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

    金秀秀将这身九品官制式青衣和一个倒扣装着打底头巾的幞头递于彭成,退出了隔间。

    彭成三两下地套上了衣袍,戴好了首服,走出隔间。

    金秀秀转头问询店家:“店家,衣服不错但衣长略局促了些。且放量过大,可有腰带同售?”

    店家摇头:“我们收的典当衣服,为叫更多人都能在礼重之日感受华服去租赁,都是宁大勿小的。不巧就连一条腰带近期都无收到,不如你们另去其它成衣铺子问上一问?”

    金秀秀将左手撑在大腿上,俯着身为他拍拍袍身抚平褶皱:“无妨,就将这身同里面我从架上取下置于凳上的那套女装,一齐包起来吧。”

    店家开怀:“好嘞,待郎君换下衣物我就与二位精心地装叠起来。”

    彭成微微皱眉,甩袖进去里间更衣。

    在回家的马车上,彭成一言不发,恨不得和金秀秀间的距离隔出一道银河。

    金秀秀轻轻地朝他挪进了一些,再挪近了一点。

    彭成面脸上布着一副嫌弃的表情,大声地“啧”了一下。

    金秀秀突然向他扑去,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环抱住他的腰:“你在气些什么呀?”

    此刻的她似是彭成心中天底下最美好的娘子模样,有一些刚刚好的嗲,带着娇俏。

    他怎么可能真生她的气?

    彭成将头低下,钳制住她:“明明说好了,我们一起试婚服。”

    万一此趟出行,他再也没机会看见了呢?

    “啊~疼!”金秀秀抬举起手掌用力地击向彭成:“你的下巴戳痛我了!”

    “哼哼~”彭成心满意足地松开她。

    金秀秀迅速回到这小车上唯一直椅的另一侧:“本朝冠礼变古适今,官方礼书《政和五礼新仪》将庶民礼仪也纳入了冠礼。你的家人未曾为你操办过冠礼,今日你出门带着帽,又小试了一下首服。‘初次加巾,次加帽,三加幞头’,虽搞乱了顺序,可于私心我就当是亲陪你行过成人礼了。”

    原是这样!

    听见金秀秀亲口说出的关心,彭成变得有些羞涩:“司马光将旧仪式简化,今日也能算是你独创的新仪,如此也甚好。冠者,礼之始也,及冠成人。谢谢你,伴我长成了真男儿。”

    现下换他成了挪位靠向另一侧的人,他右手搂过金秀秀使二人肩抵肩,左手又拉过金秀秀的一只手置于掌心磨搓。

    彭成合眼暗诵:自然化工若有主,可否将本信男之流逝岁月固一时于此刻?

    他本就是个不大信鬼神的人,不禁叫自己的幼稚想法逗得失笑。

    金秀秀舞着左手食指戳戳他的脸,问:“你就这么开心?”

    彭成依旧闭着眼,轻轻点头:“嗯,我都忧心你再纵着我的贪心,我就要将‘去你的家国大义’喊出口了。我很想很想和你一起,像我们爹娘一样,日日相伴自力更生,再养上几个娃娃……”

    金秀秀静静地听着他假想婚后生活,心中更是得意:“明天,有的是叫你更高兴的!”

    第二天天刚露出鱼肚皮,吴家郎就叫起了彭成,他指着着一车红妆箱笼说是要送往码头交货,一个人搬卸不动。

    彭成开始虽有疑心如今漆活不是很忙,怎不唤个雇工而是由着吴家郎放下守铺事宜亲送一趟?

    不过毕竟是金家的人有求于他,他很快就逻辑自洽地说服了自己:“吴大哥,这是你刚接的重要定单吗?”

    ……

    大半日过去,看着地面的人影,彭成推测时间已到了申时。

    他拽扶起坐地倚靠在漆箱笼上的吴家郎,有些焦虑:“吴大哥,再过会天色都要暗了,你说这家人怎的还不来?”

    明日就要启程,因得这么些不守信用的客人,说是一早交货却无端端地被在码头耗了一天,彭成此刻懊恼极了。

    吴家郎颇显无奈地将手挥挥:“走吧走吧,我这就去雇车。”

    极为在意商业信誉的彭成陷入纠结:“可是这些货……”

    吴家郎已背过身去瞄车:“约的巳时交货,我们多等了大半日,已是仁至义尽了。”

    彭成一想,感觉也对:“是哦,我们的铺子又未长脚会挪移,下次提货,也应这笔单子的主人亲遣人来寻我们了。”

    此时,吴家郎招来了一辆较大的马车。

    彭成忙扯过他想阻止:“我们两个大男人出门办差,叫辆无篷的骡马车已是奢侈,坐这么宽敞气派的马车不合适。”

    谁知吴家郎做出了更让人诧异的举动。他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开始打开多个漆箱笼上的锁。

    彭成气愤地要去夺他手中的钥匙:“吴大哥,这总归是要交付给客人的箱笼,你想做什么?”

    吴家郎无奈,干脆把钥匙全都给他,只抱起现场最小的一个匣子:“彭郎君,你把剩下二十多个箱都开了吧。然后将里头的石块丢弃到路侧一些,可别绊到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彭成叫他的言行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站在原地。

    吴家郎叹一口气,只得将手中小箱先放上座位,再下车打开他方才开启的第一个箱子,开始将里头的几块大石抱出扔至一旁,接着再将将两个小箱里的石头扔出,装进大箱后再一齐搬抬上车。

    彭成扔没动手,疑惑地问:“吴大哥,货呢?你这又在做什么?”

    吴家郎头也不抬:“我在按东家吩咐做事,一时说不清。彭少东家回去后就知道了。”

    彭成一听是金秀秀的注意,便不再多问,一同搬起货来。

    马车行到金家漆铺门口时已是酉时中。

    吴家郎把刚刚最早搬上车的小漆匣递给彭成:“彭少东家,请更衣。我在车下等你。”

    彭成借着门口点起的新花灯和天色的余晖查看了箱子里的物什,竟就是昨天试穿过的青衣婚服!

    他感觉分外的不安,合上漆匣抱着他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朝院门走去。

    正给车夫结完辛苦费的吴家郎赶紧转身追着他:“彭少东家,你怎么还没换上衣服?”

    彭成只顾着自己管推开院门,只见院子里头黑咕隆咚。

    吴家娘子突然叫道:“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最后进门的吴家郎抓紧将大门门栓落下,再小跑钳制住彭成。

    除了灶房,每间房门口皆有可靠的雇工执守。他们以关门声为信,点燃喜庆的花灯挂至屋檐下。

    陈荃正摆好两长串鞭炮在地,准备引燃。

    彭家带来的那漆工拦住他:“我们少东家还没更衣接新妇呢!且再等等。”

    彭成被吴家郎拖着往他住的厢房走去。

    他本人也想一探究竟,一时间没有挣扎,半推半就地入了房。

    进门后,他看见他永世难忘的一幕——金秀秀身着昨日购得的婚服,画了个难得一见的精致妆容,执着一柄鸳鸯戏水丝线绣面漆柄扇坐在他的床沿!

    彭成却毫无一丝欣喜的模样,眉间的川字仿佛像是用铁烙深刻上般:“秀秀,你这般玩闹的阵仗,着实太过了一些。我这就出门同他们解释解释,今日之事乃你生意上的新点子,且叫他们散了。”

    金秀秀起身至房门口堵住门,笑着耍赖:“你换衣服吧。莫管我现在看不看你,反正已是自己人了。”

    彭成叫她的调皮模样气得颤抖,忍不住举起指头枪戳着她:“你明明知道,奔者无媒,将堕妾道!我家父母早前,就去你家议过退婚了!”

    金秀秀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漆匣打开,取出他的婚服平铺于床上,摆好背着彭成偷偷购来的新靴。

    她亲上手为他宽去外衣:“哦?我难不成忘了告诉你?我的父母并未应允此事,我们双方也并没退回庚帖和婚书。我们二人有媒有聘,何来私奔一说?况且,今日的日子就在我们原定的婚期附近。”

    彭成还在扭捏犹豫,金秀秀掐指一下他的腰间:“动作可要快些,吴嫂嫂为我们请来的厨娘可是顶顶有名的嘴严厨技好,待会叫大家久等吃不上热菜,岂不是浪费了她们的心意和手艺?”

    彭成终于主动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冠服。

    金秀秀从床上又拾起两条缎被面,在他着装完毕后及时地递上一条给彭成。

    彭成眼见此物分外熟悉:“这难道是……从我临安家中的被子上拆下来的?”

    金秀秀将他手中的缎面同自己手中的一端挽成一个同心结,贝齿一直闪现在外:“郎君好有眼力!我此前回家时,和希孟聊过一些婚礼上的趣事。她说只认我一个嫂嫂,便主动提出将你房中的缎被面和我自己的一起,交与我备用来着。反正,迟早都是归我的。”

    彭成的心头这时才慢慢地浮现出不真实的喜悦之感,将自己手中的缎面缠挂于事先准备好的笏①上。

    他们二人终一人执着彩缎一端,并排牵巾而出,庄重缓步地向正厅前移。

    彭成家中带来的漆工眼尖,催促着陈荃:“快放爆竹放爆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院中响起一阵喧闹。

    彭成还有些忧虑:“如此大动静,又是挂灯又是放炮,明日你怎和邻里解释?你不是自称为已婚的弃妇么?我此趟远行若遭不测……岂不是更耽误了你。”

    金秀秀的左手拿扇子半遮着面容,挡住自己同彭成说小话的不端庄模样:“我自有一套说辞。说是庆贺我临安的郎君在功名上有精进不行?你莫说些浑话扰乱大喜日子。”

    彭成有些无奈地笑着叹气:“我竟想不到除了做买卖,你还有如此多的鬼点子。你是如何说动父母和吴家夫妇协助你操办此事的?”

    ①hu第四声,形声。从竹,勿声。本义:古代朝见时大臣所执的竹板,用以记事。网查资料时说是宋代婚礼男女两家各出彩缎绾成同心结,?端挂在新郎手中的槐简(笏)上,另?端搭在新娘的手中,由新郎倒行,新娘面相向而行,牵着新娘至中堂参拜家庙,这个过程宋朝人称作“牵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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