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许久，来到一片荒山上。
眼看着半个时辰的药效就要过去，人却还没找到，路朝颜不由得心急如焚。
想起上辈子，云昭总能轻轻松松的就找到她，如今调转过来，她才发现，找人原来是这么难过的事。
正想着，她法力猛地断掉，连人带石从空中掉下来。
原是昙花一梦的药效没了。
幸好，不是很高，没有摔的太惨，但也扭到了脚。
路朝颜费力站起来，开始感觉药的副作用涌上全身，顿时又无力的跌坐在地。
体内有股难以言喻的灼烧感，虽说还能忍，但也有些不舒服，加之脚腕还在作痛，哪怕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路朝颜，也忍不住抱怨：“啊我去！倒霉死了！我的法力！怎么就不能一起重生过来！？烦死了！”
话音刚落，窸窣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路朝颜慌忙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去看。
只见云昭迎面走来，似乎是相当痛苦，面色极差，甚至步履蹒跚。
路朝颜还是头次见他这样，心下一慌，瘸着脚上前两步，道：“云昭，你没事吧？”
云昭见她走的奇怪，眉头一皱，竟是加快了步伐，快速跑到她身前，扶着她坐下，问道：“脚怎么了？”
路朝颜道：“不小心扭着了。你呢？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对手很厉害吗？”
云昭却是一个也不答，他抿着唇，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脚踝。
路朝颜一愣：“你干什么？”
她说着，云昭却已经脱了她的鞋子，冰凉的指节轻轻抚过肿起来的脚踝。
“骨头有点错位，你忍着点。”略微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下而上的传来。
只见云昭手上一用劲，瞬间完成了正骨。
他抬眸，微微一笑，道：“好了。”
路朝颜忽然觉得，好像药的副作用加大了，她身上越发热，心跳的也快。
直到云昭再次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路朝颜道：“我见你一直没回去，就过来找你了？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被那个凶手伤到了吗？”
云昭摇头：“我没与他交手，本来是快抓到他了，没想到旧疾发作，让他跑了。”
旧疾？！
路朝颜不解，脱口而出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旧疾啊？！”
刚说完，她便深深的后悔，如今她可是用的陆雨的身体，陆雨和云昭又能有什么以前？！
赶紧瞎编解释道：“那个，我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只听她们说你很厉害，也很好，跟谪仙一样，没说你有别的什么事。”
云昭抬眸看来，四目相接。
路朝颜不知为何，总觉得云昭好像已经看穿了她。
二人沉默了会儿，云昭半垂着眼睑，道：“你以前，从不关心我的事。”
他神情落寞，精致清冷的眉眼被月光平添了三分寂寥，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低低道：“大概是因为，你从未把我放在心上吧。”
这……
这还是云昭吗？
在她的记忆中，云昭是个很坚强的人，鲜少有过展露脆弱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自小被云门主严厉教导，他成长的十分优秀，小小年纪便已超过老仙人，只是存在就足以令周围的人安心。
这样的人，光是想象其会脆弱难过，似乎都是罪过。
路朝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况且，仔细想想，她是以陆雨的身份坐在这里的，也就是说，云昭是因为陆雨才悲伤寂寥的。
而她，可是陆朝颜，妖女陆朝颜啊！
她不清楚陆雨与云昭的瓜葛，也没资格替陆雨说话。
气氛变得安静的诡异。
一阵冷风刮来，路朝颜毕竟如今肉体凡胎，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云昭敏锐的注意到，起身道：“这里冷，不适合休息，走吧，我带你下山。”
路朝颜见他面色还是不好，有些担心，问：“你身体没事了吗？可以用法力了吗？”
云昭淡淡道：“已经好多了，御剑下山只要一会儿，没事的。”
路朝颜也觉得此处荒郊野岭，太过危险，便点头同意。
二人上剑，顺利的飞行了一会儿，直到飞至半山腰，云昭似乎是疼痛的厉害，忍不住重重的咳出一声。
他周身仙气激荡，当即连人带剑的摔下去。
“云昭！”
路朝颜吓了一跳，可她没有法力，同样无法稳住清风剑，只能眼睁睁的跟着掉落。
正慌乱间，一个带着淡淡兰香的怀抱将她紧紧搂住。
月明星稀，清风拂过，她趴在云昭的胸膛上，心跳不自觉的再次加速。
有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怕。”
“砰”的一声，重重落地。
路朝颜毫发无损，赶紧从云昭的身上起来，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就连呼吸也若有似无。
仿佛丢了半条命。
路朝颜还是头次见他这般虚弱，不由得有些慌了神，一遍遍的轻晃着他的肩，“云昭！你醒醒！醒醒！云昭！”
不知过了多久，云昭才缓缓睁开双眸。
视线相接，他眉目柔情，却又带着一丝哀伤。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想让你就这么只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人，满心满眼的，都只有我。”
路朝颜顿时傻了眼。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怎么会出现在云昭的身上？！他应该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啊！
忽然，云昭表情痛苦起来，周身仙气激荡的越发厉害。
看样子，像是即将魂飞魄散了一般。
路朝颜回过神，顾不得再惊诧，连忙扶起云昭，艰难的下山去。
至少，得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一路跌跌撞撞，到天亮时分，她才好不容易带着人来到一座小镇。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她把云昭放在床上，接着无力的倒坐在地上。
毕竟如今是肉体凡胎，这一番折腾，实在是累的够呛。
突然，一声低低的呼喊自云昭口中发出：“路朝颜！”
宛如惊雷炸在耳边，路朝颜腾的一下爬起来。
在床上，云昭还昏迷着，眉头紧皱，额上冒着汗，似乎是在做噩梦。
他又呢喃了一声：“路朝颜！”
声音微弱，但也说的清楚。
路朝颜心生警惕，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静默间，云昭似乎是做噩梦惊醒，猛的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神情害怕慌张，甚至在发抖。
他扭头，瞥见路朝颜，立马下床，大步走去，双目猩红的将人搂进怀中。
似乎是松了口气，他又用脸颊眷恋的蹭了蹭怀中人的乌发。
路朝颜僵硬在原地，一头雾水。
“……云昭？”
听见声音，云昭这才松开人，重新看向路朝颜。
他面色已然平静，只是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路朝颜迟疑道：“你刚才……”
她想问，为什么会喊出她的名字，又为什么会有这般奇怪的举动。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了。
顿了顿，路朝颜把疑问都咽回到肚子里，道：“你没事了吗？”
云昭点头：“嗯，差不多好了。”
路朝颜有些半信半疑，道：“你确定？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挺严重的，到底是什么旧疾？”
云昭侧开目光，淡声道：“没什么，我缺失了一片魂魄，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法力不稳，仙气也会在体内激荡，只要熬过一日便好。”
闻言，路朝颜惊道：“怎么会这样？！你那片魂魄怎么缺失的？可还有办法找回来？”
云昭微微勾起唇角：“你是在担心我吗？”
路朝颜一愣：“嗯？嗯，肯定担心啊，缺少魂魄碎片，那可是大事！你的魂魄不完整，修为就难以精进，还怎么把明心诀练到第十重大圆满境界？而且这少了魂魄，你每次发病，都必定生不如死！”
云昭依旧微笑着，道：“这些，我都不在乎，那片魂魄，是我心甘情愿，自己取下来的。”
“什么？！你自己取下来的？！”路朝颜不可置信，大声道：“你疯了？！”
云昭不以为意的扯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大概吧。”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吗？什么事？”
路朝颜想起江晴雪中毒昏迷的事，心又猛的揪起来。
“……那个，就是，想问下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冰枫谷？”
她胡诌了个借口，说：“我之前听说书先生说过清风门少门主和他夫人的故事，觉得那位夫人中毒昏迷很是可怜，想去看一看。”
云昭看了她一眼，又半垂下眼睫，道：“我无法带你去。”
路朝颜一时着急，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是清风门的弟子吗？”
“不是。看来你没听说书先生说起我。”
“什么？”
“我被逐出了师门，今后不得踏入冰枫谷半步。”
云昭低垂着视线，神色有一丝哀伤。
路朝颜目瞪口呆。
她又想起之前在食肆中听见的话，好像是有人说过，云昭被逐出了师门，她当时还觉得扯淡来着。
半晌，路朝颜才反应过来，“你是开玩笑的吧？你怎么会被清风门赶出来？你分明还穿着你们清风门的剑服啊！”
上面的云雷纹都还一清二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