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

    贺兰觉嫣回到容安宫沐浴更衣之后先去寰宇宫拜见了雍帝雍后。

    大雍新盛帝病体缠绵,一日有半日要在床榻上度过,三五日也难得一次朝会,虽有心国政但因身体受限无力多顾,所以王朝的重担都压在了玉玄凛的肩头。

    贺兰觉嫣被接入宫中抚养时,新盛帝身体已然不健,雍后更多心思都是在照顾他的身体以及管理后宫上,难以抽出精力对她这个孤女亲自教养。

    所以那时,即便拥有最尊崇的身份,最奢华的用度和一屋子忙前忙后的婢女奴仆,贺兰觉嫣仍然觉得只有无尽的孤独无助。

    直到十三岁的玉玄凛从江南归来,她的生命才终于鲜活了起来。

    玉玄凛少年时期便沉稳周全,将无母亲教养照顾的玉玄熠和孤身入宫的贺兰觉嫣带在身边,悉心引领照拂。

    他是贺兰觉嫣幼年时推开空寂灰暗宫门时照进来的一缕阳光,让她的世界有了暖色。

    他也成了她最信任和依赖的人。

    新盛帝说了没几句话便昏沉睡去了,雍后牵着觉嫣去到外间。

    “瞧你这手。”雍后摩挲着她的手掌,温和的语气中带着嗔怪,“好好的京都不待,非要跟着他去边关受罪。”

    雍后突然红了眼眶,贺兰觉嫣明白,她这番话是在心疼自己,更是在心疼玉玄凛。

    新盛帝子嗣单薄,雍后亲生所出只有玉玄凛一子。

    “军报应该已经到了,边关暂时和了,待局势再稳定些,大哥就会回来了。”贺兰觉嫣语气规矩,略略拘束。

    她自小倔强,不常流露娇柔,自然也不善于安慰人,见雍后难过并未减退,便又补充道:“说不定年关就能归来。”

    雍后拭去眼角的泪珠,拍了拍她的手道:“晚上在这里用膳吧。”

    “先前约了许姐姐。”贺兰觉嫣道。

    雍后明了:“去吧,晚上若不回宫,遣人来回一声。”

    “诺。”贺兰觉嫣起身行礼。

    凤陵许氏是大雍八大氏族之一,许氏一门出人杰。

    当朝宰相许毓林便出自凤陵许氏。

    许相长女许沅芷端方淑雅、才华横溢、心境通达,是誉满京都的第一才女,堪称十全十美。

    雍后自然愿意觉嫣与她交往,这样总好过她终日待在演武场舞刀弄枪。

    贺兰觉嫣一身简装,只带了折月一人去了相府。

    许沅芷出门来迎,见了贺兰觉嫣先按规矩行了礼,随后两人高高兴兴地一同进了府。

    “许姐姐,以后私下见面不可再行礼了,你这么通透活泼的人,何必拘泥那些俗礼?”贺兰觉嫣难得有合心意的朋友,她不想因身份的横亘,让两人不能赤诚相交。

    “关起门来咱们姐妹相称,自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但在外面,我得为父亲考虑,他身居高位,自然受到的注视也多,所以即便门前只有自家侍卫奴仆,也不可随意,以免招致不必要的是非。”许沅芷缓缓而言。

    听她说话总是让人信服,贺兰觉嫣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同。

    和她在一起时,似乎那些不太安分的心绪都能被平复下来。

    “咦,好美!”

    冬季里居然能把花儿养得如此盛放,贺兰觉嫣有些羡慕。

    “它们叫什么名字?”贺兰觉嫣轻轻点着花瓣。

    “野客。”许沅芷道。

    “野客….” 贺兰觉嫣轻声重复了遍,“倒是跟我很配。”

    “喜欢就都给你搬回去。”许沅芷宠溺地道。

    “不要。”觉嫣摇摇头,“跟着我,它们没几天就会枯萎的。”

    许沅芷眼中尽是温柔:“那就我帮你养着,你多来瞧瞧它们,顺便瞧瞧我。”

    “我自然是主要看许姐姐,它们只是顺带的。”贺兰觉嫣语气娇嗔。

    “嗯,看来凛殿下还没把你完全培养成铁血女将军,给我留了点机会。”许沅芷调侃道。

    “什么机会?”贺兰觉嫣皱了皱眉。

    “这是个秘密。”许沅芷神秘地道。

    贺兰觉嫣不愿多想,继续轻轻招惹花瓣。

    许沅芷伸手邀她:“我亲手做了一套饰物给你做生辰礼物,奈何怎么等你也不回来。”

    许沅芷拉着贺兰觉嫣进了内室,把她按在妆台前,命人拿来一个大紫檀木盒。

    亲自帮觉嫣重新梳妆打扮,一番装扮过后,满意地道:“这才是我的小公主。”

    贺兰觉嫣除了参加重要的场合从来不做这样细致的打扮,她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确实柔婉淑雅了许多。

    她伸手轻轻触碰额间的花钿,心潮涌动,他会喜欢这样的她吗?

    “怎么样,喜欢吗?”许沅芷贴近她,和她一起看着镜中。

    贺兰觉嫣回身抱住许沅芷:“今后就跟着许姐姐学做淑女。”

    许沅芷抚了抚她的后背,假意吃醋:“言不由衷!怕是只要你大哥一回来,你会立刻抛弃我,跟他骑马射箭去。”

    贺兰觉嫣一反常态,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抱着她。

    许沅芷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立时转换话题:“我酿了冬酒,要不要喝一点。”

    贺兰觉嫣用力点头:“要!今日不回宫了,一醉方休。”

    “你?”许沅芷忍住笑意,逗她道:“怕是没有一醉方休,只有不省人事吧。”

    “许姐姐你….哼”“哈哈哈哈哈”两人闹做一团。

    夜时,贺兰觉嫣已然醉了,许沅芷将服侍的人遣到外间,亲自帮她沐浴。

    “这…”许沅芷纤手颤抖地抚过她蜿蜒如树藤般地伤疤,霎时红了眼眶。

    若是她的亲生父母见到这般情形,该有多心疼。

    “许姐姐,我冷。”贺兰觉嫣醉语。

    “好。”许沅芷收拾好情绪,赶紧帮她沐浴。

    多日路途劳顿,加上冬酒的作用,贺兰觉嫣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是被菜饭的香气叫醒的,起身去到外间,许沅芷正命人布桌。

    “醒啦。”许沅芷同她说话总是带着宠溺的语气,像对小孩子一般。

    “你再不醒,就要吃晚饭了,看来我的酒威力非常。”

    “这不是正好吗。”贺兰觉嫣指了指满当当的桌子。

    “快伺候公主洗漱更衣。”许沅芷命道,身旁婢女立刻便去准备了。

    饭后,贺兰觉嫣道:“许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想必你已经看见我背上和腿上的伤疤了。”

    “嗯。”许沅芷回忆起,骤然心疼。

    “哎呀,许姐姐别哭啊。“贺兰觉嫣反倒安慰起她了,”你想想办法把它们变美点,这样的伤疤杜老头也没办法了,只有你能办到了。”

    “好,容我想想。”许沅芷拭去泪水,执起她的双手坚定地道:“定能把它们变好看。”

    两朵栩栩如生的野客,一朵盛开在贺兰觉嫣的背上,一朵盛开在她的脚腕上。

    贺兰觉嫣满意地赞叹:“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

    “公主殿下满意就好。”许沅芷见她满意,心情也已晴朗。

    贺兰觉嫣又在相府留至黄昏,已是极限,在京都总是不能像在外面一样随性。

    雍后可以宽容,她却不能得寸进尺不识大体。

    入了容安宫,便看见那个一年多未见的人坐在那里。

    贺兰觉嫣将马鞭抛给折月,一边解下斗篷一边道:“谁让他进来的?”

    宫人们低着头不敢吭声,谁也不知道贵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坐在厅中喝茶的人,身形有些清瘦,淡漠清贵。

    他放下手中茶杯:“一走就是一年多,一回来便失踪两日,想见你一面真难啊,诚心诚意在这里等了你两个时辰,一进屋就赶人,真是无情。”

    玉玄熠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让贺兰觉嫣感到意外,看来这一年多的历练颇有成效。

    贺兰觉嫣反驳道:“你若诚心,怎么不去接我?”

    “哎。”男人微微叹气表达无奈,“我盼着大哥早点回来,好把这重担交还给他。”

    贺兰觉嫣自然知道他的忙碌,只是习惯性要争斗一番,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玉玄熠好文不好武,个性淡漠内敛,贺兰觉嫣喜欢舞刀弄枪,个性倔强直爽,两人截然不同。

    每当玉玄凛夸奖玄熠时,觉嫣都会默默“修理”他一番,只是每次玄熠都很淡然,从不与她计较。

    玉玄熠将桌上长匣推给她。

    “这是什么?”

    “你的生辰礼物。”

    “不会还是一幅画吧?”

    玉玄熠每年都会送一幅他自己的墨宝给觉嫣,从她五岁到十五岁,记录着她的模样。

    虽然很是用心,令人感动,可同样的礼物送久了,总是缺乏点新意。

    “打开看看。”他又指了指长匣。

    看他的样子,似乎这一次会有不一样,贺兰觉嫣将信将疑地打开长匣。

    里面果然躺着他的墨宝,还有一把十分精美的精工短剑。

    “这是?”贺兰觉嫣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这是我命人从东翎寻来的,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喝茶了吗?”玉玄熠淡淡地道。

    这个礼物可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东翎国擅制兵器,这种巧工,定是出自顶级工匠之手。

    “这次算你用心了,谢谢你玄熠。”贺兰觉嫣雀跃地道。

    “一样是哥哥,为何不称呼?”玉玄熠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满。

    “你什么时候像大哥一样厉害,我就叫。”贺兰觉嫣驳了一句。

    “想听你叫一句哥哥还真难。”玉玄熠起身。

    “茶不喝了吗?用雪水煮你最爱的半雪赋。”贺兰觉嫣提高了招待标准。

    “罢了,我继续回去帮君上看奏折,争取早日有资格做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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