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温晗笑以为,成为皇帝后,能够享受到报复仇人的快感。可实际上,什么感觉没有。

    她带着沉重的冠冕,手捧着玉玺,在面前写满字的圣旨上,落下一个红印。宣告着,盛国盛凰公主变成了盛国第十四个皇帝。

    底下臣子齐齐跪拜,高呼:“吾皇万岁!”

    然而,温晗笑明白,臣子们拜的不是她,而是陆归川。她说的话,只有陆归川重复一遍,朝臣们才会领命。

    以往那些背叛盛国的人,现在依旧不把她放在眼中,依旧逍遥快活。

    她的报复就像一团棉花,软弱无力,只逼走了唯一一个爱她的人。

    那这场报复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灰白的苍穹扣在高高的城墙上,温晗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住在笼子里的鸟儿。她站在祭台上,望着底下黑压压一片朝臣,眼神逐渐迷茫。

    早在登基前,那些早朝就已经让她明白,她不适合当皇帝。认不全大臣,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网,甚至不知道那些官职都是干什么的。

    那些人在她面前情真意切,言辞凿凿。她便觉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就让他们随想法去做。

    幸好她只是陆归川手中的傀儡,否则这好不容易收复的江山,她一天都能败干净。

    所以,做这个傀儡皇帝,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她明明就不想当皇帝,她从来都不想当皇帝!

    是呀,她真的愿望,真正想做的事,根本不是这个!

    祭台下,群臣还在朝拜,温晗笑却转身问仪官:“我现在算皇帝了吗?”

    仪官本来还在激情澎拜演讲,这骤然被打断,下意识地看了眼陆归川,见他没反应才回首恭敬道:“陛下,您现在确实是盛国的皇帝了。”

    “那你会写圣旨吗?”温晗笑又问。

    仪官有些为难:“这是陛下才能做的事。”

    “可我以前看见的,都是别人写好了,皇帝盖章就行。”

    “确实是这样。”

    仪官回答得很勉强,不停地往下看,偏偏陆归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温晗笑往后瞄了眼,退到桌前,对仪官道:“这里还有纸和笔,你帮我写一下吧!”

    这个时候,下面百官也注意到了上面的动静。他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最后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了陆归川身上。

    上面的仪官也忍不住问道:“将军,陛下想拟旨。”

    陆归川看着温晗笑,一派镇定:“给她写。”

    “遵命!”

    仪官颤颤巍巍来到桌前,小心问:“陛下,想写什么?”

    “退位让贤诏书。”温晗笑轻松道。

    “啊!”仪官愣住了,刚想问陆归川意见,就见他已经走到祭台上了。

    “你千方百计当上皇帝,不过一刻就要退位让贤?”陆归川眼神很冷,语气更冷,“不要以为枫儿喜欢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任性!”

    谁料温晗笑丝毫不惧他的冷意,轻松道:“陆将军明显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让给你,才是为天下百姓着想。为百姓着想,不是一个皇帝最该做的吗?”

    陆归川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让出帝位,又道:“你真甘愿让出你父兄的江山?这可不是玩笑,你最好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温晗笑郑重点头,转身望着高墙上的天空。清风吹来,她张开双臂,仿佛随着那风飞出了高墙,飞入了云间,自由自在,轻松无比。

    她说道:“陆将军,你说得对,我愚蠢、天真,根本不适合当皇帝。可你看街上那么多人,他们都和我一样,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分不清那些官职都是干什么的,但他们依然很快乐。”

    “可见,天地间并不是只有适合当皇帝的人,才是有用的人,也不是因为成了皇帝就一定会快乐。愚蠢天真的人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也可以做得很好。只要做了喜欢的事,不论高低贵贱,都能得到快乐。”

    温晗笑转了回来,解下颈间系带,脱下冠冕,双手捧到陆归川面前,释然笑道:“所以,让我们各自都去做适合自己的事、想要做的事吧!”

    陆归川没有接,只是略带疑虑地问道:“你将来真的不会后悔?”

    “后悔?”温晗笑脑袋一歪,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随即欣喜笑道,“我要是留下来,天天被困在高墙里,看那群大臣在我面前表演,那才会后悔为何不趁今日逃出去呢!”

    说完,又回头催促仪官:“喂!你不要只站着,快些写呀!”

    仪官犹犹豫豫,望着陆归川:“将军?”

    “写!”陆归川缓缓吐出一个字,也从温晗笑手中接过冠冕。

    不过一刻,仪官写好圣旨。

    温晗笑拿起来看了看,真心夸赞道:“写得不错,和你口才一样好!”

    仪官干笑几声,却是连话都不敢回。

    她随即拿起玉玺,没有丝毫犹豫,在那纸上落下一个鲜红的印子。

    一瞬间,云开雾散,天地清明。那些捆在身上的枷锁纷纷掉落,整个人都快要飞了起来。

    甚至为了能更轻松点,她脱掉那几件拖在地上的外衣。像一只蝴蝶般,在祭台上轻快地跳几圈。又一边哼着歌儿,一边蹦蹦跳跳地走下祭台。

    “陆将军,不对,该是皇帝陛下。以后有缘再见喽!”

    她一身明黄衣裙,站在跪拜的百官之间,青丝如瀑,随风舞动。阳光落下,给那张明艳可爱的脸镀上一层金色光辉,更衬得那笑容开心纯粹。

    如银铃的笑声,在整个场上回荡,驱散了压抑沉闷的空气,使得人心头一明亮。直到她走出了城门,那笑声还在众人心际回荡。

    等百官们醒悟过来时,那个只当了一刻的女帝已经不知所踪。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陆归川设计好的,心里千百个猜测,却是连个眼神都不敢乱给。

    压抑沉闷的气氛再度萦绕在人群之中。

    不管怎么说,盛国已经易主,改朝换代。

    ......

    在温晗笑登基这天,辜欣妱终于回到了陇关。一进城就撞见一只迎亲的队伍。

    她被那群看热闹的百姓挤来挤去,最后挤到墙根边上贴着。

    “不要挤了,让我过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人群中挤出去。可没想到无意的一瞥,顿时心凉如冰。

    马背上新郎笑容灿烂,是她惦记了一路的希望。

    辜欣妱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任由人群推来搡去,低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新郎是段公子......”

    等到夕阳欲坠,小巷子里的酒席散去,田夫人和田员外收拾着残局。桌下有只黄狗正抱着块骨头啃,田员外收拾到这里,立马踹了一脚桌腿,捏着把筷子敲打桌沿,骂道:“去去去!人都走完了,你这条狗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他顺着黄狗逃走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了立在门口的辜欣妱,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欣喜道:“哟!辜小姐,你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田夫人也转了过来,热情道:“这晚走来,一定还没吃饭吧!正巧厨房里还有点剩菜,都是没端出来的。我给你盛一碗去。”

    “不用了!”

    辜欣妱拉住即将动身的田夫人,问道:“家里有人办喜事吗?”

    田夫人一拍脑门笑道:“哎哟,你看我,今天都忙糊涂了。忘了告诉你,段公子和翠儿成亲了。”

    “什么?他们成亲了?”辜欣妱一脸的不敢相信。

    田员外走来道:“别说你,那天段公子突然回到陇关说要娶翠儿时,我也不信,还以为他发什么浑呢。结果段公子说我们夫妇待他恩重如山,他将来要去当什么大官,我又想把女儿嫁给个当官的。不如他就娶了翠儿,把我们夫妻二人当成亲生父母孝敬。”

    “是呀!”田夫人接道,“我们问了好几遍,他都这么说。最后就定了今天这个吉日。你还别说,今儿真是个吉日呢,辜小姐也回来了!”

    他们夫妻二人笑得开心了,但辜欣妱完全笑不出来。她努力牵动嘴角,试图使自己笑起来,却使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

    她不想让田员外夫妻看出异常,立即转了个方向,却正好撞上段源策的目光。

    段源策一身红衣,慢慢走过来道:“岳丈,你们收拾去吧,我来招待辜小姐。”

    田员外点点头:“也好,辜小姐还没吃饭呢。我等下给她盛一碗,放在锅里。辜小姐,你要记得吃呀!”

    辜欣妱微微颔首:“有劳田员外惦记了!”

    “哎哟,都认识这么久了,那么客气干什么!”

    田夫人说完,就和田员外搬着碗筷进屋了。

    余下二人相对无言,红日沉沉,漫天红霞,映得墙上、窗上那些喜字格外刺眼。

    良久后,段源策一叹:“抱歉!”

    这一句抱歉,彻底击垮辜欣妱心防。她抬起头,眼中泪光涟涟,努力压制着语气中的悲伤:“你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

    段源策微微一笑,反问道:“辜小姐,你觉得只有喜欢才能嫁娶吗?”

    “难道不是吗?”

    辜欣妱看着他,似乎不明白,短短几个月,他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娶了别人。

    “那你和陆公子呢?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为何一定要嫁给他呢?”

    “我......”辜欣妱说不出话了,带着一丝羞愧,慢慢收回了目光,转而盯着自己的鞋尖。

    段源策看着她这模样,又是一笑,故作轻松道:“你看,并非所有嫁娶都是因为爱。辜小姐因为执念,一定要嫁。段某因为责任,必须要娶。”

    “可你不喜欢她呀!”辜欣妱只能徒劳地叹着这句话。

    “我不需要喜欢她,只要敬她、陪她,像平时那样相处,渡过一生。”

    段源策说完,她的眼泪也掉了出来。就在这时,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

    她没有去接,而是绕过段源策,径直跑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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