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不有初

    “沈离淮死了。简直大快人心!”

    七杀星陨,长生灯灭。

    上清河镇上的一间茶楼里人声鼎沸,无量山的围剿刚结束,未及第二天,这个消息便如同插了翅膀一般飞进每家每户中,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比当年大战的战火蔓延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鬼王沈离淮安被围剿的故事颇受欢迎,茶楼说书先生的醒木都快拍烂了。

    来这儿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每当讲到高潮时,总有一两个人情到深处,拍桌而起,吓得茶楼众人一跳,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

    也有人悔恨,这么好的扬名机会自己居然不在。

    人心各异,但每个人都在庆幸修真界的毒瘤终于被剔除了。

    “沈离淮死了?谁能杀她!”

    “还能是谁,自然数太康谢氏,无上宗大弟子谢时宴,她的大师兄大义灭亲,带领仙门百家和无上宗仅存的弟子把无量山——她的老窝一锅端了。”

    “要我说,杀得好,无量山的那些魔修,时不时就出来作恶,扰人清静,尤其是那个沈离淮,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当初这妖女在无上宗就不安分,害死了当家掌门不够,还将无上宗的谢时宴推进无尽深渊,因为心生妒忌,还将崇明仙尊的小徒弟脸给划花了。”

    “无上宗的人也真是大度,居然容忍这妖女作威作福了这么长的时间。”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无上宗收留了她、栽培她,沈离淮这辈子就是个混迹于市井的混子,哪里能在修真界掀起这样的风浪。崇明仙尊可是尽心竭力教习她,都快把看家本领教给她了。可她倒好,公然叛逃,与修真界为敌,丢尽了无上宗的脸面。”

    “谁说没有白眼狼的,她沈离淮不就是现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茶楼里的人有很多是世家子弟,纷纷义愤填膺:

    “杀得好,简直太好了,此女在世时就将修真界搅得不得安宁,为祸一方!”

    “当初无上宗掌门见她根骨奇佳便将她收入门下,结果,她是怎么报答无上宗的,将无上宗毁得分崩离析,还把无上宗的镇山之宝给毁了。”

    茶楼内的讨论声愈发多了起来,无一都是在贬低沈离淮,言辞间似乎恨不得啖她之肉,食她之血,仿佛跟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其实这些人连沈离淮的面都不曾见过,却口出恶言,话里话外带着无限恶意。

    他们先是唾骂了沈离淮一番,又开始念起她的生前事。有人感慨,也有人愤懑,怨天道缺心眼,将这般天赋给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女。

    然后开始对围剿沈离淮的几大世家吹捧起来,赞赏几位家主和年轻子弟的功德一番后,又开始歌颂当今第一世家太康谢氏的大公子起来,这位谢家长子年纪轻轻便入了天权境界,当真是年轻有为,众人越说越觉得共有荣光。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沈离淮未离经叛道前在仙门百家中也是颇负盛名,众多修仙门派里对她倾心的世家公子并不少,和许多仙门小姐都是至交好友。因着她那跳脱的性子,却在一些仙门长辈那不太受欢迎。

    在沈离淮未踏入邪魔外道之前,她也曾风光恣意,年少成名,一时风光无限。

    修真界曾流传过这样一段话:百年之间,常居天榜一甲,寥寥几年,唯有沈离淮。

    这个季节正值花开时节,微风拂过,带起一阵隐隐的桃花香气。

    几日过后,上清河镇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连个人影都没有,可怖的便是镇上连个活物都不曾见着。

    初来镇上的几个仙门子弟将整座镇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别说活物,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找不到,夜里倒是听到了几阵断断续续的笛音,吓得仙门子弟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门派中。

    很快,修真界里传出了一个谣言,妖女沈离淮复活了!

    众仙门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尤其是参与围剿的五大仙门家主,连夜里起夜都要叫上几个法力高强的护卫,偶尔提到沈离淮,也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唯恐再度发生什么变故。

    相安无事过了几个月后,五大家族发现没什么异常,纷纷聚在一起商议这件事。

    率先打头阵的就是太康谢家。派出几个年轻且有实力的弟子前往清河湾镇查看情况,确认是不是有人误传,然后几个说得上话的长老带着灭灵旗前往不夜城,彻底摧毁了仅剩的残骸,还用灭灵旗镇压了不夜城汇聚的怨气。

    都说身死之事,需得盖棺定论之后才能知道。

    可当初在无量山围剿沈离淮的时候,没有人找到她的残魂,也不是没有人试着找过,可连她那把诡异的扇子众人连影都没见着,因此每个人心中都压着一个疑问:

    沈离淮到底死没死?

    若是在那场战役中真的被百家仙门挫骨扬灰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可沈离淮是谁?是无量山万千魔修的主子,是常年位居青云榜上的一甲,剑术无双,曾经风光无限,敢单挑百家仙门的人。

    单凭她生前所作所为,就足够让修真界的众多门派忧心忡忡好几年。

    若是她没死成,只是找个角落躲起来,休养生息,准备卷土重来的话……届时修真界必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的报复。

    修真界就这样担忧了二十来年,年年风调雨顺,风平浪静,众仙家也都放下了警惕,开始过起自己的日子来,生活得好不惬意。

    这下子,众人终于相信,当初名扬天下的沈离淮是真的死了。她不是全能的神,更没有金刚不坏之身,眨眼一晃,尘归尘,土归土,如今倒是真的天下太平了。

    很快,修真界再也没有人提起沈离淮这个名字。

    这个让修真界惶惶不可终日的名字终究被时间湮灭在沙尘中,成了一段沾上灰尘的历史,当年参与围剿的五大家族也迎来了新的人生。

    ***

    虽然已是立春,但青州的风依旧春寒如刀。

    站在北阁楼上正在俯视家宅的男人裹紧了斗篷,看到这一片足足五井深的大宅,视线落在错落有致用回廊串联又四通八达的房舍上,看着点缀其间的树木假山,他的视线不由得停留在近处的某一方小院里。

    看到这一片地方,男人微微皱眉,想起了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来:“沈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一直安静地站在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昨晚高烧才退。”看了一眼天色,“杨大夫一直在那边,未曾离开。”

    男人面色沉沉,看不出什么喜悦之色。

    这叫什么事啊?男人低声呢喃:“希望没出什么事才好。”

    说到这里,男人的神情陡然愤怒:“小姐还没回来吗?”

    随从低着头,答道:“老夫人来信说她近日身体不舒服,所以留了夫人和小姐多住几天。”

    男人冷笑几声:“不想回来便不回来,如果沈淮一日不醒,他们就一日别回来,沈淮有个好歹,你就告诉小姐和夫人……”

    男人一甩袖:“那他们就不用回来了,几个月后的仙门选拔赛也休想参加!”

    说罢便转身下楼,随从连忙应声是,待他跟着下楼,男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身边自有几个小厮跟着。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怎么闹成这样了?”他自言自语道,“这都叫什么事。”

    与此同时,沈淮也正按着头发出这种感叹。

    “这都叫什么事啊?”沈淮躺在床上,听着外边那妇人欢喜的哭声,还有老大夫含糊不清的话术,鼻息间满是浓烈的药味,以及入目明显且不属于自己房间的摆设。

    看起来很破败的门、窗、床帐子,以及自己的手。

    沈淮打量起自己的这双手来,称不上白嫩,因为瘦而显得修长。

    他大爷的,这都哪啊?

    妇人的感激哽咽声还在继续,似乎有更多的人闻讯而来,脚步声又杂又乱。

    不过并没有人来打扰,厚重的床帐阻隔了外边的嘈杂,能让沈淮安静地弄明白此刻的状况。

    沈淮,这具身体的原身的名字和她只差一个字,今年十三岁,跟寡母寄居在薛家。

    残存的记忆里薛家大家长当初受过沈淮父亲的大恩,所以见到来投奔的沈家母子很是激动,激动到要把自己的嫡亲女儿许配给他。

    这个消息让薛家的人也很激动,尤其是那位嫡亲姑娘。

    因着这里是青州地界,薛家祖坟上出过修仙得道之士,薛怀春的女儿自然也会些法术,不过沈淮这人根骨不佳,目前算是个普通人,于是薛小姐干脆利索的带着人一脚将沈淮踹到了湖里。

    沈淮的头撞到了湖里的石头,瘦弱的身板又惊又吓,没撑过三天就一命呜呼了,被遭遇围剿的沈离淮占据了身体。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混着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哀哭。

    沈离淮的思维虽有些混乱,但也能听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无非是这件事情给那几个肇事的孩子带来不小的麻烦,薛小姐避难到外祖父家,其余帮凶的二房、三房的两位少爷也被杖打后关在柴房,听外面的人意思,沈淮不好,他们也别想好过。

    薛怀春的态度到底是做戏还是别的,沈离淮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因为她现在有一个很不解且很重要的问题。

    她把手放在胸口。

    十二三岁的孩子,再加上身体羸弱,胸口不可能结实有肉,但这具身体的胸口却并非平平,有两个微微的鼓包被一层白布裹着。

    沈离淮凌乱了,她死后三千世界都精彩到这种地步了吗?

    女子要娶别人家的小姐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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