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走廊里的感应灯灭了又亮。

    目送陈颂深走过拐角,温青唯拿钥匙开门,还没等进屋,冷不防倒被吓得心一颤。

    怪这学生公寓建得过于规整,从外头看宛如粘贴复制的鸽子笼,她在楼下都没注意自己屋里开着灯。

    俩月都没人的公寓却开着灯,亏得是地方小,一眼够教人望到底,打眼儿就教她看见了里面沙发上的柯小姐,不然恐怕她当场就得夺门而出,立马去跟陈颂深报警抓贼。

    本应在上海的柯洁深夜回了北京。

    没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但柯小姐独自等着时没亏待自己,边几上还放着盒冒热气的饺子没吃完,瞧她进门,柯小姐望过来抿唇笑笑,满脸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无辜。

    “那门隔音挺好的。”

    温青唯:……

    这算不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言以对,她进屋来关上了门,边换鞋边义务做了个法制科普,“柯小姐,你这属于是擅闯民宅了哦。”

    “谁说的?”柯小姐眼下的表现浑似是个新世纪法盲,只管心安理得地冲她卖惨,“我充其量也只能算恃宠而骄,不然这大晚上冰天雪地的,你难道舍得赶我去大街上露宿喝西北风?”

    那模样瞧得温青唯都嫌她肉麻,狠狠耸肩,抖落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柯小姐拿捏住了人,唇角勾起胜利的弧度,走过来给温青唯搭了把手,接过行李箱和礼物盒子,往小沙发去,意有所指地说:“这都快凌晨了,我还以为你今儿晚上不回来了呢。”

    “我不回来难不成也去露宿?”温青唯免不得直起腰抬眉觑柯小姐一眼,目光好似明镜儿般敞亮。

    柯小姐瞧着她心照不宣地笑笑,都忘了温小唯还在上幼儿园呢,限制级哪里是她的做派。

    屋里只点着盏落地灯,昏黄的暖色,顶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的,温青唯按了两下没亮,索性放弃,径直往窗边去,拉开窗帘朝外头看,陈颂深走得不快,但长腿大步,也将过拐角了。

    她收回目光,转身问起柯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柯洁说8点。

    来那么早,但没回家也没给闵琳琳说,就直奔这儿来的,温青唯想她大抵也是怕碰见宋承泽,正打算跟她说今儿那点事,无奈柯小姐的注意力,早全被那个蓝色盒子吸引了去。

    “礼物都没兴趣拆,没有好奇心的女人啊!”柯小姐冲她皱了皱鼻子,主动请缨:“我帮你拆?”

    “你乐意就拆呗。”

    温青唯没所谓地笑着留了句话,就进卫生间里去试水温了,没多会儿听见柯小姐在外面的感叹声。

    “嚯,陈老板这大手笔!”

    多大?

    她听着微挑眉尖狐疑走出去,借着黯淡的光线就看到柯小姐手里,正举着只自带光辉的蓝宝石手镯,温青唯对珠宝没什么研究,只是按柯小姐的说法,这巴掌大的公寓里现在停了辆豪车。

    她接到手里沉甸甸的,不由得就想起寝室抽屉里那只手表,难不成那是另一辆车?

    “瞧这左手手表,右手手镯的架势,啧啧啧……瞧着可是要把你狠狠铐牢的阵势呀!”

    柯小姐边说边从沙发里站起身,拿过那只镯子,啪嗒一下就扣在了她手腕上,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衬着那话,倏忽不合时宜地应景,温青唯听在耳朵里没忍住古怪蹙眉,勾唇望向她。

    “那我下次见面是不是还得叫他声警察叔叔?”

    柯小姐不肯收敛,笑得更起劲儿,抬手戳戳在心口赠送给她个荣誉称谓:“偷心贼~”

    柯小姐嘴里装了蜜,把人哄得满腔愉悦,温青唯没多言语,取下手镯重新装进盒子里,随手想放在了窗边桌上,扭头瞧见柯小姐躬着腰在收拾外卖盒,思忖着,从后面唤了她一声。

    “诶……”温青唯说:“我今天在那边见到了宋承泽。”

    柯洁手上动作稍微顿了下,却没回头,平平淡淡的反应瞧着倒是不算很意外,“他跟你说什么?”

    “当然除了你就没有别的,”温青唯尽职尽责做了回传声筒,“他知道你打算出国的事,教我告诉你,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看着真是铁了心要为了你争到底的样子。”

    那话确实教人听出些“you jump I jump”的坚定味道,但可惜柯小姐不是电影女主,微皱着眉摇了摇脑袋,教人看出几分无奈叹气,“随他吧,这样跟家里人对着干,他爸妈只会更觉得我是个人贩子。”

    “可他要不这样做,你们俩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温青唯问:“往后想起来不会觉得遗憾吗?”

    柯洁听着回头来看她两眼,有点束手无策地耸了耸肩,“会。”

    因为真的会遗憾,所以也只能随他。

    温青唯忽地又想起宋承泽那时说的话——“深哥不会像我这样没用”,柯小姐近在眼前,她难免也会胡思乱想些事情,试想如果以后有人也瞧不上她,她怕是都做不到像柯洁这样说断就断。

    她必定舍不得和陈颂深分开。

    窗外那场雪直下到半夜才停,温青唯的试镜约定在第三天。

    柯洁帮她搭戏,仔仔细细又准备了许多遍,早上坐了俩小时地铁到试镜的地址,谁知却被临时通知,原本让她试的角色已经定下,要换成个跟她年龄气质都差太多的角色。

    凭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的不合适,精心准备的试镜变成了走过场,匆匆了事。

    温青唯不无泄气地出来,在附近找了间咖啡厅避风,顺便给陈颂深发去具体位置,一杯温热的卡布奇诺快要喝完时,街边停来了她熟悉的那辆车,没等电话打来,她已经提着包出现在陈颂深视野之内。

    冷冬寒风萧索灰蒙蒙中,她穿件白色羊绒大衣,头顶白色毛绒贝雷帽,精致妆容衬出副冷艳的五官。

    陈颂深在车里没下来,望着她穿过周围黯淡的人群,宽大大衣下摆露出截光洁小腿,脚上踩着双7cm的红色高跟鞋,凛冽中一抹艳丽的红,毫不费力便教人看出满满的妩媚味道来。

    右侧车门打开,温青唯躬身进来带着股香水味,陈颂深嗅着轻勾了勾唇,随口问她:“试镜怎么样?”

    “别提了……”温青唯情绪不算很高,但话出口又有点后悔,不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碰壁经历,觉得有点丢人,脸一转换成副俏皮模样,“金主爸爸,我不想努力了,能给抱抱大腿吗?”

    陈颂深听着淡笑,偏头瞧她一眼,“叫我什么?”

    温青唯却抿唇不肯再作声。

    “再叫一次,就给你抱。”陈颂深嗓音散漫,逗她玩儿似得。

    男人果然都爱当人“爸爸”……温青唯心底里暗暗腹诽,忍着笑,古怪蹙着眉觑他,“不许占我便宜!”

    这话教人听着蹙了蹙眉,陈颂深本来正打算开车的动作倏忽停住,侧目对上她明眸皓齿,嫣红唇瓣近在眼前开阖,他垂眸弯了下嘴角,索性欺身一抬手揽住温青唯后脑勺,将人拉过来尝她红唇味道。

    温青唯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按到男人大腿上,膝跳反应似得慌乱缩了回来,浑透着股无处安放的局促。

    陈颂深眼底禁不得漾出笑意,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鼻尖,带点香水的醇厚气息,可他不是个贪婪的男人,浅尝辄止便松开,离开时手掌惩戒似得捏了下她后颈,又用指腹抹掉了她唇边晕染开的嫣红。

    “这才叫占便宜。”

    真是个绅士的流氓!

    温青唯忿忿鼓他一眼,轻抿了抿唇,舌尖却又尝到他指腹留下微咸的味道,脸颊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热。

    下午约好去陪他挑选生日礼物,但陈颂深没直接带她去逛街,开车在路口拐弯,穿过了两条街后停在了栋大厦地下停车场,他在29楼的餐厅订了座位,先带温青唯上去吃饭。

    温青唯心底里把这当两人头回正式约会,下车又郑重其事补了回被人蹭花的唇妆。

    上面是间安静的法式餐厅,服务生比客人多,东南角有位表演者在拉小提琴,悠然的调子衬着玻璃窗外暗沉的天色,云层里只隐约透出几丝光线,正落在陈颂深预订的那张桌上。

    服务生引两人过去,路过通道口的花窗边,旁侧突然有人唤了声:“小满!”

    温青唯的小名,来了北京就没再听人唤过,陈颂深是唯一的例外。

    眼下那声音听着耳熟,她循声望过去,在通道拐角见到来人,倒也算不得意外,只是说不出何种心理,温青唯并不愿意碰见熟人,尤其此时此刻,但人已经近在眼前,还是笑着回声:

    “奇哥。”

    听来熟稔至极的称呼,唤出口,温青唯便察觉旁侧有道视线,淡淡投了过来。

    那边的高奇大抵起初并不确定是她,平时少见她精心装扮的样子,等回过头来,眼底难免露出惊艳神色,目光直直定在她身上,快走了两步上前来同她寒暄叙旧,全没注意温青唯身边的男人。

    陈颂深倒也一直没出声。

    高奇今儿是陪同客户来吃饭,本来已经结束正打算走的,后面通道有个带小孩的中年贵妇,温青唯叙旧言语贫瘠,也不想耽误别人事,没说几句,就顺势提醒了高奇句客户还在等。

    高奇除每次过年见她一回,其他时候虽然都在北京,却总约不出来她,眼下好容易见面,可又不得不赶时间,言语总有点遗憾,临走再三强调微信联系,又邀她得空出来聚聚。

    温青唯笑得客气,话到嘴边还没等应,耳边先传来道沉淡嗓音,替她答了句:

    “下次一定。”

    温青唯表情倏地一顿。

    回头去看,陈颂深眼底神色一贯淡然,脸上并没任何表情,只是他正逆着窗口的光线站,高阔的影子刚好遮盖住温青唯半边肩膀,好似天经地义地便将她划分进所属领地。

    他只站在那里,明明姿态慢条斯理并不倨傲,却已经足够让周遭原本熟稔热络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

    高奇神色一时略显意外,视线在两人间游移个来回,才后知后觉看向温青唯。

    “这是……?”

    “我朋友。”

    温青唯抿唇笑着,抢先答话说:“之前总担心你工作忙,不好意思打搅,等回头有空,我请你吃饭。”

    她说着话,无端总觉得身侧有道视线落在脸侧,沉沉定定,但莫名地就教她心底里悠悠地腾起些愉悦。

    此情此景高奇看在眼里,总归不傻,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脖颈,垂眼冲她笑得略显仓促。

    而后简短告别,目送人走出通道,温青唯拿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请对方暂时为她保密,别漏给家里人,发完转过身来时,身后的男人已经往桌边去落座,光留个高挺宽阔的背影给她瞧。

    说不清道不明的,总教人望出点不寻常。

    温青唯幽幽走过去落座,偏又好似不经意地问他:“你看我跟人约什么时候好呢?”

    两人隔着张餐桌,陈颂深正靠着椅背看餐单,听着这话,他掀眸朝对面扫过去,瞧她对着手机屏幕漫不经意的模样,眉心微动,忽地好整以暇勾起了唇角,问她:“这就是你的高中早恋对象?”

    “你吃醋吗?”

    虽然不是,但温青唯抿唇笑着瞧他,眉眼骄矜。

    然而话音才刚落,她忽地幡然醒悟不对劲。

    他从哪里知道她“早恋”这回事的呢?

    温青唯微睁眼睛,望见对面的男人沉静眼底浮出的戏谑,陡然禁不住地发窘,“琳琳怎么能出卖我!”

    怎么不能呢?

    陈颂深垂眸轻挑下眉尖,但试想了下她原先青春少女时,大抵在篮球场边热烈欢呼别的男生名字,并为人家送上过许多瓶盛满心意的水,男人指尖若无其事翻过一页餐单,嗓音淡淡地答她:

    “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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