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采月一口气跑进山林，背靠井口粗的槐树喘气。
谢天谢地，总算逃出来了。
“老天爷啊！你不公，为何要如此对待水芝！水芝打小连蚂蚁都不肯伤害，为何要我三任夫君都死去，难道真得如他们所说，水芝天生克夫吗？”
杨采月振翅飞到树枝上，树下一俏丽妇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正满脸泪水往树枝上套绳子呢。
水芝套好绳子，又打了个死结，踮起脚尖将脖子套进绳圈内，只差踢开脚下石头，便一命呜呼了。
杨采月实在看不下去，嘲笑道：“傻女人，什么都怪自己头上，迟早内耗死！不是你克夫，是他们命薄！”
“谁？谁在说话？”水芝吓了一跳，忙从绳子里钻出来，四下寻摸一圈，也没见人影。
“她，她怎么能听到我说话？”杨采月也吓了一跳。
【叮咚！宿主大人救人一命，系统已加速升级1%，请宿主大人多做善事，为人排忧解难，每帮助一个人，便能升级5%。】
“请听题！”杨采月没好气道，“我问的是她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听到这个消息，她并不开心，一只芦花鸡，自身难保，何谈做善事，为人排忧解难。
【叮咚！宿主大人，只要有人向您诚心发问，你们便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心诚则灵。不要灰心，25个人，很快完成。系统也会努力的！】
见系统如此真诚，杨采月尴尬咳嗽了几声，她承认刚才说话声音大了些。
“那个……为何我帮助了她只升级1%，而不是5%？”
【要帮她找到夫君才算帮奥！】
蛙趣！杨采月鸡头都大了。克夫，这在古代想要嫁出去可有点难度。
“难道是菩萨显灵救我，我本不该死？”水芝又朝四周望了望，喃喃自语道。
“观音菩萨座下童子龙女，特来渡你。不是你克夫，是他们命薄，你命不该绝。”杨采月翘起一只鸡爪，特意放慢语气说道。
水芝慌忙跪下，头也不敢抬，哭道：“感谢菩萨指点。”
杨采月知道，要想让她重新振作，必须不惧流言蜚语，内心自信才行。
“你且说说，你的三任丈夫是如何死的？”
“第一任得了肺痨，第二任染了伤寒，第三任中暑而死。”
“这就对了！他们三个命薄，长寿反倒不正常。”杨采月挥了挥并不存在的佛尘。
“你且回家去，再做打算。”
“仙人，民妇已经……无处可去！”水芝抽泣哭着，将丈夫死后被婆家赶走，投奔娘家被父母兄弟嫌弃撵出说了一遍。
果然，有些女孩长大是没有家的。
杨采月忽觉头晕目眩，爪下不稳从树枝上栽下来，一头扎进水芝怀里。
“仙人？是……是你吗？”水芝有些不确定。
“嗯。”杨采月有气无力应了一声，晕死过去。
四五天水米未尽，一路颠簸，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再次睁开几眼，已是翌日一早。
晨光从屋顶缝中漏下，打在斑驳破旧的木板上，明暗互映。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山中木屋，屋内除了一处木榻，并无其它。
“这是水芝暂时找的住处，还请仙人不要嫌弃。”水芝手里捧着一片叶子，凑到她嘴角诚心道，“晨起的露珠，仙人尝一口吧。”
杨采月低头啄了几口，清甜可口。
水芝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野果擦了擦，放到木榻上，“请仙人品尝！”
杨采月鸡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水芝啊，你先出去吧，我要修炼打坐，不习惯旁边有人。”
“是。”水芝应了一声，乖乖退了出去。
舒服啦！杨采月抖了抖鸡毛，这果子这样大，一口一口优雅进食要吃到什么时候。
水芝已出，仙人偶像包袱卸下，她终于可以大块朵颐啦！
杨采月鸡头一低，尖利嘴巴猛啄起来。“真香！真香啊！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野果？”
其实只不过是些寻常果子，她饿了几天，此时木头都能咋摸出肉味来。
杨采月饱餐一顿，找了一处墙角蜷缩睡去，木榻上只剩四五个光溜溜的果核。
水芝很勤快，不过四五天，便将屋顶盖了厚厚树枝，编席子般交叉纵横，交织成一处，这下再也不怕下雨漏水了。
屋内多了几个圆滑石块，都是她从山上寻来的，每日细细打磨光滑。她还摘了些槐树枝叶，编了一个鸡窝，里面铺了厚厚的枯草，清香柔软。
多勤快的小媳妇啊！杨采月琢磨着，该去哪里找个适合她的男人呢。
一日正啄着野果，杨采月突然觉得肚子发紧，胀胀的，一样东西好像要从肚子里钻出来。
不是……这……一种不好的预感冲进脑海。
“仙人，怎么不吃了？可是野果不合口？”水芝关切问道。
“我……我出去一趟。”杨采月挪动爪子，走了几步。
“仙人，您这是怎么了？”
“别跟过来！”杨采月低声呵斥，此时，她也发不出高音了，体内那颗蛋呼之欲出。
该来的还是没憋住！怎么就管不住嘴！这就是吃货的下场！杨采月一边咒骂一边躲到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
啊！须臾，她长叹一口气，很丝滑，很快，不痛。
一颗椭圆形的鸡蛋安静躺在鸡爪边。外边还裹着一层滑溜溜的黏液。
纯天然无公害，不如拿给水芝吃？她这几日忙前忙后清减了不少。
但很快，她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可是仙人人设，该端的架子还是有的，更何况一个神仙连下不下蛋都控制不住，简直有辱仙人名声。
杨采月慢悠悠回到木屋内，跳到木榻上。
“仙人，您没事吧？刚才听您声音不大对！”水芝关心道。
“奥，没什么。”杨采月故作轻松，“刚才观音菩萨嘱咐我点事儿。”
“可是有关水芝的事？”她目光殷切。
杨采月实在不愿打击她，这个女人刚历经万苦对生活重拾信心。
“是关于你的婚事。”
水芝忙跪地朝她磕了几个响头，双眸挂泪道：“仙人，若真能帮水芝寻个命硬的，水芝愿意一生吃素，日日供奉香火！”
“倒也不必如此，你善良勤快，本来就很好。”
水芝满脸欣喜。
杨采月鸡眼一闭，心想牛皮吹大了，这荒郊野岭，要去哪里寻男人。
水芝每日割草晒干引火，很快发现草丛中的鸡蛋，兴冲冲进屋报喜。“仙人，这附近有野鸡，待水芝抓住它，咱们便日日有蛋吃了。”
杨采月鸡眼一翻，不用抓，这只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是好事。”她心口不一笑道，“以后若再发现，你烤着吃了便是，不用来报于我。我生性不爱吃蛋。”
水芝欢喜着架起火堆，烤蛋去了。
这么端着是真累。杨采月从木屋里飞出，打算山林一日游换换心情。
山间绿林葱郁，空气格外清新。
杨采月不知走了多久，有些乏了，振翅飞到一处高枝打盹。微风吹过，杨树叶子哗啦啦响动。
“这树叶怎地这样烦人，哗啦啦的简直烦死了！”树下有人道。
杨采月搭眼一瞧，是两个黝黑的中年汉子，一高一矮，猎户装扮，高个子手持长矛，矮个子手握弓箭正发着牢骚。
“大哥，上次你托李媒婆给三弟说亲，有信儿吗？”
“唉！”高个子猎户长叹一口气，“媒婆说申儿命硬克妻，克死了四任妻子，不肯给介绍，可……她们都是病死的，申儿待她们甚好！”
杨采月鸡眼都亮了。
“可惜申儿忠厚老实，被村里人这样编排，姑娘见到他都绕道走。”矮个子猎人也叹了一口气，“父母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我们，如今这般光景，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快别说了。申儿在后面呢，此事从长计议，咱们好好打猎多贴补他才好，申儿给她们看病欠下不少外债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山那边走去。
有外债？这……不大好。不过，团结友爱，家风不错。
杨采月从一个树枝飞到另外一处枝头。她想看看这申儿长啥样。
没多久，便有一魁梧男子信步走来，也是猎人打扮，手持弓箭，浓眉大眼，两腮有肉。只不过常年日晒，肤色黝黑。年岁也跟水芝差不多。
样貌也不错。杨采月咯咯叫了几声引他注意，申儿抬头见是一只芦花鸡，大喜，抽箭搭弓射出一只利箭。
杨采月一矮头，利箭从头顶飞过。
蛙趣！搞什么？老娘可是你的媒人！要带你去找媳妇啊！
申儿见芦花鸡身形灵活，不断从密林中窜来窜去，顿时来了兴致。往日都是百发百中，好久没有遇到这般有趣的猎物了。
这可苦了杨采月，翅膀都要拍断了。幸好走到半路遇到水芝出来采野果，这才急忙躲到她身后保住一条鸡命。
“你是谁？为何要伤……”水芝颇为生气。
“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杨采月道。
“为何要伤我的芦花鸡！”水芝将杨采月抱起，紧紧护在怀中，一脸警惕盯着申儿。
“我……我……”申儿见她长得俊俏，两腮嫣红，嘴巴气嘟嘟的，煞是好看，没由来紧张到结巴，缓了好一会，才道，“是我唐突了，原不知是姑娘养的芦花鸡。”
水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别走，水芝，这就是你未来的夫君……之一。”对于申儿，杨采月还想再考察一下，没敢将话说的太死。
“装崴脚！带回木屋！”她道。
水芝心领神会，走了几步“哎吆”一声蹲在地上。
“姑娘怎么了？”申儿几步跨到她身边蹲下问道。
“脚踝有些痛，许是崴着了。”水芝道。
“我送姑娘下山找大夫看看吧，脚伤拖不得。”
“不碍事，只是微微有些痛。回家休息一会就好。”
“奥。”申儿有些失落，思索了一会，犹豫道，“姑娘家远不远，若不嫌弃，我愿送姑娘回家。”
“那多谢大哥了。”
申儿憨憨笑了几声，搀住她衣袖扶起来，又将芦花鸡放入背篓内，这才上路。
来到木屋旁，水芝轻声道：“到家了，麻烦大哥了。”
申儿看着眼见的简陋木屋呆了半晌，“你……你就住这里？”见水芝满脸通红，又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屋子简陋，又在山中，你一个姑娘家，不……不安全。”
若不是没地可去，无人可依，谁想住在这里。水芝想到伤心处，泪水止不住滚落。
“姑娘，你别哭！唉！我……我……”申儿慌手慌脚，急得转了几个圈圈，竟然走掉了。
水芝止住哭声，惊道：“仙人，他……他怎么走了？可是水芝哭泣惹恼了他？”
“出了事，先找别人原因，活的才轻松。是他自己笨嘴拙舌，不管你的事。”杨采月也有些不解，这呆子怎么就走了，她还没报十一箭之仇呢。
两人正说着，申儿又从林子里走出来了。背篓里还背了一捆粗木棍，两胳膊也各夹了两捆。
“你这是……”水芝眼睛红红问道。
“奥，”申儿放下木棍，伸出衣袖擦去额头汗水，“我去寻了些木柴木棍，给你围个栅栏，再做个木门，安全些。剩下的柴火，晚上点火，有了火堆，豺狼不敢靠近。”
“多谢。”水芝揪着手绢，羞得满脸通红。
申儿憨憨笑了几声，“应该的，谁让我差点射伤姑娘的芦花鸡，刚才又说错话，害得姑娘抹眼泪。”
水芝娇羞一笑。
哎哟，电灯泡了不是。杨采月识趣钻进草丛里，逗起虫来。
申儿日日来送吃的，喝的，还开垦出一片地，种上了瓜果蔬菜。月余，两人渐渐熟稔，话也多起来。
杨采月日日出去散心，倒是发现不少野兔野鸡的藏身之处。
一日申儿走后，水芝来到鸡窝旁，欲言又止说道：“仙人，他今天……向我说了一些事。”
“他说什么了？”杨采月来了兴致。
“什么都说了，有四个妻子，都生病死了。还欠了一些外债。”
“你怎么想？”
“我……我……”水芝羞得转过身去，“仙人，水芝觉得他……很好，做事肯下力，人也憨厚善良。我也跟他坦白了我的过去，他说……我这么温柔善良的人，肯定不是我的错。”
不错不错，还挺诚实。杨采月面露喜色，“外债还欠多少？”
“再有三五日就还清了，他还说……再打一些猎物，要给我攒彩礼钱呢。”
不错不错，杨采月喜上眉梢，“水芝，去拿纸和笔来。”
水芝依言拿来纸笔，杨采月嘴衔住毛笔画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座山的简易地形图呈现在纸上。这一个月，她可没闲着，到处寻摸野味的藏身之处。
“这上面的黑点，就代表这里有野味。你且收好，成亲后每日告诉申儿三四处，让他去猎。这张图，足够你们衣食无忧。以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看哪张嘴还敢说你克夫！”
“仙人……”水芝声音逐渐哽咽，继而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哎！别哭了！我的鸡毛！杨采月很想挣扎出去，这怀抱未免太紧。
水芝越哭越起劲，好大一会才平复。
“还有一件事。”杨采月有些犹豫。
“仙人请说，只要仙人说的，水芝都照办。”
“以后日子过好了，娘家就不要再回去了。不能共苦的家人，算不得家人。”
水芝想了一会，下定决心点点头。
杨采月知道，这个决定对于她来讲，属实有些难。百善孝为先，可爱是相互的。明知他们不爱，不救，冷眼旁观，还要继续相处吗？一次就够了！善良的人，不该困在道德枷锁中，痛苦一生。
过了几日，申儿雇人抬了几口大箱子上山了。他对水芝说，这是彩礼也是嫁妆。水芝换上新娘红衣，美艳动人。
她拉住申儿，朝木屋方向磕了三个头。
杨采月躲在木屋里，哭得跟狗似的。
【叮咚！恭喜宿主大人做成善事一桩，系统已升级5%！】
杨采月没听见似的，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他们两个朝阳光中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