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分公司的事只剩个收尾的工作，几位同事配合工作要不了三天就能完成了，不需要太赶，趁着现在清闲顾益民打算请同事们一起吃顿，其实上次也请了，但是外卖总归不如在店里吃的香。

    下午五点准时下了个早班，同事们欢呼雀跃，一个比一个兴奋。浩浩荡荡的十几人从楼上下来，绕路去背面的主干道上打车。

    同事们都是头次来这边很不熟悉路况，以为从左走和从右走是一样的，其实不然。

    往左能到主干道，往右只能去顾岁念上次被送错的地方。

    一路上语笑喧阗，快到上次顾岁念被送错的地方时，一阵喧哗声隔老远传过来，几个爱看热闹的同事赶忙冲上前去，“这干嘛呢，聚众打架吗”。

    “谁知道呢，去看看不就行了”。

    “唉，等等我，我也去”。眼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害怕了，一溜烟的都跑过去。

    最后就剩顾岁念和顾益民两人还在原地不缓不慢的走着，顾岁念瞥了眼哥哥，讨好一笑，小声的建议道：“我们要不也去看看”。

    顾益民并没有理她，自顾自往前走。落单的顾岁念赶紧跟上去。

    越走越近，争吵声也就越大，基本是一些无厘头的骂人话，听了老半天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呢。

    懵懂的站那许久，等同事听够了才离开。

    一行人总共打了三辆车去饭店，其他八人挤在两辆车里，顾岁欢和哥哥两人单独坐一辆，那边八人一路上义愤填膺讨论着刚刚的事，这边顾益民一路上皱着眉头，顾岁欢愣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等她们两下车时，其他的同事早到了，就站在饭店门口等他们。

    顾益民冰冷的声音道：“到了就进去，用不着等。”

    好不容易出来吃顿好的本是件高兴的事，可是面对这一面桌的菜，同事们都显得兴致缺缺的，唯有顾岁念在认认真真干饭。

    反应慢半拍的她饭吃了一半才发现异常，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郭助理，侧着头小声问，“你们咋了，不吃吗。”

    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显得格外引人瞩目，离得远可能没听见，但是一旁的顾益民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目光骤变，寒潭般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刺在顾岁念身上。一瞬间心坠入冰窖，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不自觉的红一圈。

    郭助理没注意到顾岁念的变化，气愤解释道：“我们来时那边不是围了一群人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岁念努力克制自己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不知道，他们讲的方言我一句也没听懂。”

    郭助理：“我刚也没听懂，还是在车上张天给我讲的，一群大学生无聊研发个小游戏，打算找那家公司合作，本来答应好好的却死不签合同，一直拖着，时间久了，他们就想换家公司反正也没签合同。结果被告知已经有类似的游戏上市了，可想而知是谁搞的鬼。”

    郭助理的话成功化解了顾岁念的难过，若何掉出来的眼泪收不回去，隐约感觉眼眶快要兜不住泪珠了。

    她低着头假装去拿包里的东西，挂在座椅上的包包开口朝外，要拿东西必须转身，借着转身的动作顾岁念偷偷挤掉眼里的泪水，再装作若无其事模样从包里拿出纸巾，接着听郭助理说话。

    九月的檀林还是热天，包厢里开着空调，空气里充满了冷气，吃完饭的顾益民把手随意的放在大腿上。

    啪嗒，啪嗒。

    两滴滚烫的水珠砸在他裸露的手臂上，  冰冷的肌肤立马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温度，大量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顾岁念。

    她眼眶的泛红说明了一切，心脏抽的一下惊痛，想要帮她擦干眼泪，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举在了半空，趁着没人注意，马上收了回来。

    郭助理还在滔滔不绝，“那几个小伙子好不容易做出的游戏，想找他们投资，你说他们不投就算了，还抄袭这不恶心人吗？”

    说着便没了吃饭的心思，用力把筷子磕在桌面上，叹了口气。

    “唉，那几个学生涉世不深，经验不足一点底子没留全交代清楚了，现在要打官司连证据都没有。”

    顾岁念基本上知晓了大概，猜出来他们围在那的原因，“他们不会是想和农民工讨要工资一样，站在门口威胁他们吧”。

    这话一出同事一致默契的放下筷子，他们心里清楚这法子完全行不通，可能还会被反将一军告他们聚众闹事，可是这已经是他们能想的唯一方法。

    顾益民见他们没心思吃饭，索性结完账带他们回去了。

    回到工位上同事迅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心无旁骛的上班，好似从未看过那场闹剧。

    他们的转变之快即无情又合乎常理，独剩顾岁念还在思考怎么帮他们，她像个雕塑一样坐在位子上呆滞着，灵光一闪想到个人。

    拿起电话就给穆泽打去，其实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那就是哥哥。

    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顾岁念对哥哥境况不得而知，唯有母亲与外婆通话时才知晓一二。

    哥哥谈恋爱了，保研了，和女朋友去哪里玩了，都是从外婆口中得知。其实于顾岁念而言，她最讨厌的就是等电话，幼年时等不到母亲的电话，近几年她等不到哥哥的电话，但是现在她为了一两句和哥哥有关的话，天天在等外婆的电话。

    渐渐的哥哥到了大四，顾岁念能够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他忙着恋爱，实习找工作，和毕业论文。

    多次守在电话旁听不到半点和他相关的话，久而久之顾岁念失去了耐心，不在蹲在妈妈身边听她打电话。

    时间长了，就当顾岁念以为再也得不到哥哥消息时，一次家庭聚会母亲主动聊起来。

    “老何呀，我那侄子最近和几个玩的好的设计了款游戏，被大公司给抄袭了，你能帮忙想个办法。”

    总归是半路夫妻，母亲不好直接开口让继父帮忙，只是委婉询问了下。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他还不是强龙，继父不可能为了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把自己的基业毁于一旦，他含糊不清敷衍母亲，“我一个搞房地产的不懂这些，我问下有没有朋友是搞这个的，让他帮下忙。”

    坐在角落的顾岁念默不作声听完了这一切，并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岁念用当时流行聊天软件约小南风出来见面，见到人她直奔主题，“小南风，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叶南风毫不犹豫答应了，“好呀，你要多少我给你。”

    顾岁念吞吞吐吐道：“三，三，三千块。”

    叶南风不可思议盯着她，“三千，你要怎么多钱干嘛，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怪叶南风会多想，别说是一千了，岁岁可是一个月连一百都花不到的人，怎么突然开口要怎么多钱。

    低头垂眸的顾岁念喏喏道：“我想去京都找我哥。”

    “就以前和我讲的那个把你带大的堂兄吗”？

    顾岁念点了头，叶南风没犹豫给了钱，也不问理由并且表示要护送她去。

    刚开始顾岁念是拒绝的，经不住小南风的引诱，“你一个人去你妈能同意吗？有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在那边长大，十一二岁就开始独自坐飞机，你和我在一起谁不放心，到时候我们就说去京都旅游，肯定不会有人拦着。”

    顾岁念成功被说服了，两人收拾好行李就去了京都。到京都两人直奔哥哥的出租屋。

    “咚咚咚”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里面站着一位小姐姐，顾岁念看清了她的长相，比外婆给的照片上要好看。

    “你好，这是顾益民的家吗，我们是他的家人从外地来探望他的。”

    这房子是顾益民租给方媛的上班用的，位置离她上班的地方比较近，顾益民却不常来这边，只是偶尔星期六，星期天休息会过来看看她。

    他都不经常过来，怎么会告诉家人自己住这里，自己一个独居女性不太放心让陌生人进来。

    站在门口给顾益民打电话，“他是住着，但他现在不在这，我打电话问问他，请问你们是他的什么。”

    顾岁念涩声道：“是他的妹妹”。

    电话接起，久违的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方媛：“益民，老家的妹妹来找你了，你要过来吗？”

    话筒那边的人没有丝毫迟疑，“你在开玩笑吧，我妹妹多大呀，还在读小学，怎么可能来找我。”

    方媛按了免提键，站门外的顾岁念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哥哥说的是小小，小声对方媛道：“堂妹，表妹”。

    “你还有其他妹妹吗，像什么堂妹，表妹呀。”

    “没有，我就一个妹妹，你告诉她们找错人了”。

    挂完电话方媛对她们露出个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你们也听见刚刚的对话，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

    顾岁念对她深鞠一躬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打扰了”。

    看着再次关闭的大门和情绪失落的顾岁念，叶南风抱着她安慰道：“她说不定是骗我们的，我们再等会，说不定你哥马上就回来。

    一直站着人家门口也不是个事，叶南风上下找寻找一番，“岁岁呀，上面那层楼梯是封闭的，我们要不上去坐着等，离得近楼下有什么动静也听得见。”

    两人从中午下飞机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天色渐暗，也没听见楼下传出动静，反倒是叶南风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就当顾岁念想要放弃走时，“不等，我们走吧，你都饿了。”

    “没关系，在等会吧，我也不是特别饿，我知道你很想他，看他一眼都超级开心，我想让你开心呢”。

    慢慢的两个小时过去，顾岁念担心小南风饿得实在受不了，强硬不愿再等。两人刚下几层阶梯，就听到楼下有声响。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欢喜。

    方媛开门看见顾益民很是诧异“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事吗？”

    顾益民不动声色观察她，见她没什么不对劲，随便扯了个借口：“这周末没时间来看你，所以提前来了。”

    方媛反应有些慢，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怎么晚了吃了没，要出去吃饭吗？”，顾益民极其的随意问道。

    方媛有些错愕，怔了怔，“行，我进去换身衣服。”

    “好，我在外面等你。”

    楼上的顾岁念觉得她不止换了衣服，可能还化了个妆，毕竟十几分钟过去楼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久了，我好了，走吧”。

    方媛讲完哥哥没回话，顾岁念觉得哥哥是点了头的。

    “前段时间听说你们拿去买的游戏出了问题，解决了吗？”

    “嗯，小事早就解决了，你别想怎么多，自己过好就行。”，两人越走越远，等到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顾岁念才领着小南风下来。

    叶南风气愤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人在的时候不下去，现在下去干嘛。”

    顾岁念苦涩道出怯懦的原因：“哥哥，……他恐怕都不记得我了。”

    “嘴上说不记得，见了面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你这脑子关键时不给力”，叶南风惋惜道。

    这边两人磨磨蹭蹭往下走，走到楼下方媛发现手机好像没装出来，顾益民表示自己走的快转头去拿，小跑着上楼。

    突如其来的碰面让顾岁念不知所措，俯视着楼梯下的哥哥失了神，烫嘴似的“哥哥”始终喊不出口。

    顾益民语气淡然：“麻烦你们让一让，我要过去”，完全是对陌生人的态度。

    让刚刚升腾起来的喜悦和惊慌一扫而空只剩下伤感。僵硬的侧过身体让他过去。

    顾岁念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直到哥哥再次转头回来，她才缓和了些。

    木讷的追随着哥哥的背影直到消失，两人才慢慢悠悠往下走。

    早知见了面也想不起来，就躲着不见了，好歹留个念想顾岁念心里感叹。

    叶南风明显感觉到了岁岁的失落，三番五次的看向她又欲言又止。

    顾岁念从容一笑捧起她的脸，“没关系，我就是有点小伤心，我们现在去吃顿大餐说不定我马上就好了，人我也看了，知道他没事我就很开心了。”

    叶南风的嘴被挤瘪了，含糊不清道：“嗯嗯，反正还有几天时间，忘掉所以的烦恼，我带你四处去玩。”

    从京都回来两人谁也没提这件事，只是当做一次平常旅游。

    其实比起穆泽经历过这种事的哥哥可能更有办法，但是以他们俩的关系，顾岁念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让他帮忙。

    求人办事讲话要甜顾岁念开口小舅舅喊个不停，“小舅舅有空，一次吃顿饭吧”。

    “有有有，我马上去接你。”

    “好，小舅舅等会见，路上注意安全，小舅舅。”

    见了面顾岁念又没了勇气，骗人家是他侄女本就不道德，还借此身份来求人帮忙也太不是个人了吧。

    顾岁念一言不发穆泽也不问，就当是单纯的叙个旧。人都叫来了总不能算了吧，大不了以后好好报答他。

    “小舅舅昨天你们公司门口不是围了一群人吗？事情的缘由想必你也知道，他们和我是朋友，我想帮帮他们。但是我对这方面的事不太了解，想问问你从那方面下手比较好。

    穆泽在来之前想了千万种事，但是满满这一问还是出乎他意料，沉思良久，“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昧着良心的顾岁念坚定的点了点头，穆泽见状掏出手机给她放了段音频。

    听完里面的对话顾岁念目瞪口呆，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抄袭还这么理直气壮。

    穆泽把录音转发给顾岁念，“这个我发你，你给他们吧”。

    顾岁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坚决不肯。

    “小舅舅这东西我不要，我只是来问你有没有好办法给他们提下意见。”

    “没关系的，这个你拿去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那我也不要，他们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帮他”，明明是我与你非亲非故，却为了一己私欲用假冒的身份向你寻求方法，本就卑鄙无耻哪敢再让你陷入危险。后面的话顾岁念没敢说出口。

    穆泽无所谓道：“我把它录下来早晚是要公布，让他们公布我还是要安全些。趁着现在公司还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以后这件事过去了再公布，我的嫌疑可能就更重。”

    顾岁念信了他的话，十分感激：“谢谢小舅舅，那我拿走了。”

    “他们现在还在谈判阶段，你让他们拿着这个录音多要点钱，尽量别打官司”知道小姑娘不理解，穆泽索性一次全交代清楚，“一般像这种录音在法庭不能作为物证，它仅有的一点作用就是发到网上引起网络舆论。”

    顾岁念的眉头听完就没松开过，一直皱着。

    “我耳闻他们几个家里都不富裕，发布到网上也没大价值，很快权利会让那些言论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饭店回去后，顾岁念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怎样才能再遇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