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吻下去

    金秀秀拍拍她的肩:“无妨,我唤家人替卷丹姐姐你备些热水。”

    卷丹警觉:“你们一起等我?”

    金秀秀迎上她质问的目光,以不容置喙的语气笑答:“漆铺中一下离了两个主心骨,耽搁了买卖也不好同郡王夫人交差。姐姐自然应留在家中,相帮操持一应事务。”

    不待卷丹回话,金秀秀径直出了正厅回房中收拾便装,再向吴家娘子交代接下来几日的应注意事宜。

    卷丹在临安郡王内府中也是二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人,何时受得住这样的委屈?她的眼眶里即刻就要沁出眼泪来。

    彭成咽喉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紧接着说到:“余下些时日家中幼弟和铺子要劳烦这位姐姐多多照顾了。我也先收拾行囊去了。”

    他随即离开了正厅。

    吴家娘子很快地前来招呼卷丹洗漱,将纠纠结结的她推走。

    不多的功夫,门口传来彭成返回:“芒儿小兄弟,我们走吧。”

    芒儿跟随他们出了门。

    坐在小渡船上,船上的两个船夫和几人之间一时无言。

    芒儿怕只有金秀秀一个小娘子在她会感觉不自在,于是寻着话头与她说:“幸而天色还暖,轻轻便便的就能雇上摆渡船,否则有急事都不知道怎么办。”

    金秀秀勉强笑笑,并无心接话。

    芒儿以为是自己不讨喜,讪讪地闭上了口。

    他却听见彭成问:“德府徐州之位处于建康、开封府之间①,汉风如常。我们船上备送的佛道祭器都是最保守的制型,不用担心不合礼。”

    芒儿的嘴张成“喔”型,他这才知晓为何方才他被指使着协助彭成抬下两大只漆箱。

    金秀秀重皱眉头:“只是此行是为了奔丧,我有些伤感罢了。”

    彭成听懂了不宜在外人面前讨论差事的涵义,只宽慰到:“性命无常,可此行的终点有常。现在一切都还为时尚早,不如宽心待到访,看看同去吊唁的其他人的如何寄表哀思。”

    芒儿天真热心,且自觉与这些漆商家的子女们并无身份差异,开口同劝:“就是就是。有啥好难过的。娘子你又不认识此家人。”

    彭成随即伸出手敲击了他的膝盖:“主家娘子的心思岂是你一个小小帮工能懂的!轮不到你评说!”

    毕竟是呆过普安郡王府书房的人,芒儿随即发现了彭成话中的提示,闭上了嘴。

    待在码头边卸下素漆箱笼,芒儿守卫在原地陪护金秀秀,由彭成去奔走问询晚间涨潮时会起航的船。

    很快,几人同上了一艘大船。

    上船前彭成同他们吩咐:“现在,我们就是归族为长辈奔丧的表兄妹了。”

    “啊啊?”芒儿有些懵然,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

    几人来到布满狭挤隔间的船身二层。打开小门,隔间里头只有一个勉强能挤下两人的床位,再无它物。

    彭成对金秀秀覆耳轻道:“此次出行的身份没有办法呆在同一个卧房,定两间客房我怕相隔太远,不能及时得知你的消息。在这里虽是委屈了你,不过我和芒儿皆能在你身侧。”

    金秀秀笑了:“我哪里会委屈了?倒是我在受你们的好意,给你们带来了不便。”

    男女之差异,存在无处可避。聪明人首要做的自然是主动趋吉避凶。

    夜深,彭成翻来覆去地睡不好。他终坐起身,拉开隔门垂腿下地,倚靠在隔板上向外守望。

    天有些蒙蒙亮时,他起身出去寻得水洗漱了一翻,这才带上隔间门倒回去小眯了一会。

    “彭成,彭成醒醒,我们去吃早饭吧。”金秀秀叩了叩他的隔门。

    彭成猛地坐起来,用力张开刺痛的布着红血丝的双眼,故作清醒地回应:“好,略等我一会。”

    他迅速地重新扎拢了发髻,又戴上头冠,这才将熬夜的憔悴之态略压下了几分。

    如此靠金秀秀叫起的日子又现了几次。

    就连白天时,彭成都要猫在隔间里睡上大半天。

    金秀秀不自禁地在心中嘀咕:此趟出行彭成为何像转了性?他莫不是身体真有隐疾,这才显得堕懒了许多?

    临下船的前一夜,几人在晚间为未知的陆地之行壮胆庆贺,特意点了些酒水。

    芒儿年纪稍小没吃过几次酒,对船家自酿的当季桑葚果酒感到十分新鲜。他又听说此酒不大醉人,不禁贪嘴多喝了些。

    半夜时感觉尿意充盈,芒儿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茅房。

    解决完人伦大事回来时,芒儿突然惊呼一声:“啊——”

    一只大手迅速堵住了他的嘴。

    芒儿这才注意到吓到他的是倚坐在隔间门口的彭成。

    就算方才发出了惊吓的呼声,一般人要么熟睡要么懒得管他人的闲事,探出脑袋张望的人并不多。

    彭成连连躬身,压着嗓音向那几个探出的人赔礼:“各位不好意思,我弟弟起夜不小心打了个脚绊,吵到大家了。”

    那几个好奇心强盛的人儿见无事,便也缩回隔间睡了。

    金秀秀却是已斜靠在彭成隔间的门上,轻声质问:“你好几夜都没有睡觉了?”

    彭成推着芒儿返到他自己的隔间带好门,折回后又对金秀秀覆耳:“我嫌如今世上书信车马通传慢,担忧黑夜笼罩时会增加失去你的风险,再找不到你。”

    宋太宗在太平兴国八年二月就曾下诏禁“内属部落私市女口”,可主政之人已多番更迭,如今北上也不知是个何情形。

    金秀秀向内推他:“明天就要上岸了,路途有多艰险我们也不知道。你多睡睡吧。”

    彭成刚想推拒,金秀秀重心未稳,连带了彭成一起重重向后倒。

    “砰——”发出不小的撞击闷声。

    有人又被吵到,发出不满:“赤老②,吵吵什么吵吵!”

    彭成向里拖了拖金秀秀,而后用腰发力挺坐而起拉上了隔门,对着她用力地吻了下去。

    几息③之后,金秀秀用手使劲地支离彭成躯体,失败后只能对他覆耳道:“留些情吧,我们还有差事呢。休息吧。”

    彭成干脆地松手:“好,是我情难自禁了。”

    金秀秀拿食指轻叩他的额:“傻瓜,若汉天下糟歹人继续拆分而倾倒,元元涂炭,小情小爱于慰藉命数上又有何意义呢?”

    彭成点头笑:“嗯”。他轻手移开了门,目送金秀秀回去。

    次日,这“退婚”的二人均面浮红霞,精神异常地抖擞。

    心意已相通,何必苦争密处的朝夕?天下在时,他们便都是同在了。

    徐州自古以来是军事要地,他们三人在下海船后雇的骡马车接受了好几道盘查,终于顺利地行进到城里。

    “张阁老”的名气在本地十分响亮,不多时,他们三人就顺利地向张府行进。

    此次雇的车辆小,于是彭成坐到了外头

    经过几日的海渡和赶路,三人的面色叫日光晒得暗沉了许多。

    就连原本面容在众人中最为突出姣好的金秀秀,如今看似增添了许多乡土之气,几乎无异于街上普通行进的妇人。

    芒儿此前的生活简单,除了亲姊卷丹外未接触过几个女娘。因此他快言快语,完全不懂得顾及女娘的爱美心:“金三娘子,这日头忒大了。瞧把你的脸都晒脱皮了。”

    车厢外头的彭成紧张,回头假意端详金秀秀面庞一二,随后正色说到:“没有啊,我看仍挺好。”

    哪有娘子不爱俏的?哪有郎君不爱美人的?

    芒儿不信。他的姐姐卷丹只要得空,总是在钻研临安城中最时兴的妆花衣饰。府中的侍卫们逮着机会也总是会讨好他,和他打听姐姐的消息。

    他暗暗沉思了一会,鼓起勇气劝道:“金三娘子,我们赶路也不急于一时,耽搁小小的一点时间去买个帷帽也不打紧。”

    金秀秀不自觉地抚了一下脸,似触到了脸面的粗糙之处。

    她本能地难过焦虑了一下,却又马上平复了心情:“无妨。瞧这街上的娘子们、田间地的妇人们,各个顶日行出,未见得一二戴幕帘遮面的。我不过也只是一漆商家的小小庶民,同劳作的她们有何意?太阳她们晒得,我自然也晒得。”

    彭成又转身连连点头:“何况我们冒远支之名来吊唁,不必刻意打扮,自然就好。”

    行至张府门口时,几人只见府邸并不是很高大气派,同一般的富家无异。

    彭成牵头向门人禀明来意:“官爷好。惊闻丧讯,我们家亲长是张家的旁支,曾受过张阁老的恩,现特命我们兄妹自临安来祭拜张阁老。”

    门人进门通报,很快便放行了。

    此时已过头七,张府中虽还充斥着处处挂白的凋落伤感,却罕见非家仆装扮的人员。

    张家的当家夫人季氏已经坐在正厅主位上候着他们了。

    彭成带头向季氏行了礼:“临安赵氏漆莱携弟妹拜见夫人。”

    季氏招手示意他们入座:“不必多礼。方才听通传,几位说是我们张家的本家旁支。”

    彭成再揖示敬:“侄儿的父亲确是张家的旁支,曾得过张阁老的照应。只不过靖康年时流离南下,投在主家赵氏的门下,便随了主家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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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位处于当今鲁豫皖苏四省之中的徐州很有意思啊!历史上的许多帝王祖籍徐州或是徐州人,比如曹魏曹丕、蜀汉刘备、刘宋的刘裕、后梁朱全忠、南唐李昇、吴越钱镠、明朱元璋等人。有兴趣的汉文化爱好者可以探寻一下徐州历史。

    ②吴越区骂人的话。在宋元时期,“赤老(佬)”指对军人的贱称。宋江休复《江邻几杂志》:“都下鄙俗,目军人为赤老。”是因为宋代军人皆要入尺籍,因此又可作“尺佬”。

    ③有说一息=21.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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