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李悠于晨光中悠悠转醒,只觉得后颈处有些酸痛,隐隐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有似有若无的某种花香味萦绕在鼻尖。李悠睁开迷蒙的双眼,怔怔的盯着深紫色的帐顶发了会呆,关于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她猛地坐起身,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这是一个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间,配色淡雅,细微处也透着精致,看起来像是一名贵族女子的闺房。有一扇关着的雕花木窗正对着床,隐隐的鸟鸣声是从那里传来。

    李悠起身推开窗,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一瞬,一棵极茂盛的海棠花树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繁花似锦,绿叶如新,清晨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有几只羽毛绚丽,拖着长尾的鸟儿在花叶间钻来钻去,欢快的玩耍着,叽叽喳喳的发出悦耳的鸣叫。清新的风带着海棠花的香味迎面吹来,这沁人心脾的气息让李悠忍不住杏目微阖,神情放松。

    “吱呀——”伴随着一声轻响,似乎有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极轻的脚步声,李悠在窗前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裙,头扎双髯的少女,身型袅袅的从一扇山水屏风之后转出身来,少女眉清目秀,身姿婀娜,她缓步行至李悠身前,躬身向她行了个礼,轻声说道:“这位贵客,请让奴婢来服侍您更衣,我家主子已备好早膳,在前厅等候。”

    “你家主人是谁?”李悠试图打探一二。

    少女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谦恭地说:“奴婢是昨日刚从官婢府调过来的,只交代服侍好贵客您,对此间主子的事还未曾知晓。”

    “你是官婢府的人!”李悠微微一笑,亲切的看着眼前女子,打消了了追问的念头。

    官婢府是官府专为贫苦女子设立的谋生机构,每年都会面向她们放出一些名额,一旦录用,不但食宿全包,而且会根据各人资质培养技能,大体分为舞,乐,厨,织,绣,礼几门,一旦学成,即可按需分配职位,这些职位由官府和有需求的大族富户们提供,会提前约定好酬劳和工期,由官府做保,是贫苦女子赚取银两的重要途径。

    说起来,这官婢府还是由李悠提议设立的,这事还要从数年前说起。

    自打李悠的父皇辰帝派遣了一位武功极其高强的贴身侍卫给她以后,偌大的皇宫再也关不住这位不甚安分的公主殿下,她隔三差五就乔装一番让她的侍卫带着她溜出宫去,刚开始只在周边几城玩耍,后来胆子大了,就越溜越远,在宫外流连的日子也越来越久,辰帝也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并不催促。

    数年间,她和她的侍卫踏遍了启渊的五湖四海,高山低谷,经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有几次惊心动魄的历险遭遇,皆被这位十分靠谱的年轻侍卫一一化解,转危为安。

    每次回宫,辰帝都会和她闲谈,耐心的听她侃侃而谈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而官婢府的由来,就是源于一次李悠和父皇的闲谈。

    彼时正逢中秋之夜,明月如霜,辰帝和李悠于桂花树下品酒赏月。辰帝一身月白色常服,满头如雪的白发被一枚银色发冠规整的束于发顶,微带着岁月痕迹的俊美面容神情平和的饮着手上水晶杯中琥珀色的美酒,听着女儿将一路经历娓娓道来。

    李悠才从宫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男子装扮,一身干练的白色束袖长袍,发丝由一根白色锦带束起,看起来十足是位清秀可亲的小公子。她端正盘腿坐于案前,稚嫩的脸上神情严肃,杏目低垂,平时清亮的嗓音此刻有些低沉。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从野狗口中救下一位娘子,那位娘子因为成婚几年没有生育,她的夫君休弃了她,还把她打的遍体鳞伤,赶出家门!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被野狗咬死了!”

    “我们把她送到医馆,大夫好不容易把她救活,可是她却还是要寻死。她说她的家人不愿意接纳被休弃的她,他们说她丢尽了家族的颜面,让她自生自灭。”少女长眉蹙起,神情黯然,声音轻缓:“她说就算她不死,这世间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一个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女人,又能如何存活。”

    “后来我和弗余给了她一些银子,把她安置在官驿,让她平日里帮着做些烧茶递水的活计,又令驿官给她每月发些月例,让她得以维持生计。”少女长睫微阖,稚嫩青涩的脸庞上显出悲伤。

    “父皇,弗余说像这位娘子这样不幸,甚至比她更为不幸之人,这世上,还有很多……”

    辰帝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目光深深的望向自己独生的女儿,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悠儿,你能够设身处地的体谅他人的难处,并愿意去改善她的境遇,说明你长大了,父皇很欣慰。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父皇的子民,父皇又何尝不疼惜她们。父皇不拘你在皇宫,任你天空海阔,既是希望你能在少时得享自在,也是希望你能博闻广济,体察民情。

    既然这些孤苦的女子被你看见,你想改变她们的命运,那便放手去做。身为帝姬,这本就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

    辰帝语重心长的话语此刻深深的震撼了李悠,在她彼时尚且懵懂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从那天后,只要李悠有所发现,就会和父皇先探讨一番,然后召唤相关部门的官员前来共同商讨可行的对策。

    官婢府就是经过数次商讨之后确立实施的,目前是实施的第三年,虽然中间经过数次调整,但是还算比较成功的,在百姓中获得了很积极的响应,为数以千计的女子解决了生计问题。假以时日,必能帮助到更多的女子甚至家庭。

    言归正传,自从知晓黄衣侍女是来自自己参与设立的官婢府后,李悠便心情愉悦的任由这位叫小翠的侍女给自己梳妆更衣,此刻她的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白色中衣,外袍却不知所踪,头发也被拆散了。小翠解释说昨晚她昏睡不醒,是她服侍她脱下外袍,此刻衣物已拿去浣洗。

    小翠打开靠墙的精致橱柜,从里面取出一条浅绯色的衣裙来服侍李悠穿上,这是一件广袖束腰宫裙,丝滑如水的锦缎质地绝佳,明纹暗绣着海棠花的图案,极其繁复精致,最外层的霞帔如烟似雾,十分精美。

    小翠手指灵巧的为她梳了一个精致的朝云近香髻,点缀上雅致的发饰。眉心贴了一片精致小巧的桃红色海棠花花钿,又为她细细的描了眉,唇上也薄涂上一层胭脂。

    李悠任她摆弄,其实内心颇有些不自在,李悠的母后在她四五岁时仙逝,父皇情深,并未再立皇后,又对她疼爱有加,少有拘束,身边的侍者也对她无不顺从,导致她从小就有些不拘小节。

    尤其是自从有弗余相伴后她常常出宫游历,这次出宫已经足足三月有余,出门在外为了避免麻烦,李悠一直是以男装示人,现在陡然换回女子装扮,竟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她毕竟是女子,爱美之心也是有的,李悠打量着镜中被装扮得颇为明艳的自己,心情愉悦,微微一笑,白皙的娃娃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十分温煦可亲。

    李悠就是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跟着小翠穿过花团锦簇,一步一景的院子,来到了前厅。

    李悠从踏进门的第一眼就一个身影吸引住,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修眉朗目,眼睛是优美的瑞凤眼,鼻若悬胆,唇似丹朱,气质高华。他身着一身出尘的银白色广袖束腰长袍,黑亮的头发一半用白玉冠冠在头顶,另一半如流水般自双肩和后背倾泻而下,他头发极长,垂下来的发尾甚至蜿蜒到他盘坐着的膝上,玄黑色的发丝闪烁着清润的光泽在质地极佳的银白色的长袍上分外醒目。

    这位极美的年轻男子自李悠进来就抬眸打量着她,那双优美的瑞凤眼中光华流转,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优雅的抬手示意她在他对面的软垫上入座。

    李悠被美色冲击的有些怔然的盘腿坐下,暗自定了定神,她疑惑地开口问道:“公子何故将我掳来此处?”

    白衣公子温润一笑,声音如清风拂过琴弦般悦耳动听:“公主殿下不必紧张,你被请来此处,实在是在下那位素来喜欢胡闹的兄长开的一个玩笑,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此事说来有些话长,我们还是先用过早膳,再为公主一一解答。”

    李悠杏眼微眯,心中的疑虑更甚,但话已至此,只能暂且压下疑惑,等用过膳之后再说吧。

    两人之间的案桌上摆放着十余道各式餐食,无一不是摆盘精致,香气诱人,就连清粥中的米粒都看起来格外饱满晶莹,让人食欲大动。

    李悠持起案桌上的玉箸,望向眼前的这些精致的早膳,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进嘴里,清甜弹润的虾仁夹杂着鲜美的汤汁在味蕾上爆开,十分美味。李悠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享受的细细品味,圆润的脸颊一鼓一鼓的透着少女的娇憨。

    白衣男子一边举止优雅的进食,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少女,嘴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遵循礼仪,专心用膳,不再言语。饭毕,数名婢女撤下了餐具,奉上漱口的香茗和巾帕,两人漱洗过,一同起身。

    “公主,可愿随在下去园中逛逛?”男子温和一笑,抬手相邀。

    “正有此意。”李悠莞尔一笑,黑亮的杏眼眸光熠熠。

    院中处处都种着美丽的各色花卉树木,姹紫嫣红,早晨温煦的阳光下,一白一红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慢悠悠的漫步其中。

    “公子可以开始解释了,我洗耳恭听。”李悠清亮的眼眸看向男子。

    白衣男子眸光流转,温和一笑,开口道:“三个月之前,辰帝于朝堂之上,发布了一道圣旨。”男子自怀中取出一张信笺递给李悠:“这是抄录的内容,公主还是自己看吧。”

    李悠不明所以的接过信笺,打开来。

    只见纸上字迹端美,上书:辰帝有昭,兹闻清河君洛书之子洛羽聪敏好学,温良恭谦,品貌出众,才德过人,孤闻之甚悦。今帝姬李悠年过十六,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子与配。值洛羽尚未婚配,与李悠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洛羽许配帝姬李悠为王夫,一切礼仪,交与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李悠黑亮的眼眸渐渐睁大,盯着信上之字反复查阅,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看来公主果真毫不知情,这三个月来,公主带着侍卫游历山水,流连往返,对朝中之事,竟一无所知。”男子优美的眸子凝着李悠,唇角的笑意变冷。

    “对了,在下还未曾向公主行礼。”

    他轻抖衣袍,广袖平举,郑重地向李悠躬身一礼,举止优雅,身姿如仙。

    “清河王之子洛羽,见过公主殿下。”

    李悠从信笺间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双手一松,手中的信笺悠悠的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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