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乍一看就剩一层虚幻的影子,连影子都急不可见。

    君钰松手,刺刀掉在雪上,她快速往榆牧的方向走去。

    从半盖的雪里挖出小混混,君钰对上他泪光闪烁的眸子。

    她摸上榆牧的额头,还是热的,这让她稍稍放下心,转而继续自己的动作。

    榆牧重重的喘了几声,他浑身都没力气,雪地的温度令他清醒了几分,又因为不见君钰他不敢再昏下去,直到见到君钰才放下心来。

    君钰重新将人背上,一手抓住刀匣猛地上抬,雪洒到了两边。

    榆牧两指虚虚抓住她的衣领,他咬着字缓慢说:“别不要我。”

    君钰碰到榆牧那虚幻的身形才缓缓恢复,空出一只手摸摸榆牧的头顶肯定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榆牧耷拉下眼睛,他的意识此起彼伏,黑暗又要笼罩,但他不想睡。

    君钰步伐极快,语调不受影响还是平稳的,“休息会,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我会在你旁边。”

    “你保证。”榆牧一字一顿。

    君钰等他说完,才接上,“我保证。”

    榆牧再次睡过去,因此他没看到两刻之后,君钰陷入五人包围的情况。

    君钰扫过为首人手上的剑,将榆牧往身后扯了点,避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那人目光如鹰,冷酷决绝的略过眼前很是奇怪的两个人,他身后四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将此处围住。

    气氛一下安静的可怕,连风都停了下来,双方都没有废话,直到为首黑衣侍卫将残阳用拇指抵开。

    五人训练有素,同时拔剑扫来。

    君钰松手,刀匣在掉落一瞬,直接被脚大力踢起,剑灵没有半分停顿弯腰将榆牧转抱入怀中,以背相抵五把剑扣击在刀匣上,除了残阳其他四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君钰松手,让榆牧从她腿上滑到雪地,近乎是轻柔的。

    那些人一击不成,为首的黑衣人立即将剑撤回,精瘦的腰部用力一转残阳从下上滑,险险割下君钰两鬓的头发。

    这些人没见过君钰凝体的模样,见到这人如此难缠,还以为是哪家的练家子,不由心下警觉。

    君钰起腰控制着刀匣将周围未撤的四把剑全部挡开,空手五指握住最近的一个人,回拉手臂借刀挡住其他剑。

    她轻轻抿嘴,肘部下压咔嚓一声,剑灵一下把这人手臂折脱臼了。

    这里兵荒马乱的,君钰还分心雪地上的榆牧,她与一人靠得极近,膝盖抵着对方膝盖同时一弯,下面的榆牧正好把挡住。

    君钰的招式混乱,却极其有用。剑灵天生都会使剑与打斗,这种天赋是人练上许久才能融会贯通的。

    但君钰同时对上的是五个人,她空手成刃,重重下砍,被她控制的人即刻软趴趴的歪了下去挡住了榆牧。

    她向后一退,四人马上追了上来,待离远一点,君钰止步反手一剑劈面而至。

    为首的人以残阳相挡,其余三人左右夹击,君钰将剑挽出来一个刁钻的角度啪啪打开。

    但使残阳的人也不是好挡的,他一击不成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一步上前,死死压着君钰最近的位置,长剑的优势被压住,短刀出鞘重重滑下!

    他们本就不是正经的士卒,只要能杀人他们什么都能干,下三滥的路数能用就行!

    君钰只能一手握住,剑灵不怕疼不怕冷,可那处依旧流出鲜红的血。除了鲜少不同,剑灵和人似乎也没差别。

    感觉不到疼痛,君钰借此止住黑衣人进攻的趋势,以一只手的代价抬腿踩住他的膝盖,同时腰身向后弯出圆形的弧度,另只膝盖狠狠打在了他的下颚,发出清脆的碎骨声音。

    她一松手,从空中飘然落地,而为首的那个人眼冒金花,步伐不稳摇晃了两下,直直往后到去。

    其他三人顿了一下,继续攻上来,招招狠戾。

    君钰步步后退,几乎到了绝路,她一脚蹬住身后的枯树,以半米的高度近乎和地面平行的距离在空中旋起。

    而逼近的剑锋重重打在树上,没入半寸。

    君钰目光一凛,单膝跪地贴着二人小腹猛烈滑过,鲜血喷出被她一袖挡住。

    她猛挥袖,血液溅射到雪地上,一脚滑出勾住最后一个人的脚将人绊倒于地将剑掷出,斜插入那人的脖子。

    君钰从这三人中钻出,那被抹了小腹的两人还有气,不过倒在这里离死期也不过是时间的事情。

    残阳略过倒了一地的人,直到看到连光都能透过的君钰才停住了目光。

    君钰直直盯着他,直到残阳让开身。

    剑灵沉默地把榆牧从黑衣人下抱出来,拿着刀匣才似想起那是自己同类。

    她回头问:“你没抓住我,楚池杉不会惩罚你吗?”

    残阳才懒得插手,他踢了踢雪,吊儿郎当回道:“他啊,生气就生气呗,我又不怕,果然还是你这边好玩。”

    君钰叹了口气,她对残阳不熟,直到这次才觉得临渊对他的形容很贴切。

    人间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过这傻儿子相当于放了一片塘给她,君钰还是又说了一声:“谢谢。”

    残阳消失在原地,等着昏迷的黑衣人醒了过后把自己带回去说任务失败。

    顺着那个方向一路前走,好在山门虽然离国都很近,却不是全部都包含在国都内。

    这条路直接绕过了城墙的范围,不然君钰还要想办法怎么混出城。

    而离了山门的位置,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君钰顾及着榆牧高热,途中会偷偷进屋留下银钱,换下人家在煮的粮食喂着小混混。

    可是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残阳所说的山寨去。化形出来太久了,她真的需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但自己沉睡去,榆牧怎么办呀。

    那个会一眼就看出她,抓住她的小混混就要消失在雪地里了。

    剑灵本就是一根筋,君钰更是重中之重,虽力有不足,可心有所指愿竭力而往。

    剑灵重重的叹气,避开人群的所在,背着自己的主人继续往前走去。

    黑暗浓稠得像阴沟里杂物垃圾熬出来的淤泥,又臭又浓只要沾到便不能脱出,只能慢慢的任其淹没头顶。

    榆牧厌恶得看着满周的黑暗,往前一走淤泥溅在他的衣角,结成黑色的冰块一寸寸地向上蔓延。

    他挣扎了许久到现在已经自暴自弃,随便吧!快点的!把他冻住!

    这样他还能早点醒来,榆牧冷眼旁观,他早意识到这是一场梦,可他醒不来,沉重的病魔死死压住他的身体。

    这在淤泥艰难行走的人直接蹲了下去,淤泥已经掩到了脖子处,如虫蚁攀爬灌入了双耳。

    榆牧闭上了眼。

    那死了多少年的刻薄的声音直直穿透榆牧的耳膜,一只枯燥的手揪住他的左边的耳朵,不断向上拉扯。

    榆牧赫然睁眼,对面已显老态的妇人扑着发白的面粉,脸上还化着浓重色彩像极了头七回凡的艳鬼,只有细看才能看出色彩之下余味残存的美色。

    这点美色在边境的交战窑子中竟然还算得上可以称赞。

    无边无际的黑暗化成荒缪无际的彩色,那窑子他记不清了,连着周围不停咯咯嗤笑的女娘们都是无脸之人。

    “看呐,柳娘又在教训那个小杂种了。”

    “不愧是千人骑出来的种,只要给口吃了什么都能干。”

    叽叽喳喳的声音清晰的穿入过来。

    刚刚还在挣扎的小手骤然一停,他想起来了,这时候是那件事!

    出生便在女人裙摆下讨生活的榆牧什么都见过,这时候的他因为前一天柳娘的心情不好没有得到吃的,饿的受不了就把目光看向了那些恩客。

    一双油腻肥厚的大手抓住了他,五岁的小孩挣脱不开,他想喊娘却被大手紧紧捂住。

    他被人□□压在对方的大腿上,那捂住的手松开了,可小孩却叫不出来,因为一盘香喷喷的点心摆在了桌上。

    肮脏的外袖松开,小孩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湿漉漉的眼睛害怕又渴望的看着那个大人。

    但是最后柳娘冲了进来,一个巴掌抽了上来,小孩无措地抓着自己还没脱完的衣服,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便被自己的娘按在了冰冷的地面。

    太混乱了,东西碎了一地,叫骂声吆喝声砸碰着。可从此之后柳娘再没短过自己吃的,之后的日子几乎算得上小孩幼年为数不多的快乐。

    直到现在榆牧才懂得自己到底逃出了什么,耳朵上的疼痛火辣辣,他嗫嚅着唇喊了一声娘。

    可柳娘像是没听见小孩低声的呼喊,长长的指甲戳在人身上似要戳穿肉膜。

    “小鳖孙,狗娘养的还想偷吃东西!”

    “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滚出去,赖在这里拖着老娘的腿,有本事偷吃怎么没本事承认。白眼狼!蠢驴!”

    柳娘放下了他,大声骂道:“还不快滚,老娘踹死你!”

    深埋在记忆里的本能让榆牧下意识跑远了几步,

    他回头看去,柳娘几乎要和那浓厚的色彩融合,不知名的害怕席卷全身,他抬起腿要往回跑。

    这时柳娘也回头了,那是一张模糊的脸,形象地挥了挥她的拳头,嘴里的声音远远传来,“滚蛋!”

    黑暗虎视眈眈,从背后扑来把艳丽的色彩淹没。

    黑暗的温度是冰冷的,夹着风雪独有的冷冽清爽,他像是睡在了一场冰雪里。

    那种莫名的安心要让他睡去,可一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额头。榆牧向前抓去抓住了一只冰冷的手,和其十指相交。

    他张了张嘴,吐出了心里如梦泡沫的名字,“君钰。”

    像找回了自己,榆牧拼命挣扎要往最为冰冷的地方靠近,“君钰!”

    “我在。”平静沉稳的声音就在耳边,如她所言,不离不弃。

    无家可归的小乞儿找到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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