玃如

    走了将近一晚上,直到日升雾散,一队人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白子离的腿快要不是她的了,连多余松开麻绳的力气都没有,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

    清晨的山林清新自然,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带着丝丝香甜。

    白子离尝着空气中甜甜的气息,吹着早晨的第一缕微风,臀坐石块背靠大树,困意袭来。

    “哎哟———”

    马上就要睡过去的她,腰上却突然出现一股拉力,给她拽到了地上。

    一身白色的羽绒服在湿润的泥土地里翻了个面儿,白子离一脸迷茫地睁开了自己睡眼朦胧的眼睛,顺着腰上自己忘记解开的麻绳,看到了那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

    把白子离拖到泥地里的,就是那个一身黑的方家人。

    男人腰上的麻绳像是也忘了解,那边儿孟老爷子一喊,他一动,摔下去的可不就是白子离嘛。

    双手从衣兜里伸出,男人抓住麻绳后用力地一扯着,白子离手腕这么粗的绳子,一下就断了。

    她本来以为男人的手只是皮肤白而已,但现在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手上的皮肤,白到都快要透明了。

    “对不起。”

    我的妈,她不会是幻听了吧,这人,这人刚刚是在跟她道歉?

    看着男人走远的身影,白子离千言万语均化作一道叹息,随风而去。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就相处起来,白子离觉得他并不像孟千余说的那样残暴没人性。

    受了方家那些糟蹋人的事儿,估计是个人都得疯,他现在看起来还好,也不容易。

    虽说这样挺不厚道,但白子离还是很好奇。

    这人,之前在方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小白,你这是在学小猪佩奇,喜欢在泥潭里跳来跳去?”

    “……”

    孟千余来找人的时候,白子离还坐在泥地里想东西。

    见人白子离不回答,孟千余大了个哈哈,把人拉了起来。

    “开个玩笑嘛,你都不笑的。对了,异界之门开了,我爷爷正喊你呢。”

    跟着孟千余走到大部队前面,没了人墙遮挡,那映入白子离眼睛的东西,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奇幻画面。

    从未听闻南通村山上有湖的白子离,现在在山上看到的,就是一面望不到尽头的湖。

    而这湖,玻璃似的,一点儿波澜起伏没有不说,人踩在上面还跟踩在平地上似的。

    要是就这也就算了,更诡异的是,一横一竖两条垂直交叉的裂痕自湖面下方延伸,将湖一分为四。

    最左上角的是一块白色的湖,右上角的是一块黄色的湖,左下角的是一块青色的湖,而他们脚下站的,是一块黑色的湖。

    白子离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说会用块儿这个量词来形容湖。

    “孟爷爷,咱们这是进到异界了吗。”

    孟老爷子站在湖面上,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远方,看向湖中心纵横两线交接的地方。

    “还没有,异界现世必有异象伴生,昨晚林子里的迷雾,现在你脚踩的湖,都只是异象伴生而已。”

    偷偷将脸上的黑框眼镜往下扒拉了点儿,白子离顺着老爷子视线的方向往远处那相交点看去。

    不同于带上眼镜后的画面,现在映入白子离眼里的画面,白茫茫一片,而那团白色就是万物生机。仔细看去,其中有好些黑色死线正不断地随之纠缠,将生机根根撕裂,但里面好像有另一种黑色气息,在吞噬着撕裂生机的黑色死线。

    “小白,你曾奶奶跟我过,说你通灵的能力是你们家最强的。怎么样,有感觉到什么吗。”

    收回视线,白子离微笑着回答着孟老爷子的问题。

    “我们家就只有我一个能通灵,我自然是家里最强的了。不过这湖面上,我确实什么都没感觉到,不好意思呀孟爷爷。”

    “没事儿,这外面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会儿进了那里面,小白可得再帮爷爷好好看看。”

    “好的。”

    乖巧的点头回答着问题,白子离跨着双肩包白白嫩嫩的样子,笑起来单纯无害得要命。

    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隐去了她眼里的思索。

    奶奶说,她生来灵魂太弱通灵能力又太强,所以才会触及必通灵,没办法自主控制咱白家的天赋能力。

    而白子离脸上带着的这一副黑框眼镜,就是奶奶特地为她做出来,隔绝通灵能力的滥用的。

    奶奶说过,她是他们家如今唯一的通灵者,这事儿算不得是秘密,随便说。但她用黑框眼镜压制能力的事儿,谁都不能提,就算是给她做眼镜的奶奶本人,也不能说。

    正对着湖面,是东边。

    太阳从湖面下升起,现在早已经高挂在正中。早饭吃过了,午饭也吃过了,但孟老爷子不发话,没人敢往那湖面上多走一步。

    手机早在昨晚进入迷雾时就没了信号,白子离打开它一看,现在已经下午两点过了。

    “出来了,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

    白子离应声看去,只见湖面正中交叉点处,蹦出来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黑色帽子在头上扣得死死的,口罩不见了,但裤子还在,男人身上最脏的就是衣服,开了好几个破烂的大洞不说,那洞下,骨头撕扯着烂肉被生生折断,血肉模糊着揉成一团,黏在衣服上。

    白子离哪儿见过这场面,当即转身抱住了一棵树,吐去了。

    “哈哈哈哈哈,生爷不亏是生爷,干得就是漂亮。”

    “来人,整合一下队伍,半个小时后准时出发。”

    孟千余吃过饭后就进帐篷睡午觉去了,睡得正熟的他猛地听到外面有人喊集合的声音。

    走出帐篷一看,别的没看到,就看到了白子离抱着一棵树,一副吐得要撅过去了的样子。

    “没事儿吧小白,吃坏肚子了?”

    贴心地给白子离递了瓶水,孟千余好笑地靠在另一棵树上,调侃着。

    “诶,可是咱们中午吃得都是一样的,不可能你闹肚子而我啥反应都没有啊。”

    “难道是,你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了?”

    白子离呕得两眼发白,她就着孟千余递过来的水,漱了口水。

    “没有,我就是……呕。”

    白子离一抬头,最先看到的不是孟千余忍俊不禁的脸,而是迎面往这边走来的,浑身是血的男人。

    一个没忍住,胃里翻腾着,白子离飞快地低下头又开始吐了起来。

    “我去,你这看着有点儿严重啊。小白你等我,我去给你找点药。”

    孟千余没有看见背后的男人,他自顾自地对白子离说完后,直接往医疗帐篷那边跑了过去。

    肚子里早饭午饭都吐了个干净,胃里难受的劲儿缓了缓,白子离再次用矿泉水淑了口,慢慢直起身来。

    鲜血腥臭的味道很浓但可以忍受,吐累了的她不自觉地皱着鼻子,找了块石头坐下。

    “诶小白,药我给你拿……来了。”

    孟千余回来得很快,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僵在原地的动作,白子离顺着他震惊的眼神往自己身后看去。

    黑帽黑衣,没了口罩的遮掩,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血渍飞溅,但仍不能遮去男人精美的容颜。小鹿似的眼睛,清澈却没有一丝情绪,白皙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漂亮极了。

    白子离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在她不小心瞥到男人手上抓着的一坨发烂腐臭的碎肉时,她的胃,又不好了。

    “我,我并不是针对你啊,我只是呕……”

    半小时不到,队伍已经整合完毕。

    吐到脱了力的白子离被孟千余带回了帐篷隔间里,她一边喝着孟千余给的葡萄糖水,一边听着各队小队长给孟老爷子汇报的消息。

    “老爷子,林宛丢了。”

    “孟老,我们队里的女队员,也丢了几个。”

    “嗯,知道了。林辉,林宛是你妹妹,你带两队人进林子里找,剩下的跟我进异界。”

    听完孟老爷子的话,林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老爷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赶人。

    “去吧。”

    老爷子跟剩下的人商谈路线,孟千余闲不住,找了白子离开始讲鬼故事。

    “小白,你刚刚听到了吧,有人失踪了。”

    孟千余压低嗓音,凑到了白子离身前。

    “你还记得昨天在林子里我跟你说的话吗,千万,千万不要松开麻绳。”

    “记得,你的意思是,队伍里消失的人都是因为松了麻绳才不见的?”

    “对。”

    孟千余悄摸着朝隔间望了眼,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后,朝白子离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我跟你说,出发前一晚,我在爷爷的书桌上看到了幅画。那画一看就知道是我爷爷画的,但画上的东西,我却从没见过。”

    说着,孟千余打开手机,把他偷偷照的照片给白子离看。

    “你看啊,这东西粗看就像一只鹿一样,但是你看这儿,看它前两只脚。你看它像不像是人的手。”

    照片里的画是用墨画的,没有颜色。

    白子离看着那画上似鹿又不似鹿的四角生物,脑子里蹦出了两个字———玃如。

    在山海经里,记录有一种异兽,名为玃如。

    书中记载,它是生活在皋涂山上的一种野兽,外形酷似普通的鹿但身后却长着白色的尾巴。在山林间四足奔走,有着马一样的后腿,但两只前腿却长得和人的手一模一样。

    不止如此,玃如,还有四只角。

    “原来你也知道玃如呀。”

    听了白子离的话,孟千余眼睛一亮,兴趣更浓。

    “我爷爷的画上可不止有玃如这一条线索,你知道单一个玃字,是什么东西吗。”

    孟千余指着手机上的照片,给白子离解释道。

    “我老孟家的人,写的字画的话那都是有深意的。”

    “你看这图,咋一看一气呵成,但它笔画间笔触的轻重转折却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指着照片上不放大看绝对看不到的加重笔触,孟千余小声的说着。

    “这画是从玃如屁股着手往前画的,你看下笔的这一下,是不是跟后面线条粗细一样,一点儿多余的墨都看不到。这是在说这东西,后面没用。”

    “你再看这玃如脑袋上那四个角,是不是只有头一个角上有笔锋折转的痕迹。这是在说,这东西就只有一个是有用的线索。”

    “图上画的是玃如,后面没用砍掉一半,那有用的就只剩下单一个玃字。”

    孟千余十分骄傲地冲白子离挑了下眉,继续说道。

    “古书上说,故狗似玃,玃似母猴,母猴似人。那玃,其实就是一种白色的大猴子。我曾经在搜神记里有看到过,说是蜀地西南的高山上有一种怪物。长得跟猴子差不多,能跟人一样站立行走,叫做猴玃。”

    “而那猴玃最喜欢干的,就是窥伺山间行路的妇女,但凡有长得漂亮的,立马就带走了,连同行的人都察觉不到异样。而那时候为了防止猴玃偷人,过路人想了个招儿,用绳子相互捆绑着走。”

    玃如、猴玃,那都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玄之又玄。

    “所以,昨晚你跟我说不要松开麻绳,也是因为这个。”

    对于白子离的问题,孟千余点了点头。

    凑得更近了的他,悄悄地跟白子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昨天晚上,在我爷爷喊他们捆着绳子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画上的玃如,就是我们这次进入异界要面对的东西。”

    “咱们队里那些消失的妹子,我估计大概率是被猴玃抓进异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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