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无赖

    做不成亲,也别成仇,毕竟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沈离淮是不可能在青州久待的,为了让崔氏日后能够活得好些,这门婚事总归是要跟薛怀春坦白。

    已经决定了告诉薛怀春真相,沈离淮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开始认真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到她前世的水平。

    春风似剪刀,一刀一刀剪开树上的细叶。

    沈离淮自认不是个修炼的废材,却没有想到今日在这具身体上栽了跟头。

    经脉堵塞,这对于修炼的术士来讲,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不过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稍加运作和调养很快便能疏通。

    原先沈离淮也以为原身只是普通的经脉堵塞,是因为没有引气入体造成的,可等她再次疏通经脉后才发觉了不对劲。

    沈淮的经脉之所以堵塞,分明就是有人有意为之,想要她修不成仙。

    究竟是谁竟这般狠毒,要斩断一个才十几岁少年的仙途?

    沈离淮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原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如同失去血色的白纸一样脆弱,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多亏是深夜,她弄出的动静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她盯着地上的一摊血迹,颇为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先不管修炼不修炼的事,找东西把它擦干净才是最要紧的。

    天一亮,崔氏刚到厨房,就看见盯着水桶里的鱼有些手足无措的沈离淮。

    看着她举着菜刀无从下手的样子,崔氏抿唇浅笑,转眼已经走到厨房里,拿过她手里的菜刀:“鱼不是这样杀的。”

    崔氏拿起菜刀,利落地杀鱼:“怎么起这么早,可是饿了?”

    沈离淮往后退了几步,顿时对崔氏另眼相看:“睡不着,就来厨房逛了一圈,想着试试做饭。”

    虽然她每每见到崔氏都是在掉眼泪,但看崔氏如今的行为,倒也不是一个只会哭的妇人。

    崔氏的厨艺很好,三两下一锅香喷喷的鱼汤便已出锅。沈离淮在一旁帮忙烧火,时不时和崔氏聊几句。

    沈离淮在家里用完饭,帮忙洗碗后才悠悠出门,顺着院里的路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子口。

    这片院落与薛家大宅是不同的,出了门就是巷子,走完巷子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

    她站在巷子口便听见大街上的热闹喧嚣。春意渐浓,街上说笑叫卖声扑面而来,一切都是那么生动活泼,沈离淮不由得笑了笑。

    距离上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她早已记不清了,尘世的喧嚣和繁华于她仿佛是昨日之事。

    她并没有走去街上,而是在街边的马石坐了下来,旁边的一个小童正骑在上面,见她坐了下来,便咕噜地下来跑开。

    沈离淮望着小童的身影,不由笑了笑,视线又移到街面上,欣赏着青州的风土人情。

    这是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货郎挑着货担在街上游走,此时天晴大好,不少临街而居的妇人裹着头巾在街上说笑,手里拿着纳鞋的针线或者菜篮子。

    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生活面貌却是这般有趣,四处洋溢着繁荣安乐,沈离淮心中默想,视线向另一处移去。

    前些日子,她偶然听到薛家的下人在谈论三个月后青州的宗门选拔。

    听说来选拔的宗门众多,其中就有参加无量山围剿的四大家族。

    唉,没有一件事让她稍微感到重生了的喜悦。

    沈离淮正欲起身,不远处便迎面走来三个勾正在说笑的男孩子,觑见是她便挤眉弄眼地走过来,看年龄应该大不了她几岁,个头上比她高了不少。

    她也想躲,可惜看他们气势冲冲的样子,这趟她应该是躲不了的。

    若是打起来,不知如今的她能有几成胜算?

    “哟,这不是沈少爷吗?”最中间的一个人说道。

    沈离淮认得衣服的料子,是青州一带盛产的水云烟细棉,这几日在床边见到来探访的夫人们都身着这种衣服料子,她的衣柜里也有一件崔氏用薛家给的料子做的衣服。

    沈离淮对他们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应答,她还不至于被他们给吓到。看样子这三人来者不善啊?现在他们身处街道,这三人应该不敢当街行凶。

    “沈少爷,你这是好了?”中间那男孩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沈离淮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什么少爷,不过就是攀附薛家的藤木。

    她抬袖子掩嘴咳嗽一声:“好多了。”话里听不出喜怒,“适才走了几步,又不行了。”

    右边的人出声:“你不行可不行啊。”话中自然别有意味。

    十三岁的孩童自然听不懂,可她是活了半辈子的沈离淮,也只能懂装不懂。

    最中间的人闻言皱了皱眉:“你这般样子,三个月后的宗门选拔你该怎么办呢?”语气中好似真的在担忧沈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是真的关心,不会在这个时候戳别人的痛处。

    最左边的男孩子闻言不屑地笑出声:“哎呀,景桓,你跟他这个废物多费口舌些什么?人家可是要当薛家的乘龙快婿的,怎么会看得上宗门选拔这样不入流的事呢?”

    说完三人便笑作一团,毫不客气地嘲弄。

    沈离淮向来气度不错,即使知道他们是在嘲讽自己,她也没有半点不高兴,毕竟当年更难听的她都听过了,还会在意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见她没有半点反应,最左边的人站不住了,那人颇为幸灾乐祸:“我可听说薛宝儿为躲你,可都跑到老太太那里去了。”

    似乎想以此来激怒她。沈离淮不禁暗自摇头,到底是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这就沉不住气了?

    可惜,她是不可能如他们所愿的。径直略过他们,往巷子里走去,毕竟该聊的已经聊完了,再叙旧下去,她可要收钱了。

    被叫景桓的少年人有些恼怒,看着沈淮远去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背后大喊:“沈淮,有种咱们就在三个月后的宗门选拔见,别给我做缩头乌龟!”

    沈离淮暗自嘀咕:“我当然没种了,我又不是男人。”

    而且她对什么宗门选拔完全没有兴趣,什么狗屁仙途,都通通去见鬼去吧,她重来一世不是去受那些迂腐老头老太气的,是去杀他们的。

    她又没病,干嘛要去受这种罪。

    她重返人间,好歹也是一代呼风唤雨的鬼王,没有腥风血雨,鸡犬不留,满门灭绝,他们就该偷着乐了,还来招惹她?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坏了!

    沈淮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停下脚步看向四周。刚刚骂得太入神,忘记警惕周围了。

    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周围宽敞、一眼望到头的巷子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别人家的院子外围。

    伴随着缕缕春风,耳边传来阵阵清脆的铃声,清灵又脆耳,如同攒了一个冬日的雪被暖阳照融,滴落在清冽的泥土中。

    低低切切,惊天动地。

    沈离淮循着声音望向院子里,似要透过院墙看穿里面的布景。

    “哪里来的破铃铛,还响个没完了是吧?”沈离淮拧了拧眉,嫌弃的表情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道自己来这多半是因为这铃声的原因。

    破铃铛。

    沈离淮又暗骂了一声。

    “喂,这位小兄弟,实在对不住啊!”只见一名青衣男子从墙上探出头来,满是歉意,“您要骂就骂我,别骂我这铃铛,您放心,它就今天有点兴奋,不会给您造成困扰的。”

    话音还未落地,一声低微地轻响从腰间传来。男子顿感尴尬,下意识地屈手按住腰间的铃铛,他朝院外的沈离淮尴尬笑了笑:“那个……你先听我解释……”

    旋即翻身出来,朝沈离淮施礼:“我……”挠了挠头,“实在抱歉,因为我的铃铛,把你牵扯进来了。”

    “在下宋怀瑾,字瑜,道号惊竹,中州姑苏人士。”宋惊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后,正式介绍起来。

    沈离淮微微颔首:“青州沈淮。”

    话音刚落地,才安定下去的铃铛又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外墙下,如同向万年不成有人涉足的寒潭中轻掷了一颗小石子,从此激起动人的水花,然后一层层、温柔地荡漾开去。

    宋惊竹连忙拿出缚音符贴在结心铃上,唰的一声从耳根红到了脸脖子,他心中大震。结心铃从来没有发出过声响来,连他都以为会这样沉默到天荒地老,怎么今日格外激动?

    一连响了三次。

    “那个……”此刻年轻人低着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异常耳熟。

    沈离淮的眉心隐隐作痛,这破铃铛还真是响个没完了是吧?

    她面上看不出情绪来,还是温声和气说道:“无事。”

    确认结心铃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响了后,宋惊竹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人,只是这一眼,他便看出了不对劲来。

    “你居然才引气入体?”宋惊竹极为惊讶。

    随即又看出了问题来:“不对……”他上下打量着沈离淮,撤回目光,“你这是药石成疾造成的经脉受阻啊?”

    他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人有些不同,虽然少年人眼中噙着笑意,显得很是平易近人,可宋惊竹却觉得眼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转念又想起三月后的宗门选拔,他连忙问:“不知兄台可有中意的门派?”

    这年轻人的问题可真多。沈离淮抬眼,答道:“没有。”

    “没有?”宋惊竹讶然。

    且不论那四大家族,单说那几大门派,天材地宝也算得上世间少有,面前这个年岁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居然完全不心动?

    宋惊竹顿时心生佩服。

    “嗯。”沈离淮觉着也不能太张扬了,总不能说她看不起那些门派,索性换了个说法,“仙门百家嘛……很好……但我不喜欢……”

    昧着良心说的话让她难受了好一阵。

    宋惊竹笑了笑,蓦然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沈淮这个名字耳熟了?

    “你就是前些日子投奔薛家的沈淮?”

    哦,如今她的名气都这般大了吗?

    沈离淮不答。

    春意渐浓,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衣袍作响,发带飞舞。沈离淮抬头,院墙外的海*棠花落在她的发鬓间,她看向宋惊竹,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

    初春的季节,哪里会有海*棠盛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该问的不是这件事,却在看见掉落的海*棠花时,突然随心而至地问了出来:“你会舞枪吗?”

    宋惊竹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会啊。”

    “是吗?”沈离淮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我不信。”

    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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