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和怡妃早前答应了纪星词,要联手产出皇上与淑妃的同人本,她们鸽了这么久,在今日偷听意外暴露之后,终于觉得良心过不去了。
陈贵妃邀请怡妃去自己宫里一起赶稿,她那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最适合产粮。
陈贵妃拿着一支画笔在水中涮了八百次,怎么也下不了笔,为难道:“我嗑CP向来是不拆不逆的,刚吃了帝后的糖,现在却让我产皇上和淑妃的粮,这不是在恶心自己么?”
“……”怡妃看着自己面前的纸笔,上面只写了“青梅竹马”四个字,除此之外她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太痛苦了。
陈贵妃将笔搁在笔砚上:“我连聂清清长成什么样都忘了,这同人图我真是画不了一点。”
“我也是,毫无灵感可言。”怡妃撑着下巴思考半晌,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聂清清吧?”
陈贵妃:“啊?不好吧?”
一来,她们平时跟聂清清的交集很少,对聂清清可谓是半分了解都没有。二来,她们对聂清清的印象还停留在聂清清推了纪星词一事上,这人心狠手辣、为人歹毒,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算了,要不还是去吧。”陈贵妃又改变主意了,站起身来,“我们去会会她,之前她推纪星词的事情一直没个结果,去问一下也好,顺便还能打听一下她跟皇上小时候的事情,说不定能提供点灵感。”
“聂清清有那么蠢吗?”怡妃跟陈贵妃并肩朝聂清清的宫里走去,“她要是一股脑的都跟我们说了,她还能是聂清清吗?还能做这本小说的女主吗?”
“小说女主一般不都是傻白甜吗?”陈贵妃一针见血地问,“你看,像我们这种不恋爱脑的,都只能当炮灰。”
“有道理。”怡妃道,“这么一想,难怪纪星词会穿到皇后娘娘身上呢,天降不敌竹马,她恐怕是这本小说里最大的炮灰……”
两人到聂淑妃寝宫时,门外空无一人。
晚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听得怡妃起鸡皮疙瘩,她紧张地抓紧陈贵妃的手腕:“这……我怎么感觉这院子这么阴森呢?”
陈贵妃道:“毕竟是死了三个人的地方。”
怡妃微笑:“……闭嘴,谢谢。”
奈何怡妃又怂又爱张望,正往里走着,余光瞧见旁边有个白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碑,上面似乎有字。怡妃眼神不好,但实在好奇,干脆壮着胆子去看上面写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怡妃登时有些腿软,顺势跪坐在地上。她被吓得发不出声,只能心里疯狂输出国粹。
“怎么了?”陈贵妃觉得实在奇怪,明明是来找聂淑妃的,怎么搞得跟荒野求生一样?
陈贵妃半蹲下身去看——这碑并不是普通的用来陶冶情操的拓碑,分明是用来追悼那两个已死侍女的纪念碑!
碑前放着两束已有枯萎痕迹的菊花,笼罩于寒凉月光之下。
陈贵妃把怡妃从地上薅起来:“快别跪着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找聂淑妃吧,这地方待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一阵寒风呜咽似的在空中绕了个圈,冻得怡妃一激灵。地上的石板潮湿、粘腻,一只蚂蚁顺着泥土爬上了怡妃的手臂,怡妃连忙将黑蚁拂去,抓着陈贵妃的手重新站了起来。
“快走吧。”怡妃的腿还是发软,“这地方阴气好重,早知如此,还不如明天早上再来呢。”
聂淑妃的寝宫里还点着灯,虽然天色已晚,但她根本睡不着。她将诗韵与和沂叫到跟前去,对着她们狠狠吐槽了谢渊渟一番。
这边的吐槽大会刚开始,那边的陈贵妃和怡妃恰巧到达了门口。
一听里面又在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陈贵妃按住怡妃:“等一下,趴门口听会再进去。”
“……你认真的吗?”怡妃哭笑不得地在聂淑妃门口蹲下了,“救命啊,我们今天到底要听几次墙角?”
陈贵妃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安静点听,可别又被发现了。”
刚刚被抓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此等尴尬事,她们整个人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屋里,聂淑妃在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清了清嗓子,忍无可忍地将今晚的情况描述了一通,说罢还反问道:“你们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有他这么为人处世的?难怪皇后娘娘成天都想跑,这换了谁都得跑!还说让我当皇后?这皇后我是一点都不想当!”
这话听得怡妃和陈贵妃连连摇头。
不行啊不行啊,聂淑妃如果跟皇上成不了的话,她们的回家大计可不就泡汤了吗?
“他可能单纯把娘娘当成外卖小哥了,以为娘娘就是去给他送皇后娘娘做的点心的。”听了聂淑妃的描述,诗韵替她打抱不平,“不过话说回来,皇上怎么能直接赶娘娘走啊?这样做事未免太没情商了吧,来都来了,难道不该邀请娘娘一同赏花?”
和沂估计诗韵已经忘记她们的任务了,纪星词不久前才让她们撮合皇上和聂淑妃呢,现在怎么能在聂淑妃面前说皇上的不是?
和沂冲着诗韵挤眉弄眼,一边试图唤醒她沉睡的记忆,一边给皇上找补:“这个季节花都谢得差不多了。”
诗韵不满:“没有花,难道不能赏月吗?!”
和沂道:“今晚乌云密布,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难道不能吟诗作对吗?”
和沂信念崩塌。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队友开局就跟对手结了盟,天崩局势怎么破?
陈贵妃一把拉起怡妃,趁机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诗韵道,“娘娘你躺着吧,我去看看。”
门一开,陈贵妃和怡妃便笑着走了进去:“淑妃娘娘近来可好?”
聂清清一愣,大惑不解。
她最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不仅皇后娘娘要来找她,连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的陈贵妃和怡妃也来找她了。聂清清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好像没干什么亏心事啊。
“陈贵妃和怡妃来了?稀客啊。”聂清清这下不想下床也不行了,“都这个点了,总不会是来找我闲聊的吧?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瞧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啊,我们怎么不能闲聊呢?”怡妃拉起聂清清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大家都是姐妹嘛,多多来往是应该的。我们都知道皇上最近最在乎你了,等你日后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可得替我们在皇上那儿美言几句。”
“你们知道什么?”聂清清将手抽出来,又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通,“那你们说,没有月亮,难道就不能吟诗作对吗?”
怡妃的脑筋转得快,忽悠道:“你是不是傻?今晚可凉了,皇上是心疼你才叫你赶快回宫的,他若是不心疼你呀,那才要跟你待到半夜呢,身体是自己的,到时候你着了凉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和沂看见友军,简直要流下热泪:“娘娘,怡妃娘娘说的是呀,皇上那么体贴的人,怎么可能舍得你着凉呢?你要看得懂皇上的良苦用心啊,他都是为了你好。”
一字一句全都是现代常见PUA话术,这些话挪到古代居然也这么管用……
见聂清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乎被说服了,大家的良心顿时都有点痛。
良心痛归痛,并不妨碍怡妃继续干缺德事。要知道聂清清不过是这本书里的NPPC倒不如心疼一下回不去现代的自己。
“你跟皇上不是青梅竹马吗?”怡妃伺机套话,“你不应该最了解他了吗,这些话那还轮得到我们外人来说?”
这话给聂清清听笑了:“有些事传来传去就变味儿了,黑的都要传成白的,不是所有一起长大的人都能叫青梅竹马的。”
“我都知道,不就是你家逼着你跟皇上套近乎吗?”陈贵妃直言不讳,“那时皇上还未被立为太子,聂家就逼着你去接近皇上,聂家押宝的确有一套,要不是后来杀出来一个地位更显赫的纪家,你恐怕早就当上皇后了。”
“谁跟你说的?不是这样的。”聂清清反驳道,“就算没有纪家,我也照样当不上皇后。”
陈贵妃继续激她:“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当时皇上尚且年幼,我意外救过他一次,可皇上贵为天子,并不是我救了他,他就必须娶我的。”聂清清心里很清楚,某些等级的鸿沟就是她今生都无法跨越的。
可聂家并不这么认为。
当年夏日,宫中众人一同去行宫避暑,年幼的谢渊渟在温泉边玩水,不慎脚滑,“咚”一声便滚落水中。
聂家早就交代了聂清清要想办法接近谢渊渟,可聂清清年幼时胆子小,便羞怯地站在一旁,不料还没站多久,就看见谢渊渟一头栽进了池子里。
任谁都不会见死不救,聂清清上手拉住谢渊渟,可无论如何都拉不起来他,立即大声哭喊起来,她的哭声引来了周围的大臣,谢渊渟这才被人着急忙慌地从温泉里拉了起来,勉强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后来的许多年聂清清都在想,如果不是聂家出于利益让她跟着谢渊渟,她又怎么会有救下谢渊渟的机会?又怎么会有后续聂家死乞白赖求来的、让她跟谢渊渟一同长大的机会?
可出于利用和利益的善意,还能算得上真正的“善”吗?
聂淑妃夹在聂家与谢渊渟之间,成为了一个积攒双方善恶的矛盾体,她一直都在按照聂家为他规划的道路走,走着走着就长大了,可她按照聂家理想的样子长大了之后,聂家还是对她不满。
不仅如此,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应该成为什么人。
她的前二十年似乎都在围着聂家和谢渊渟转。可聂家没领情,只觉得她没当上皇后就是辜负了聂家对她的栽培,皇室也没领情,先皇只觉得她是在消耗皇室对她的谢意,觉得她的心是脏的。
聂清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她好像总是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