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栀脖子上的红痕没个三五天是消不掉的。
幸好,她也不爱出去闲逛,否则非被憋疯不可。
云澈这几天都要去城外的军营,他起得早,连累她也睡不得懒觉。
荣嬷嬷在楼底下给她抄经书祈福,说要去去刘知忆留下的晦气。
那经书总共有十二卷,一卷不比板砖薄多少。
顾知栀就瞧了一眼,就借口说要给云澈送午饭,夹着尾巴溜进了厨房。
洗干净的鸡胸肉要切成厚厚的“薄肉片”,即生的时候看着厚厚的,但下锅炸完,一缩水就变薄的状态。
“汪,汪汪汪汪汪……”
咦,哪来的狗叫啊!
顾知栀停下往腌料里加鸡肉片的动作,将胳膊像医护人员清洁完保持无菌那般,端在胸前,从小厨房出来看热闹。
“呀,你从哪弄来的小奶狗啊!”
碍于手上的调料,顾知栀只能凑到顾惜朝面前,看她用手在撸狗头。
“顾柳他同袍家里养的狗,下的崽,你三哥给我要的。”
“他怎么不给我也要一条呢!”
顾知栀噘着嘴,十分不满。
他哥虽然有妹控倾向,看绝对是戎卢第一妻奴。
就连平日应酬,吃到什么好吃的点心,都会想着给顾惜朝打包一份带回去。
“你呀!”
顾惜朝抓着小狗的前肢举起来,往顾知栀面前扑,逗着她玩,吓得顾知栀连连后退。
“别动!”
顾知栀突然喊住顾惜朝,让她保持那个姿势待在原地。
她仔细地打量着因为受惊,冲她嗷嗷叫的小奶狗,瞬间恍然大悟。
她就说,为什么看这狗这般眼熟呢!
这狗跟云澈真像!
都是小脸,大眼睛,还都是双眼皮、长睫毛的。
小狗通体雪白,溜光水滑的,恰巧云澈也爱穿白衣。
真是,真是太有缘分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知栀越比对,越觉得像。
一时间竟然笑弯了腰。
“喂,你疯啦?”
顾惜朝听着她的笑声,就算站在大太阳下都觉得发毛。
她见顾知栀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又用脚轻轻踢向顾知栀的腿。
顾知栀笑得都要岔气了,被碰到后,没蹲住,一屁股就跌到了地上。
“诶,我说顾小五,你故意讹诈我呢!”
顾惜朝放下狗,蹲到顾知栀边上,将手伸到她腰间,准确地抓到她的痒痒肉。
“诶,痒!哈哈哈哈……别闹了,我错了!”
“三嫂,好三嫂,放过我,哈哈哈……”
顾知栀记着自己手脏,起初只是躲,没还手。
但在地上滚过几圈后,她也没了顾忌,用一双脏手还击。
一时间,一位是靖王府的正牌王妃,一位是护国将军府的养女、未来三儿媳,两位贵眷在地上滚作一团,倒是比旁边老老实实坐着的小奶狗还聒噪。
“诶呦喂,我的两位姑奶奶呦!”
荣嬷嬷想着抄经不能断,是不想出来管的。
但外边嬉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若是再置之不顾,亦是对经书的不尊敬。
可等她站到门口,差点没被地上的两小祖宗惊得咬了舌头。
被她这么一喊,地上的两人倒是和平休战了。
但那灰头土脸,衣着不洁的样,跟挖地道刚出来似的。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姐妹被各自的侍女搀扶起来,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而是嘲笑对方。
荣嬷嬷拧着眉,一脸嫌弃地盯盯这个,瞅瞅那个,最后撇开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这哪有半点高门贵女的样子啊!
“忍冬、明楚,快去烧水,让王妃和顾姑娘沐浴更衣!”
顾知栀和顾惜朝是一起洗过澡的,但顾知栀身上的青紫痕迹实在是羞人,于是便在两个浴桶之间加了一道绢纱屏风隔着。
顾知栀看向屏风那头的人影问道:“那狗叫什么啊?”
“噗。”
顾惜朝想到了顾柳,突然笑了一下,“你三哥给起的名,叫莲藕。”
“说来也好笑,你真不愧是你三哥的妹妹。”
“顾柳跟我说,他去挑的早,一窝七个崽都在,但他一眼就相中了唯一的这只白的。”
“他翻起正吃奶的小狗一瞧,就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公狗,这模样跟云澈那狗真真是一模一样!”
“哈哈哈,真的?”
顾知栀被这话逗笑,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云澈跟小狗狗神似啊!
想到什么,她转过身,趴在桶沿,认真地对顾惜朝说:“要不,你借我养几天吧,两天后,我就还你。”
“噗哈哈哈哈。”
“这狗,我就是带来在你这寄养的!”
顾惜朝也把胳膊搭在浴桶上,隔着屏风看她模糊的身影。
“莲藕在家闯了大祸,为保狗命,暂时回不去了。”
“啊?为什么?”
顾知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么小的狗,能犯何危机狗命的塌天大错。
难不成……尿了谁的床?
“大哥前些日子跟友人上山打猎,给大嫂掏回来一窝兔子。”
“其中,有一只本就体弱多病的,回来第二天就死了。”
“大嫂为给那只小兔办一场隆重的葬礼,把阿娘、爹爹、大哥、二哥和我全喊去,一起将它埋在了府里的花园中。”
“昨天晚上,莲藕被你三哥抱回去玩。结果这小家伙跑去花园,没一会儿就叼了只浑身是土的兔子。”
“因为下葬那天,顾柳不在。他误认为是莲藕去大哥的院子里,将大嫂的兔子活活折磨(死)的。”
“吓得他赶紧把兔子洗干净,丢进了大哥的院子里。”
“第二天起来,大嫂发现后哭成了泪人。”
“大哥一心疼,左手提着狗脖子,右手抓着兔子耳朵 ,气冲冲地闯进了顾柳的院子。”
说到此,顾惜朝还特意清清嗓子,就为将顾杉的声音学得像一些。
“你个黑心肠的小王八羔子,养的狗崽子也是个黑心肝的 。”
“老子媳妇儿就差给这兔子订口棺材了,你这狗崽子把它从土里挖出来也就算了,你还给老子洗的干干净净是几个意思?想扒皮做围脖啊?”
“哈哈哈哈……嗝……哈哈哈……”
顾知栀一听这话,就确定是出自她大哥之口。
顾梧已经算是个武夫了,但她大哥顾杉是从娃娃起就在军营里混大的小魔王。
书也读过不少,字也写得秀气,但爱说粗话的毛病却怎么也改不掉。
顾知栀笑着穿完衣服,跟顾惜朝一起坐到梳妆台那由着侍女给她们梳发髻。
“爹爹今天是不是也去巡营了?”
顾惜朝怔了下,想了会儿,才回答道:“嗯。”
“好像连顾柳都去了。”
这样啊。
顾知栀哦了声,便没再说话。
她出不了门,便跟顾惜朝梳得一样的未婚少女的发髻。
“走,陪我去厨房。”
顾知栀用攀膊束好袖口,又拿起一条给顾惜朝套上,然后拉着她一起朝小厨房走。
就看在跟三哥英雄所见略同的份上,帮她三哥谋点福利吧。
在她们胡闹这段时间里,鸡里脊肉都被腌好了。
因为肉片“薄”,放进锅里后,飘上来就基本熟了。
不过,鸡肉在炸制时,需要用漏网不时地捞起来,用勺子将粘连在一起的肉片给分开。
烧饼是昨日吩咐大厨房做得。
其实顾知栀也会,但……
嘿嘿,能躺平的时候,她还是会露出咸鱼本质的。
烧饼已经是熟的,但也得进油锅里洗个澡。
准备工作全完成后,顾知栀才敢让顾惜朝上手。
炸过的烧饼用夹子塞进顾知栀特制的油纸袋里,用刀划开一道口子。
刷子蘸上黑褐色的秘制酱汁,在烧饼内的白色柔软里面上厚厚地涂一层。
然后垫上新鲜的生菜叶子,再往里铺上浅浅一层炸过的鸡里脊肉。
左手拿饼,右手拿起调料盒簌簌簌地往上洒满干料粉。
黄瓜片、培根片、香肠盖到刚才的鸡肉上,然后再重复之前那步,在最上边也塞一层鸡肉。
饼不过巴掌大,但夹着的肉一定要塞到像是要冒出来的状态。
最后,用刷子在最上面,洒水式地将另一种酱汁淋上去,一份饱满的里脊扒肉饼才算竣工。
那几个男人都是饭量大的。
顾知栀和顾惜朝虽然没查数,但往食篮里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空隙地码着的肉饼瞧得人直眼晕。
“荣嬷嬷,把石斛叫来,让他把东西送去城外大营。”
此时接近午时,现在送过去,正好能在午膳时间送到。
忙活许久的两个小姑娘,一人捧着一个,坐在小厨房的门槛上,一起啃饼子。
烧饼的外皮特别酥脆,但里边还是原汁原味的、柔软的烧饼味。
鸡肉吸饱调料的香味,又嫩又香。
里边的黄瓜和生菜叶的清新恰到好处地能综合掉略咸的肉香,极其爽口。
纯淀粉的香肠,没有一丝肉,混在其中偶尔被咬到时,有股似肉非肉的特殊味道。
培根肉特别柔软,跟炸过的鸡肉不是一样的口感,但跟鸡肉放在一块竟是异常和谐,互为衬托。
女孩子嘴小,即使二人张大嘴,还是蹭了一脸的小花猫像。
“阿栀,这个为什么不放在邀仙楼里售卖啊?”
顾知栀正抢救在空中自由落体的鸡肉,直到抓稳了,才有空回话:“因为跟肉夹馍撞型了。”
她将手里的鸡肉扔进嘴里,接着说:“那时候,肉夹馍都没站稳脚跟,自然就不敢把它加进
去。”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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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云澈正在校场亲自带兵操练。
是以,石斛骑着马一进大门,就被他瞧见了。
他威严地喊出换招式的号子,挺起胸膛,拍了旁边的顾梧一下。
“我家王妃给我送爱心餐来了。”
顾梧一听,也往门口瞧。
看见明显不是一人份的大篮子,嫌弃地斜视着云澈。
是他夫人又如何?
不也还是他宝贝妹妹,他爹的宝贝女儿吗?
难不成还能只送他一人的餐食?
真是看不上他小人得志的嘴脸!
练完这套阵法,云澈难得地给士兵提早放饭,惊得大伙纷纷抬头瞧了眼头顶太阳的方位。
没从西边升起来啊!
云澈跟顾梧一掀开主帐的帘子,就被顾柳呲着的大白牙给吸引。
“杜仲,这么不给三公子叫军医来瞧瞧?”
这话一出,除了顾柳,所有人都笑了。
“云小二,小心我跟我妹妹告状!”
石斛得了顾知栀的叮嘱,特意跟顾柳告知哪边是顾惜朝亲手做得饼。
顾柳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这盯着篮子闻了半天香味了。
“阿澈,别理这小子了,快来吃饭。”
“是!”
有顾将军发话,几人也不再斗嘴打趣。
纷纷去净手,然后围在一起吃饭。
“白矾有消息了吗?”
云澈正要张开的血盆大口倏地收回去,神色严肃地对着顾将军摇摇头。
“唉!”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至少那孩子现在应该是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