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

    天气预报说下周开始降温,连续几天都是阴云,小雨。

    周日早上就是乌云蔽日,不见太阳。气温骤降,立刻有了秋天的冷肃凄清,凄风苦雨。

    林天赐衣物加厚,但早晨待在寝室做题没多久,手脚就冰透。

    身体的血液流速似乎都慢下来,流到脚部的时候已经冻结成了冰块,这是林天赐多年来的老毛病。

    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夏天还不太明显,一到秋冬就会愈加。

    10点多接到盛京元的消息,让她中午帮忙带饭,但11:30时又突然改口。

    不用你带了,我出去吃,你陪我。

    到了约定时间林天赐出门,迎面便是一阵冷风,林天赐将校服外套拉到顶,朝男寝走去,盛京元已经等在楼下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显得冷烈萧肃。

    按照他这么懒的性子,林天赐也确实想不出来,周末有人给他带饭的前提下,他竟然选择还要自己出去到食堂买饭吃。

    果然走近发现这人皱着眉头站在风里,显然不太情愿出来。

    林天赐走过去,开口一阵风就灌进口腔,他咳了一声,偏过头。“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回来吧。”

    盛京元却直接迈步离开:“这天气,等你带回来汤都凉了。”

    两人一起来到了学校餐厅后面的一条美食街,美食街的后面则是一座美食城。

    林天赐吃饭三餐全都是在食堂餐厅解决。没往这边来过,但她知道学校里有美食街和美食城,很受同学们欢迎,因为网罗了世界各地的小吃美食和特色,和外面卖的没什么两样,很多同学在食堂里吃腻了就想换换口味,换个新鲜,便会来美食城这边吃饭。

    林天赐跟在盛京元身后进到美食城里时还有些新鲜,一眼望去全是一排排的窗口招牌。

    卤肉饭,烧鹅,烤肉饭,泡馍,麻辣烫,米线……看的人眼花缭乱。

    盛京元走到一家窗口停下,是一家鸭血粉丝汤,写着老店招牌正宗鸭血。

    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不用排队。

    盛京元:“吃吗?”

    林天赐反问:“好吃吗?”

    盛京元:“还行。”

    林天赐:“那行。”

    盛京元:“老板,两碗鸭血粉丝汤,不要辣。”

    老板在机器上输入金额,盛京元刚要刷卡被林天赐抢了去,“滴”一声扣款成功。

    “我请你吧,谢谢你帮我介绍家教。”

    盛京元没说话,看了一眼将卡又装回口袋。

    林天赐没吃过正宗的鸭血粉丝汤。

    不正宗的也没吃过。

    但尝了一口,鸭血滑嫩,鸭肝绵香,鸭汤鲜香爽口,一口下肚,浑身都热乎乎的。血管里的血液都蒸热了变得滚烫,再嗦上一口筋道q弹的粉丝,在口齿间弹动。

    “好吃啊!”林天赐惊喜。

    盛京元鼻尖溢一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不懂了吧。天冷降温,秋天就应该补气血,吃点热的。”

    林天赐嗦着粉狐疑地看他:“你还挺讲究。”

    “你以为我每天都是随便吃的吗?”

    林天赐点头。

    不然呢。

    盛京元故作玄虚的眯着眼睛晃了晃手指:“NO,其实大有玄机。”

    接着给她讲他家的营养师根据他的身体状况量身定制的营养食谱,多么的科学,能够最标准最全面的通过三餐食谱来给身体提供所需的营养。

    盛京元最后下结论:“所以我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很有标准的。”

    林天赐听的一愣一愣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低头喝了口汤,才问:“你家营养师是只付半天餐费吗?”

    盛京元提眉看她,是个疑问的眼神。

    “你早餐好像吃得很随便,没什么花样。”

    每天都是包子鸡蛋豆浆,和她这种普通人家的早餐没什么区别。

    盛京元:……

    虽然盛京元家营养师早上罢工,但中午确实看得出来很精致。

    周一中午盛京元的食谱是当归红枣排骨,猪肝炒菠菜,时蔬虾仁和丝瓜炒蛋,一看就很补很有营养。

    周二因为盛京元早上三四节课没有课,午饭由林天赐代买并送至寝室楼。

    盛京元今天的食谱是百味屋的芝士菠萝鸡肉焗饭。

    林天赐来到美食城,一个个窗口走过去,才找到了卖芝士焗饭的这家。

    窗口前排了很多人,都是等着吃饭的学生,林天赐刷完卡报完之后就排队等餐。

    快等到她时,一份做好的焗饭放在餐盘,推到她面前。

    服务员:“谁点的芝士菠萝鸡肉焗饭好了。”说完便转过身又去忙碌。

    林天赐上前看着眼前的焗饭有些无处下手,但后面又有在排队催促的学生,林天赐只能往旁边一侧让出后面的人。

    又顺手将眼前的焗饭往旁边挪动,腾出位置想问一下这个怎么打包。

    但就在她手刚碰上碗沿时林天赐就像被触电一样,飞快的收回了,却已经迟了,她右手的几根手指感受到了烧灼的烫意。

    余光察觉到身后同学传来惊异的眼神,林天赐才察觉到自己犯蠢,这东西是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

    仓皇将手放下,林天赐装作没事又问服务员怎么打包。

    服务员这才一拍脑袋:“哎哟,忘了忘了,你是打包的,稍等一下啊。”

    将面前的焗饭先给了下一位点了同样的在这里吃的同学,过了两分钟后从后面的大烤箱里拿出一份锡纸装的,套上塑料袋装进一副一次性筷子后递给林天赐。

    林天赐提着午饭从美食城的西门出来时,她被烫伤的右手已经透出明显的烧红,指腹的皮肤也有忍耐不下的疼痛,火烧火燎,好像还有火舌在舔。

    林天赐吹了吹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却根本不起作用。

    想了想走到一旁就近的饮品店,问里面忙碌的店员。

    “你好,请问能卖给我一些冰块吗?我的手不小心被烫了。”

    林天赐举起右手示意自己真的很需要冰块。

    店员蹙着眉头看了眼林天赐的手,麻利转身从制冰机里装了一袋冰块递给她。

    林天赐接过道谢,又问多少钱,店员冲她说:“不要钱,你拿去用吧。”

    林天赐再次向她道谢:“谢谢。”

    因为今天窗口排队又意外烫伤,耽搁了不短的时间,林天赐加快脚步赶往宿舍,还没走到便看见盛京元已经等在宿舍楼下。

    有冰块舒缓冰镇着手上的灼热感,有一些些的缓解,林天赐右手抓着冰袋,左手提着午饭,赶到盛京元面前递给他。

    “给。”

    盛京元接过饭时扫了一眼林天赐右手:“你拿冰块干嘛?”

    林天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盛京元看她一眼直接一把抓过她的右手。

    “手怎么回事?”

    林天赐转动手腕却没挣脱:“没事。”

    可对上盛京元认真的眼神,林天赐只能诚实的回答:“就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我没事,真的没事儿。”

    盛京元眉头紧锁:“怎么会被烫到?”

    不就买个饭吗?又不是让你做饭。

    林天赐不想回顾自己的愚蠢,只说:“我弄了点冰,回去冰一冰就好了。”

    虽然林天赐不说,但盛京元也大概猜了出来。

    盛京元是真没想到让林天赐帮自己买个饭也能出事。

    他心口有很多烦躁的情绪拥堵在一起。

    “你不知道那个取出来的时候不能上手摸吗?”

    林天赐有些无措:“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下意识去扶了一下。”

    盛京元一下哽住说不上话。

    “不过我真没事儿,这就是小伤,我小时候还烫过比这更大的呢,在脚上,这真的不严重,回去我自己处理就好。”

    可盛京元却直接拉起林天赐走进男生宿舍。

    林天赐猝不及防进到盛京元宿舍,被他一路牵着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在这里冲水,不要走,等我回来。”

    说完盛京元转身出门。

    林天赐站在水池边默默的冲着流水。

    5分钟后,门外传来雷治的声音。接着钥匙插进门锁两声响动后门开了。

    看着阳台站着的女生,雷治下意识捂着眼睛往后退关上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了,对不起。”

    可等锁上门之后又愣了。

    不对呀,这就是男寝啊。

    又抬头看了一眼寝室上的门牌,这就是他们寝室啊。

    三人齐齐震惊:“我去!”

    当门再次打开时,雷治几人进来上前几步才看清是校花。

    “校花,你怎么会在我们寝室?”

    “我今天给盛京元带饭,不小心把手烫伤了,他带我上来处理。”

    “烫伤了烫哪儿了?严重吗?”三人顿时全围了上来。

    林天赐被他们的架势吓了一跳:“不严重,就是烫了一下手,没事的。”

    米柯问:“那草呢,他人去哪儿了?”

    “他刚出去了,可能是去买东西了吧。”

    盛京元没出去多久,大约十几分钟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门没锁盛京元直接一把推开进来,大家全都看向他,雷治震惊:“这么快。”

    盛京元将手上的钥匙啪的扔到桌上,言简意赅的回答:“骑车。”提着塑料袋进到阳台。

    雷治这才想起来,盛京元好像确实是有一辆小电驴。

    见他回来林天赐拧紧水龙头,她的手因为一直冲着冷水,烫伤后的灼痛被缓解,但也被冻得有些泛红冰凉。

    盛京元随手抽了个毛巾递给她,林天赐道谢接过来擦干手。

    盛京元取出烫伤药膏拧开:“把手伸出来。”

    “啊,”林天赐刚伸过手,盛京元一把攥着她的手,像攥住了一块冰,又像一块玉。

    三个指腹被烫过的地方已经开始起泡发白。

    意识到他是要给自己涂药,林天赐急忙说:“我自己来吧,谢谢你快去吃饭吧,饭都凉了。”

    盛京元也没再坚持把药递给她,但没走,站在旁边,林天赐左手捏着药膏,一一将指头都涂了一遍。因为右手抹着药,不太方便。盛京元替她把药盖子拧紧,又装回袋子里,塞到林天赐左手上:“你把药拿回去用,多涂一下。”

    林天赐提着药回去了。

    虽然处理得很及时,用冰块冰镇又用流水冲洗,最后还抹了药,但手指还是残留着很强烈的烧灼感,让人无法忽视。

    整个下午她的右手都不能操作,连笔都握不了,上课都要分半颗心到右手上,不知道还要疼多久,几天才能好。

    宋雅知道她手烫伤,贴心的要帮林天赐做笔记,没想到遭到了另外两个室友的打劫,纷纷要表示提林天赐。

    “天赐给我带了那么多早饭,终于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了,还是我来吧。”

    “不,还是我来吧。”

    林天赐看着这一幕呆了。只想喊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还是我自己来写吧。

    但宋雅已经率先提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公平起见,咱们一人一节课,人人有份,可以吧?”

    陈琪和王新语纷纷点头,但又问:“那第4节课呢。”

    今天早上满课。

    林天赐刚想说其实她可以后面再补,但被三人一致忽略了。

    宋雅举起拳头晃了一下。

    “我们决斗吧。”

    到晚上上选修课时,林天赐或许是已经渐渐习惯了右手上的疼痛,又或者痛感缓慢降低到了她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总之林天赐觉得没有那么强的存在感了,也开始拿笔写一些作业。

    不过不是正常的拿笔姿势,而是她自己独创的一种旁门左道。

    是高中,因为长期写字导致食指指腹和中指第一关节侧面磨出了很厚的茧,有时执笔时间过长就会疼痛难忍,所以林天赐就自己研究出了一种解放双指的握笔姿势。

    将笔杆卡在中指和食指指根的位置,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轻固定住笔尖。再用大拇指辅以方向和角度,这样也可以正常的写字。

    将原本写字的受力分担到了食指和中指指根的位置来减轻指尖的压力。

    宋雅看着奇怪的手势但写出的流利字体,不住的感慨:“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吗?”

    林天赐笑了:“大概吧。”

    盛京元走进教室,就看见林天赐以一种很奇怪的执笔方式在写字。

    笔卡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食指指尖翘着,大拇指和中指的关节抵着笔杆控制方向,

    盛京元沉默。

    这样也能写字啊。

    盛京元在她身后坐下后也忍不住取了一根笔试了试,好像还真可以。

    放下笔,前面的人正低头写作业,黑色的马尾垂落在一侧,露出白皙透着脊骨的脖颈。

    果然,这才是校花呀。

    等到右手不能正常使用的时候,林天赐才意识到生活中有太多不方便。

    比如她用左手刷牙,力度控制不好,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似乎出血了有点疼。

    再比如洗脸,少了几根手指觉得触感很奇怪又陌生,就连上厕所擦屁股提裤子都变得不再顺畅。

    一些往常非常简单的小事,做起来都困难且陌生。

    林天赐洗漱完回到寝室又抹了一遍药。在凳子上发呆,突然想到那些其他的身体残疾的人,他们的生活简直难以想象。

    而当林天赐和他们有了那么一丁点万分之一的相似际遇困境时,才能勉强推己及人,去感同身受他们日复一日生活困苦的千万分之一。

    真的好顽强。

    有些事情林天赐可以自己做,但有些却不得不借助旁人的帮忙,比如洗头。

    周三天气惨淡,乌云低沉。在中午时出了一点太阳,林天赐回来后就打算洗头,接了热水又取出脸盆搬来凳子。

    宋雅脱了外套捋起袖子,下手前还有些忐忑:“天赐,我没给别人洗过头发哎。”

    林天赐笑着说,没关系。

    但看得出来,宋雅确实没有经验,有些无处下手,无错的混乱。

    有两三次舀水浇头的时候还弄到了林天赐耳朵里。

    宋雅大惊小怪啊的一声,连声道歉又急忙拿毛巾去给林天赐擦耳朵,林天赐还弯着腰垂头搁在水盆里,朝宋雅摆手示意没事。

    最近天气不好,洗到半截太阳就不见了,天又阴下来。

    但宋雅也渐渐熟练起来,最后一遍冲洗泡沫的时候,清水拂过林天赐黑亮的乌发,像绸缎像锦绣。宋雅指尖在发丝间抚摸,忍不住感叹:“天赐你发质好好,又黑又亮。”

    不像她,暑假高考后亦是臭美,和她堂姐一起去烫了头发,现在发质都毛毛躁躁的,像分叉的枯草。

    雅雅最后帮林天赐冲进头上的泡沫后,急忙给她拿来毛巾,替天赐倒了水,先催她回房间,又祝福回屋子里穿上外套。

    林天赐裹着湿淋淋的头发进到寝室,一阵风穿堂而过,冷飕飕的,林天赐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

    宋雅一把关上门,拿起搭在床边的外套披在林天赐肩膀上,“天赐先穿衣服,别感冒了。”

    然后林天赐就感冒了。

    第二天起床林天赐鼻音厚重,整个人也有些昏沉。

    任谁听了那声音都知道她是感冒了,宋雅十分愧疚,觉得是自己手脚不麻利,洗头耽误时间太多,让林天赐吹风受凉才感冒的。

    从柜子里掏出感冒颗粒给林天赐冲泡,又贴着林天赐脸巴巴地看她全喝下去,才稍微松了口气。

    林天赐觉得她可爱又温柔,宋雅性情是有些大大咧咧的,偶尔不拘小节,但有时又心思细腻。

    林天赐不忍看她自责安慰她,我每年换季都会感冒的,又说其实我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那会儿估计就已经快要感冒了。

    因为右手烫伤,这两天吃饭盛京元都给林天赐拿的勺子。

    林天赐接过说了声谢谢。

    盛京元:“怎么又感冒了?”

    林天赐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盛京元瞧她这副样子。

    真是祸不单行,林天赐鼻尖都因为频繁的擦鼻子蹭的很红,显得可怜,精神不振,带了一点点病气垂着眼。

    右手还因为烫伤,只能有些笨拙的捏着勺子在吃饭,又因为生病食欲不振,没什么精神,林天赐本来吃饭就很安静,这下整个人更显得脆弱无辜又惹人怜爱。

    整个人都没有之前的和他相处的锋芒,显得又丧又软。

    盛京元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交代:“回去穿厚点,你穿的太薄了。”

    林天赐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吃完去摸口袋,纸用完了,但她又有鼻涕。

    只好问盛京元借纸,“你有纸吗?”

    盛京元单手掏出来,递到林天赐手边,林天赐又吸了下鼻子,鼻尖飞快的耸了一下,像小动物。

    接过来时朝盛京元点了下头道谢:“谢谢。”

    她声调有些慢,带着重重的鼻音显得软,又加上刚吃饱饭后的餍足懒懒的。

    盛京元咬了下牙,托着腮看她:“校花,好好说话,不要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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