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之后，全国各地从南至北渐次进入梅雨季节，北岛市的入夏雨也一场更比一场来势汹涌。

    暴雨落下，紧跟着就是惊雷，轰隆隆炸开，仿佛近在耳边。李珊珊被吓得一抖，瞬间睁开了双眼。周围一片漆黑，窗外飞驰而过的光点提醒着，现在还是在车里。

    “小陈？”光线昏暗，她试探性地喊了声驾驶位的人。

    司机小陈瞄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说：“雨太大，能见度太低，不然早就应该到了。”

    李珊珊盯着外面仔细辨认，高速公路上一片漆黑，指示牌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文字。他们怕是出了北岛，已经开出去一两个小时了。

    若非活动自如，也没胶带封口，李珊珊会认为自己被绑架了。

    “去哪里？”李珊珊问。

    “扬哥让我送您去酒店。”

    雨夜的凉意透过车窗渗透进来，李珊珊连打了几个寒颤。她知道这辆车虽然不是家里最豪华的，但是也密闭性极好，她根本不该感受得到外面的温度。

    而司机的回答像是一道审判宣言，她两眼一黑，整个人瘫软在后排。

    车子进入潾川地界，下了高速，很快转到了剧组租用的酒店。午夜时分，骤雨初歇，天空阴沉沉的，四周静悄悄的。大堂的水晶灯亮着，酒店在流光溢彩的灯影下显得金碧辉煌。

    小陈“护送”李珊珊来到十七楼。

    铺满地毯的走廊里，就算拖拽行李也不会有什么声响。但是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沉重的脚步声在心里回响。站定叩门，房门向内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拽了进去。闭门器回弹，走廊的光一丝不落地被挡在了外面。

    被人提着胳膊拖进屋内，房间里只有床头灯开着，大部分空间都处于黑暗。李珊珊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胆战心惊。

    “怎么，不想来见我？下午的时候去哪儿了？”男人坐在黑暗处的单人沙发里，手指点了点身边的水果盘，“来，帮我削个苹果。”

    李珊珊一点一点挪到郁扬身边，刚一拿起水果刀，她就被攥住了手腕。

    “想离开我？我对你不好吗？”郁扬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冰冷的眼眸里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来吧，拿着刀，用力往这扎。”

    李珊珊紧张地盯着男人，眼球随之移动，她紧抿着嘴唇，身体不可控地发抖。右手维持着被摆好的姿势，刀尖冲着郁扬的胸口，她的手心满是细细黏黏的汗液。

    “你不敢的，李珊珊，我太了解你了。”

    郁扬用力拉了几下，每次刀尖都差点撞上心口，李珊珊吓得连向后躲。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被松开，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水果刀落了下来，锋利的刀刃蹭过衣服，布料破了一条口子。苹果闷声滚落，一下跑出去好远。

    男人两眼闪着光，面色潮红，李珊珊的目光自下而上看去，最终定格在他的下腹那里。被俯视的压迫感让她手脚并用着往后退，刚才还坐着的人看她这副样子，冷笑着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

    “郁扬，郁扬……你冷静一点！”李珊珊又被人提起来扔在床上，这一下甩得她晕头转向。再一抬眼，郁扬拿出一副手铐，伸手就想把她锁在床上。

    “剧组的道具，像不像真的？”郁扬的瞳孔微沉，眼里晦涩不明，“珊珊，要不要给慕子雷打个电话，让他听一听……我们的夫妻生活？”

    他低哑的声音充满了病态、暴戾的占有欲。他看向李珊珊的时候并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盯着一个附属品，一件所有物。

    被李珊珊踢在肚子上，重心失衡向后仰倒，郁扬额角磕到床尾，人趴在地上。而李珊珊急忙跳下床，拉开房门，手脚并用地往外跑。

    郁扬痛苦地蜷缩着，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他的脸朝向门口，看着走廊明黄色的灯光，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黎明破晓，青灰色的天空终于迎来阴雨后的第一束曙光。

    郁扬的房间外拉起了警戒线，潾川分局刑侦支队在做现场勘查。林诚指挥着手下的小警员疏散围观的人群，并且逐一确认他们没有传播有关命案现场的任何消息。

    技侦调取了郁扬最近的通话记录，最先传唤了小陈过来问话。作为司机，无论工作中还是生活中，他都算得上郁扬社交活动的第一知情人。

    根据小陈的口供，林诚简单理顺了人际关系图，然后李珊珊的名字旁标记一个大大的问号。不仅仅因为她和死者的夫妻关系，更因为从她这引出来的分□□里写着一个他熟知的名字。

    而远在两百公里外的北岛市局，休完伤病假的慕子雷刚一进办公室就收到了来自分局的介绍信和协作函。

    北岛市知名制片人离奇身亡，各方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慕子雷驱车赶往潾川，了解了大致的案情，就直奔审讯室而去。

    警局走廊的窗外，刚刚有些放晴的天空又变得阴云接地。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隆隆的雷音，雨落了下来。

    一颗颗豆大的水滴从天而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砸在玻璃上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透过那块厚厚的单向玻璃，他看见李珊珊木然地坐在里面，头发垂在脸庞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概在陈述遭遇，李珊珊卷起袖口，将淤青红痕，新伤旧疤全都暴露在外。

    慕子雷的目光顿时一暗，他勉强保持平静，但悲伤却从眉眼唇角丝丝缕缕地流露出来。

    “慕队，你们认识吗？”林诚默默凝视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认识。”慕子雷转身面向林诚。同为刑警，他迅速领会对方的意图，“林队有什么疑问可以直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林诚神似闲谈地问。

    “没什么，只是高中同学。”慕子雷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李珊珊脸上，像温暖的羽毛包裹住她。

    “哦……”林诚声音极轻，拖长尾音重复，“高中同学。”

    “林队这是怀疑我？”慕子雷眉梢微挑，慢慢转首。

    “这是哪儿的话。”林诚微笑着回道，“不过是想问问，她和死者的关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