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外过路的车辆开着前照灯，那灯光把被风吹响的树叶的影子钉在了漆黑的房间里。徐言玥穿戴整齐地躺在酒店洁白的床上，她盯着天花板上抖动的树影，思绪像是被剥离了一样悬浮在虚空里。不眨眼，不呼吸，她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条河流淹没了自己。

    大脑不想休息，便从记忆里翻出无趣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让徐言玥回忆。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美丑平凡，不同的皮囊包裹着不同的血/肉/骨骼，切开都是同样的红色。或嗔怒或痛哭，不同的脸做出的不同表情不断在徐言玥的脑子里闪现，她冒出一个想法：哦，他们是怕死啊。

    周围的空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徐言玥立马下床，从枕头下掏出一把□□装进了腰间的枪套里，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藏在靴子里的两把匕首。“咚咚咚……”对面的空房间响起了敲门声，外面走廊的灯亮了起来，光线塞满了门的缝隙。

    窗外一片风平浪静，徐言玥心下明白田霞凤在暗处给自己打掩护，于是摸着枪柄朝门口走去。“里面好像没人……”一个声音自言自语道。徐言玥凑近了猫眼，空白的猫眼突然被一张惨白的人脸填满，这个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大喊：“疯狗在这！！！”，然后疯狂摇晃门把手。

    “嗷！！”窗外的树上出现了几条大型犬，那些狗疯癫地跳起来撞徐言玥房间的窗户，在出现裂痕的窗户上留下乌黑的血迹，然后摔到楼下发出闷响。“狗咬狗，哈哈哈哈哈”门外的人拍手大笑。

    窗户被撞碎了，飞进来的狗躺在碎玻璃上一动不动，整个房间充斥着一阵恶臭。窗外不知何时没了光亮，徐言玥只能看见外面树上狗的模糊形状。又一只狗跳了进来，呼哧着热气，徐言玥立刻拔枪射杀了它，然后在下一条狗冲进来之前开门，开枪打死了门外还在大笑的人。她顾不上观察被自己一枪弄死的人，便冲进了对面的房间，从窗户爬了出去。

    找上门来的人似乎在故意羞辱徐言玥，追杀她的只有几条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大型狗。整个酒店包括周围的公园，一点光亮都没有，甚至看不见一个行人。徐言玥只能听见身后的狗的动静。她朝着酒店地上停车场的出口跑，出口外面就是一条规模不小的商业街，但她遇上了鬼打墙，怎样都看不见出口。是个傻子都知道出问题了。

    徐言玥叹了口长气，只好放慢速度，准备处理掉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凶狗。那些狗朝着徐言玥冲刺，跳起来和她差不多高。徐言玥盯着面前第一头狗，它张开嘴，参差不齐的锋利牙齿上粘着干涸的血块，右边的眼球上插着玻璃的碎片还在往下滴血。她开枪击中它的头，半个头颅炸开了，有些粘稠的液体沾到了她的脸上。

    剩下的疯狗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徐言玥边退边射击。头碎掉半边的狗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徐言玥打完一匣子弹就边跑边换弹匣，这些狗的速度却快了起来，还没等她上膛，打头阵的一条狗就咬住了她的小腿。

    徐言玥咬牙，抽出一把匕首斩断了狗头，然后迅速扳开狗嘴，她的小腿一侧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洞。这些伤口明显影响了徐言玥的行动能力，她只能局促地应付冲上来的狗。

    距离缩得太近，目标太多，□□的使用不占明显优势，徐言玥只能选择靠匕首搏斗。这些狗没有战术的扑上来撕咬，它们身上残余的热度和腥臭几乎淹没了徐言玥，她奋力削掉这些狗的下巴，带着消化液的脏血喷到她身上，她毫不在乎地又折断了扑过来的狗的前肢。

    一茬接着一茬的狗拥过来，徐言玥被咬住了右手的前臂，她立即用匕首贯穿狗头然后砍断，来不及扳掉狗嘴便用枪射击其余狗的狗腿。失去行动力的狗还在地上匍匐，不断地嚎叫着。

    徐言玥扳掉右手前臂上的半个狗头，看了一眼散落满地的残/肢，毫不犹豫地拖着腿继续往停车场出口走。

    周围还是昏暗无光，徐言玥只能摸黑前进。她警惕的拿着□□，突然听见不远处的绿化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蹲在一旁的花坛后面观察着情况。

    一个人打着手电走了出来，徐言玥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便等着这个人走近。在她把□□对准这个人的头时，她才看清，原来这个人是田霞凤。

    田霞凤也狼狈不堪，衣服脏得看不清颜色，脸上到处是挫伤。“我被困住了。”田霞凤看了眼枪口然后盯着徐言玥的双眼说道。徐言玥收回枪，说：“来的人没想杀我，是来侮辱戏弄我的。”。那句“狗咬狗”且只放狗就是最好的证明。

    “让秦时安排人来接我们。”徐言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她回想了一下今晚所经历的事情，百分之百能肯定的是在她知道的异能者里没人可以操控动物或者死尸，她所射杀的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的伤……”田霞凤瞪着徐言玥身上触目惊心的狗牙洞，又扫了一眼她被腐肉臭血泼过的全身，表情有点崩坏。徐言玥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没什么情绪地说：“让秦时快点派人来接我们。”。田霞凤点点头，立马掏出手机播出加密号码。

    有一个人，从徐言玥手里跑掉的人，他能控制活人，但距离不能太远而且局限性很强，被控制的人受的伤痛会反应到他身上。徐言玥坐到了诊所里才想起这个人来。

    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端着一个铁盘走了进来，她沉默地坐到徐言玥旁边，无视掉了她的狼狈，只是拉开她破烂的袖口，熟练地给她打了一针淡黄色的试剂。那些血肉模糊的洞口就开始自我愈合。

    “十一号街五十二号收费口。”医生处理掉废针管，头也不回地坐到了电脑面前，打出了一张单子递给徐言玥。徐言玥接过单子收好，说：“借个地方清洗一下。”，医生摆摆手，已经见怪不怪了。

    徐言玥在诊所医生的休息室里冲了个澡，换上秦时给她准备的衣物，便离开诊所去找收费口了。

    天蒙蒙亮，街上的店铺几乎没开门。徐言玥紧绷着一根神经快步行走，看着太阳完全升了起来，三两下绕过几条街找到了收费口。收费口是流动的，会伪装成各类流动摊点，但会标上显眼的数字记号。52号是个小彩票售卖点。

    徐言玥站到了摊口前把单子摆在了桌子上。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盯了一眼徐言玥手腕上的刑具又仔细看了看单子，然后说：“镭晶石会影响成色，要翻倍。”。徐言玥摸了摸手环，点点头。男人直接拿出采血的工具，把针扎进了徐言玥的静脉。

    “你快死了。”男人声音突然变得失真。徐言玥感觉自己像是潜入了水下，五感都有些失灵。“我去不了‘旧地’。”徐言玥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谁，但他在自己对薛乔苏的去向一筹莫展时指明了方向。

    “你要抓紧时间了，你必须要去‘旧地’。”男人呆滞地看着徐言玥说道。徐言玥皱了皱眉头，又说：“我靠近‘旧地’就会被卷入风暴，我去不了那里。”。“薛乔苏会帮你，你不会死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徐言玥就感觉自己的感官归位了。

    “可以了。”面前这个男人拔掉针头打量了一下透明管里的血液，又飞快地瞧了一眼脸色不好的徐言玥，小心翼翼地说：“这可不是我多要啊，这是规定，我多拿了也没用啊。”。徐言玥看着眼前这个怕事的男人，明白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她什么也没说便也离开了。

    “旧地”，徐言玥重新思考起来，那个人为什么一直让她去“旧地”？薛乔苏真的就在那里吗？她偷渡去了“旧地”附近之后，才有了薛乔苏在“旧地”的传闻。薛乔苏杀了徐州庭这件事不算秘密，会有人一直监视她来寻找薛乔苏的踪迹吗？这几乎没可能。

    “薛乔苏会帮你，你不会死”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徐言玥根本想不明白。她带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疑虑到了咖啡馆，坐在露台上闭眼休息。“赛维”这两个字是她现在唯一有点用的保护伞，看来她要尽早去打听偷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