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吏部尚书陆大人终于忙完回来了,听说儿子已经好了,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老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意,脚步一抬看儿子去了。

    结果儿子还没醒。

    刚好太医在,号了脉解释说陆公子已经好多了,只是中了蛇毒昏迷几日,身子实在太虚,才迟迟没醒,最迟明天,应该就会醒过来。

    陆大人凌夫人都才安了心。

    陆大人才又问是谁,又是怎么医好了儿子的,哪怕别人是医者仁心,他为人父母的,也当郑重感谢。

    凌夫人看了看左右,等人都下去了,才一五一十地告诉陆大人,末了又感叹,“我原以为这世上绝不会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尤其云四小姐还这么年轻,法力就如此高强。万幸万幸嘉儿运气好,碰上云四小姐,不然后果如何,我真不敢想。”

    “荒唐!”

    岂料,陆大人听后不但没有感慨庆幸,更是脸色铁青地斥责。

    “你说的保命符,就是这个?”他上前一步,从陆宴嘉脖子上掏出一根红绳,上面坠着一个小小的香包。

    凌夫人见势不对,有些慌了,“是……是这个没错。”

    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嘭”的一声轻响,那条红绳被陆大人拽断,连同香包一起落在他手上。凌夫人脸色大变,近乎哀求地拽着陆大人衣袖,“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云四小姐给嘉儿的保命符啊,你把它弄坏了,妖怪又找上嘉儿怎么办?你快给嘉儿戴回去啊。”

    “简直一派胡言!”陆大人铁青着脸怒道,“亏得你也是书香世家的小姐,读过圣贤书,竟也跟那愚昧无知的村妇一样,被一点障眼法就骗得团团转!这次是给了钱财耽误嘉儿治病,你下次还会做什么糊涂事?!”

    “什么障眼法!那是我亲眼看到的神迹!”他不相信她也就算了,还要毁了嘉儿的保命符,凌夫人也恼了,“你说我是被骗了,那你告诉我,怎么偏偏就云四小姐治好了嘉儿?”

    “运气而已。”陆大人冷冷道,“那么多太医名医轮番给嘉儿治病,刚好那云四来的时候,药见效罢了。”

    “你才是胡扯!”凌夫人气得直哆嗦,“那么多大夫,没一个敢说自己能治好嘉儿,只有云四小姐敢!可你你竟然……你把保命符还给嘉儿!”

    “够了!”陆大人冷酷地打断她,“我看你是操心嘉儿,累出癔症了,来人,带夫人下去休息。”

    “你才有病!我不走,我要在这儿守着嘉儿!”凌夫人怒道,“陆志高我告诉你,嘉儿要是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原谅你。”

    陆至高看着她这跟泼妇没甚区别的模样,也气得不行,“你要守着是吧?好,那你就守着吧,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保命符,嘉儿是不是就不能好好活着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下人们知道老爷夫人大吵一架,谁也不敢出头,也只有知晓内情的刘妈妈上前来劝凌夫人。

    凌夫人忍了又忍,伤心地痛哭出来。

    “夫人别哭,没事的,公子不会有事的。”刘妈妈安慰道,“那妖怪已经伤害过公子一次了,没道理还要再来一趟的。”

    这话提醒了凌夫人,是了,她不能哭,她得打起精神来,免得给妖怪可趁之机。

    可惜现在太晚了,不然她舍下脸面不要,也要去求云四小姐再给个保命符的。

    夜已经很深了。

    凌夫人上了年纪,又熬了这么多天,虽然灌了许多浓茶,也有些忍不住困意翻涌。

    “夫人,都快子时了,您睡会儿吧,这有老奴守着呢。”刘妈妈轻声地说。

    “快子时了?”凌夫人一个激灵,顿时又清醒了些。她看了看床榻上呼吸绵长的儿子,稍稍放了心。

    可此时,忽然阴风阵阵,屋内烛火一盏接一盏的熄灭,灯光暗了下去。

    忽然那窗像被什么东西大力地撞开,跟着就见一道红光,携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直奔陆宴嘉而去。

    “嘉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

    “陆宴嘉。”

    陆宴嘉意识混混沌沌的,感觉到自己像是在做梦,哪怕是漆黑的深夜,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并不陌生。

    这时有人叫他,声音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传来,熟悉得让人心神一悸,不由自主地回头。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分明什么都没看到,却像是已经回应了什么,虚空之中有不知名的力量将他掳走。

    他还在浑浑噩噩茫然不知时,耳边有人惊慌地喊,“宴嘉,前面是悬崖!”

    他惊讶地看着身侧,是个粉衣姑娘,让他有种一眼万年的悲伤感。而同时他被人拽住猛地停在悬崖边上,另一边,也有个女子的声音,“夫君,这下怎么办?那些妖怪就要追上来了。”

    夫君?

    陆宴嘉瞳孔紧紧一缩,偏头看,是个青衣女子。

    如果说那粉衣姑娘让他有些恍惚,看到青衣女子这一眼,却是山崩地裂一般的痛苦。

    这到底什么情况?

    陆宴嘉犹自惊愕,人已经不受控制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说,“我还有最后一个纸鸢,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

    他说罢,犹如提线木偶一般麻木地做法,带上两个女子搭上纸鸢飞了出去。

    身后追兵已至,万箭齐发,让本就脆弱的纸鸢更是加速下坠,已经可以预见,很快他们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宴嘉,不行了,纸鸢灵力不够,坚持不了多久的,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烈烈狂风里,粉衣女子慌乱的声音断断续续。

    陆宴嘉深深吸了口气,做了决断,对粉衣姑娘说,“羲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们报仇!”

    “什么?”粉衣姑娘惊道,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宴嘉没有再回复她,转过头情深款款地望着青衣女子,“纤纤,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爱你。”

    纤纤愣住,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别怕,生生死死,我都陪着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纤纤陡然明白陆宴嘉要做什么了。

    下一瞬,陆宴嘉紧紧地抱着她,松开了纸鸢。

    才惊喜了一瞬的纤纤霎时心如死灰,极速的下坠与死亡都再激不起她半分波澜。

    “可我不想死,我想活。”

    说完,她猛地推开陆宴嘉。

    纤弱的身躯仿佛纸鸢单薄,极速往万丈深渊坠去。

    只看到天空里一只纸鸢飘飘摇摇地飞着。

    那是自由,是生的希望,是真真切切的爱。

    .

    凌夫人的尖叫惊醒了陆府众人,陆至高虽然斥责过凌夫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屋里的烛火重新点亮,所有人都看到已经好转了的陆宴嘉,此刻又是全身青黑的中毒迹象,气息几无。

    “怎么回事?”陆至高沉着脸问。

    “还能怎么回事?”已处在崩溃边缘的凌夫人猛地推开陆志高,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声泪俱下,“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嘉儿!快,快去请云小姐,只有她能救嘉儿。”

    “我已经到了。”凌夫人才回过神急切地吩咐,一个冷淡平静的声音就回应了她。

    跟着,只用长绳束发的清丽女子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连那身沾了泥浆的衣裳都未换。

    “云小姐?”凌夫人蓦然看到她,惊喜交加,“求你救救嘉儿,我求求你了。”

    “我会的。”

    云葵正要上前施法,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陆志高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你就是云家的?你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

    云葵感觉到男人的不善,扫了一眼濒死的陆宴嘉,就知道是保命符不在他身上才出事的。

    “我向来不喜欢废话。”云葵冷淡地说了句,手指朝陆至高一点,继而一掌挥退了他。

    被迫退后到门口的陆志高勃然大怒,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话,连动也动不了。

    这么个丫头片子,武功这么厉害?

    然后,他便看见云葵抬手凌空画符。

    如同凌夫人讲的那样,一串金色的光点在她手下形成一个陌生复杂的符文,随即没入陆宴嘉的身体,不多时,陆宴嘉身上的青黑在他眼里消散。

    虽然亲眼所见,陆志高也只是吃惊,他无比确信,必是云葵用了什么他不了解的手段,就像那些演百戏的一样。

    但接着……

    救了陆宴嘉,系统提醒危机解除,云葵的十天命保住了,那就该秋后算账了。

    云葵旋身,双手结印,口中低吟着什么。

    众人分明什么也没看到,却感觉到有无形的绳索飞了出去,周围忽然掀起一股阴风,伴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就见一条足有丈长的巨蛇被金色符文链条锁在云葵面前,拼命地挣扎着。

    但这还不算什么,毕竟都知道陆宴嘉是中了蛇毒,云葵抓到大蛇也正常。

    可怕的是,这条大蛇却长着一颗人的脑袋,披着长长的发,灰白的脸上五官还挺清秀雅致,若是个人,也是个少见的美人。

    凌夫人惊得差点晕过去,也是看到这张美人面,又奇异地支撑着,战战兢兢地问,“云小姐,这,这就是伤了嘉儿的,的……”

    妖怪两个字,愣是出不了口。

    “这是人首蛇。”云葵淡淡看了眼震惊的陆志高,解释道,“它本在深山中,若有人经过,唤人姓名,这人若是应了,哪怕千里万里,它都会追踪而至,害人性命。”

    也就是说,陆宴嘉必然应过它的呼唤,才有此一劫。

    唯一让她奇怪的是,这条蛇看起来至少也有一百多年的道行,居然两次都没能一口咬死陆宴嘉,给了她救人的机会。

    凌夫人听得心惊,“那,那它岂不是还会再害嘉儿?云小姐,能不能,能不能……”

    云葵已经明白她的未尽之言,“斩妖除魔,自然是要斩草除根。”

    说罢她抬手,正要了结了这条害人的妖蛇。

    可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别伤她!”床上的陆宴嘉不知何时醒来,焦急地大喊,甚至从床上滚下来挡在妖蛇和云葵之间。

    被他这么一打岔,云葵愣了一瞬,竟让奄奄一息的人首蛇化作一道红光,破窗逃出。

    云葵沉下脸,冷冷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罢她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要去追人首蛇。

    然而她脚一落地,就看到一个人挡在前面。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人应声回身。

    幽幽月华下,那人一身暗红色轻纱广袖道袍,乌黑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更衬得他面色雪白,几分病弱之气让人心生不忍。

    长眉下,一双狭长凤目潋滟夺人,偏瞳色比常人浅一分,显得清澈如泉,透着不染世俗尘埃的高洁淡然。

    冷风吹起他道袍飞扬,竟衬出几分世外高人的遗世独立。

    可是,他雪白的手正捏着几近晕厥的人首蛇的脖子。

    如果那是脖子的话。

    “姑娘,是在找它么?”他看着云葵,目光柔和,声音却轻得仿佛没有气力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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