幕的意思,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帐外的人亦思绪万千地沉默着。

    隔了一会儿,玉玄凛主动开口,声音中藏着微微冷意和失落:“怎么,我做了储君,反而让你心生隔阂疏远了吗?”

    “我自然十分替大哥开心,只是我这两日身体不适,还没来得及去祝贺,今日大哥来的突然,我面容憔悴也不便露面。”

    贺兰觉嫣狠狠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自然。

    玉玄凛是多么绝顶聪明之人,只是她不肯挑明的,他自然也不会让她难堪。

    “好,那就这么说说话。”他坐在了桌旁,面对着帐幕,“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无暇来看你,今日去给父王母后请安,才知道你病了。”

    “嗯,只是小毛病,大哥无需挂心。”折月帮她搬了椅子。

    又是一阵奇异地沉默,玉玄凛只是沉稳地坐在那里,目光投在帐幕上,深深望着。

    “册封典礼是什么时候?”贺兰觉嫣打破沉默。

    “后日。”

    “后日…”贺兰觉嫣轻声念了念,随后声音微微昂扬:“后日我去观礼。”

    玉玄凛目色复杂,缓缓吐出一句:“好。”

    “今日晚了,大哥也忙了一天,不如就先回宫去休息…”

    贺兰觉嫣声音越来越小,玉玄凛的身影已经再次压至帐前,她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觉嫣,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的哥哥。”玉玄凛声音低柔和煦。

    贺兰觉嫣噙着泪珠,凝望着帐幕外的轮廓,稳住声音回道:“好。”….

    册封典礼她终究没去,但接下来的家宴,却无法再躲避了。

    “收起来吧。”贺兰觉嫣将目光从舞衣上收回。

    之前因为玉玄凛的话上了头,居然鼓起勇气要给他献舞,如今再去这么做就不合时宜了。

    无论是这场家宴,还是接下来的君臣大宴,她都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参加完就好,最好谁都不要注意到她。

    玉玄熠来找她时,她刚喝了两杯温酒。

    “怎么还没开宴,就自己喝起来了?”玉玄熠淡声道。

    贺兰觉嫣打了一个酒嗝,用手顺了顺胸口,刚才喝得有点急了。

    “这是你要送的礼物?”

    贺兰觉嫣将玄熠的手拦在半空,快速将盒子搂进自己的怀里。

    玉玄熠尴尬地挑了挑眉毛:“一起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一起同行去寰宇宫,折月和玉玄熠的侍从跟在后面。

    气氛有点沉闷,只有吱吱地脚步声。

    觉嫣突然变得安静沉默了,玄熠有些不习惯。

    “觉嫣,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你要接受它的变化,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你要相信它的永恒。”

    贺兰觉嫣将头转向身侧,盯着身边的人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玉玄熠没再做解释,又突兀地道:“想哭的时候,记得咬住舌头。”

    这是玉玄熠对贺兰觉嫣说的第一句话。

    刚入宫时,小小的人儿眼中总是湿漉漉的,参加宴会时,坐在大大的桌后,茫然地看着盛大的歌舞。

    看到装扮怪异的技人会哭,听到声音宏大的乐声会哭,一场宴会下来哭了四五场。

    可坐在她身边的人却一次也没有安慰过她,只是在宴会散了时,淡淡地对她说:“想哭的时候,记住咬住舌头。”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嫣便“记恨”了他,至今始终不肯叫他哥哥。

    雍帝雍后坐在主位,贺兰觉嫣和玉玄熠立在两侧。

    所谓家宴也只有中宫才有资格参加,贺兰觉嫣和玉玄熠虽然都非雍后所出,却都是记在中宫名下的。

    新封的储君储妃接受了朝臣、贵族、氏族以及其他宫里的拜见祝贺之后,来到寰宇宫谢恩。

    玉玄凛和许沅芷身着华贵官制,从衣服的颜色到配饰全部都是搭配的,两人身上都透着宏大端稳的气魄,如骄阳般相辅相成交相呼应。

    除了天造地设,再没有别的词更贴切了。

    贺兰觉嫣落寞中生出一丝欣慰,面前立着的两个人是她最喜欢最信任的人,她虽然心痛失落,却无法不认同这样的天作之合。

    玉玄凛和许沅芷行大礼谢恩。

    雍帝雍后很高兴,这个儿媳是他们亲选的,自然十分合心意。

    雍后赐下两颗夜明珠,寓意这两人从此便是王朝最贵重的明珠了。

    玉玄凛携许沅芷落座后,玉玄熠率先拜见献礼表达祝福。

    他送了一副锦绣合和图,是当世画圣钱逸之的墨宝。

    “谢谢弟弟。”许沅芷大方接过礼物,她选择了更为亲近自然的称呼,在家宴中非常合时宜。

    贺兰觉嫣按下胸中狂跳,携着自己的礼物上前,先是规规矩矩地拜礼,随后送上自己的礼物。

    “谢谢妹妹。”许沅芷脸上绽开欢喜,似乎有许多话想与她分享,碍于这样的场合,只能压制着激动。

    “这是…”许沅芷面带惊讶,抬头看向贺兰觉嫣。

    盒子里躺着一枚两块合一的白玉绾心佩,觉嫣和许沅芷闺中密语时提过,这是父母留给她的,是流传了百年的爱情传说,也是她父母的定情之物。

    玉玄凛将目光投在玉佩上,又将目光划向贺兰觉嫣。

    她看出两人的顾虑,立刻绽开笑容:“我想不出更好的礼物表达我的祝福,还请大哥和许姐..和大嫂收下。”

    “你的祝福我们收下了,但这玉佩是你父母留下的,我先替你收着,待你遇到相伴终身之人,再把它还给你。”许沅芷温柔地道,雍帝雍后投来赞许的目光。

    贺兰觉嫣狠狠咬住舌头,用力扯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整场宴会,贺兰觉嫣都在极尽专注地欣赏表演,专注地品尝每一道食物,敬酒回话无不周到,努力压制着落寞与空寂。

    她不能让自己难堪,更不能让玉玄凛和许沅芷难堪。

    “玄熠,再来….”

    贺兰觉嫣在玉玄熠的背上,还在推杯换盏,他在她即将失控的时候将她抢救了出来。

    “他…他走了,他不要我了…呜呜..”

    折月慌忙上前:“熠殿下,我来吧。”

    玉玄熠挡开折月伸过来的手:“不用,这些年,难道我还不懂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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