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

    挤着一堆行李箱,季双宜的位置和游遇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季双宜小幅偏了下脸,这话显然不是对陈黛说的。

    也许在和暧昧的女生聊天?总不能是对她说的吧?

    季双宜动了动脚丫子,脚下的拖鞋偏宽。出电梯时,差点被铺在电梯里的地毯绊倒。

    游遇下意识想拉住季双宜垂在背后的麻花辫,季双宜自己撑住了电梯门框,他没帮上忙。游遇尴尬收回伸出去的手,忙拄着拐,出电梯。

    行李箱放在电梯旁,季双宜勾着身上斜跨包的肩带,打量三楼的布局。

    两个卧室,一个公卫,一个小客厅。小客厅出去就是大阳台。阳台面积被扩大,室内的面积跟一楼一比,被压缩不少。

    与一楼家长们喜欢的红木风装修不同,三楼的风格是年轻人喜欢的原木风。舒适的布艺沙发,简约的地毯,不规则的茶几,摆了各类游戏机和游戏卡台的电视矮柜,落地灯边上还有一个懒人沙发。这些物什,构成了温馨的小客厅。

    陈黛拧开靠近阳台的卧室门,招手唤季双宜。

    “双宜,过来看看你的卧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陈黛拉开紧闭的窗帘,让自然光透进卧室,“可能房间有点小。”

    季双宜跟着进了卧室。

    房间确实不大,但却足够了。进门右手边是四开推拉门衣柜,一张一米五的床,一张梳妆台,梳妆台对面是组合斗柜。落地推拉门直通阳台。

    房间布置得很少女,季双宜坐在床边,摸了摸被面上的小熊印花:“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阿姨还怕你嫌弃呢。”

    季双宜低头浅笑,她是真的挺喜欢这里。

    她讨厌港城逼仄冷漠的样子,哪怕后来随着季禾又换了好几座城市,超一线城市生活的便捷程度和繁华,是小城不可比拟的。但若要论起来,季双宜还是更喜欢穗清,这里承载着儿时最美好的回忆,是在别的城市不曾有过的家的归属感。

    游遇仗着身高优势,也往里张望。

    好家伙,他就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房间软装全变了个样。

    深咖色的窗帘换成浅米小碎花的,还多加了一层遮光窗帘,床头柜换成了梳妆台。那浅粉色的床上四件套和毛茸茸的地毯是怎么回事?

    游遇十分庆幸自己的卧室没被改装,以陈黛对季双宜的喜爱程度,保不齐哪一天他的卧室就被征用了。

    “你的行李箱要是放不下,就放游遇屋里的衣帽间,他那位置多。需要阿姨帮你收拾吗?”陈黛说。

    季双宜从床边站起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平时在家也是我自己收拾的。”

    “那行。你也刚落地,可以先休息一会,东西晚点再收拾也不着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阿姨说,阿姨就在楼下,”陈黛刚走到门边,又回身交待,“对了双宜,一会儿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跟阿姨说。要是嫌弃那小子,你可以到二楼的浴室,那个还没有人用过。”

    “好,谢谢阿姨。”

    陈黛有当长辈的分寸感,像十几岁半大的孩子,都不太喜欢家长长辈在一旁插手。而且季双宜第一天来,也需要给她自己独处的空间,好适应新环境。陈黛贴心带上门,看见还在小客厅里晃悠的游遇,没忍住唠叨:“你不进屋躺着,还杵在这里干嘛?”

    “妈,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躺得浑身疼。”游遇拄着拐,还支着条受伤的腿,怎么看怎么滑稽。

    陈黛抱着胳膊看他:“你就说腿好没好吧。”

    “......还没好。”

    “那还不快去躺着。”

    “噢。”

    母子对话惨遭强烈压制,游遇灰溜溜蹒跚着进了房间。陈黛推着从医院带回来的黑色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游遇在他母亲大人的视线攻击下,安分躺在了床上。

    陈黛在一旁整理行李箱,问他:“垫子高度合适吗?”

    游遇抬起腿,搭上垫高的软垫:“正好。”

    回答完,游遇从裤兜摸出手机,翻看班级群消息。他往上翻了翻,只看到班主任发布关于高三暑期补课的通知和注意事项。看完通知,又切到另一个软件,翻看朋友圈。

    “儿子。”

    “嗯?”游遇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

    陈黛说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在平时在学习上能帮双宜的,就帮她一把。”

    “?”游遇纳闷,“妈,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英语和语文那点分,你让我帮她?”

    “我说你那破烂英语和语文了吗?人双宜英语好得很,从小就在国际部,用得着你帮她?她帮你还差不多。”

    游遇一愣:“她一国际部转普高干嘛?体系都不一样。”他念过国际学校,知道学的是什么。奈何他英语太烂,加上那会自控力不行,再待下去他得废。所以才走得毅然决然。

    但,季双宜转学又是为了什么?

    “你季姨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很意外,”陈黛把他行李箱里的东西归位,压箱底的两本五三被放在书桌上,“别岔开话题,听见没。”

    游遇忽然觉得他妈未免也太过操之过急了,无奈道:“我也得知道她哪个科目薄弱,才能帮啊。”

    陈黛“啧”了一声:“你自己去问嘛,你们同龄人好沟通。”

    游遇放下手机:“妈,你不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吗?我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这么贸然去问,她不尴尬,我都觉得尴尬。”

    “行了行了,躺着吧。废话这么多,一点都不果断,也不知道随了谁。”陈黛拿着一袋换洗下来的脏衣服,出了游遇的卧室。

    游遇:“?”不是,怎么还上升到遗传学问题了呢?

    游遇看着紧闭的房门,十分无语。他怎么废话了,他刚才明明就没有说话!

    两个房间之间隔着一个浴室。浴室做了三分离的设计,洗漱区、马桶区、淋浴区,互不打扰。季双宜推开淋浴区的折叠门,看了一眼,置物架上简单放着1.5L装的洗发露和沐浴露。洗漱区外没装门,做了半隔断的设计。洗漱台台面上的瓶瓶罐罐并不多,洗面奶电动牙刷牙膏,还有一包抽纸。

    季双宜抱着自己的大号洗漱包,有点犹豫。全摆上会不会太喧宾夺主了?想了想,她还是像游遇一样,只摆了必备的。

    两人的个人物品,各占一角。

    长途飞行开始变油的头发,季双宜索性打了个麻花辫。因为又坐了一次飞机,麻花辫稍显凌乱。

    想起游遇刚才提醒过她的话,季双宜纠结了一会,还是下楼找陈黛。她需要把头发染黑,卸掉美甲,晚上就能空出时间收拾行李。这样一来,明天就可以倒时差,虽然不一定倒得过来。

    陈黛没说什么,径直带她去了新天地,新天地是穗清城北新开业没多久的大型购物中心。长至肩胛骨位置的长发剪到了及肩的位置,灰粽染成茶黑。法式风的美甲全卸了,修剪干净,只涂了一层薄薄的磨砂护甲油。

    再回到家,季双宜刚进客厅,就听到了爽朗的笑声传来:“哎哟,我看看是哪个小丫头来了。”

    游友昌刚从邻居家下棋回来,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季双宜看着白发苍苍,身子骨已经有些佝偻的老人,走过去问好:“爷爷,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咯,”游友昌撑着沙发旁的四脚手杖,直起腰,“你看这时间过得快不快,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哎,是爷爷老咯。”

    “哎哟,爸,你又来了。”陈黛打断他的话,不然说起来又没完没了了。

    游友昌冲季双宜做了个鬼脸:“你看,嫌我唠叨了。”

    季双宜在一旁抿着唇笑,眉眼微弯。

    听见客厅的动静,游宏良带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双宜来了呀。”

    季双宜低垂眉眼,打招呼:“游叔叔好。”

    “哎,别站着呀,坐着吃水果。不过可得少吃点,马上就开饭了。”游宏良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

    陈黛吃了几颗草莓,便进厨房帮忙。季双宜则坐在沙发上陪游友昌聊天,鼻尖时不时轻嗅从厨房溢出来的香气。她还真饿了,从昨天上了飞机、落地,直到到现在,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

    晚餐很丰盛,圆餐桌上的自动转盘摆得满满当当。不知道陈黛是不是提前向季禾了解过她的口味,桌上几乎都是偏辣的口味,而游遇面前,则放着清淡的清炒笋丝和高汤娃娃菜。

    餐桌上,陈黛和游宏良在给她说着穗清的翻天覆地,说着青川巷的变化,游友昌偶尔附和两声。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陈黛念着季双宜舟车劳累,便没再留她在客厅,只敦促她早点休息。

    季双宜端着一碗游宏良塞给她的葡萄,回到房间。看着排列整齐靠在墙边的行李箱,难以复加的烦躁之意顿时涌上心头。

    季双宜屈膝坐在地毯上,靠着床边,慢吞吞吃完一小碗葡萄。放在一旁的手机,停留在她和季禾的聊天界面上:

    【妈,我见到陈黛阿姨了。】

    【妈,我到陈黛阿姨家了。】

    抵达墨城和穗清时,她分别发了消息给季禾。季禾许是还未落地,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葡萄吃完,季双宜拉过陪伴了她大半个假期的行李箱,摊开在木地板上。

    衣物收进衣柜,零碎的小玩意放进斗柜里。书,电子产品,护肤品,暂时放在梳妆台上。抱枕该摆哪里好?

    只一个行李箱,就收拾到了将近十二点。剩下的,季双宜已经不想再碰。

    洗过澡,顿时清爽不少。季双宜拢起吹干的发丝,用抓夹挽着,伸手推开通往阳台的落地门。

    角落的花架上的植物开得正盛,她对花花草草没有研究,几乎叫不上名。从落地门缝偷溜出来的冷气,和屋外略显炎热的夜晚,形成了冷热相交鲜明的对比。

    凌晨时分,青川巷夜深人静。

    季双宜双手搭着阳台栏杆,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未免有些失望,她没有听到儿时记忆中的蛙鸣声。

    白天青翠绵延的山林,夜晚只能窥见起伏的黑影。夜空寂寥,远山空荡,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鹅黄的睡裙裙摆随着略带燥意的夜风飘摇,晃悠。轻轻扫过栏杆下繁茂的粉色太阳花,与之亲吻。

    那是季双宜唯一叫得出名字的花朵。她们家还未搬离穗清前,院墙脚下就有一大片,白的红的黄的,任凭风吹日晒,也能野蛮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洗衣房的方向有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轻到季双宜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季双宜从回忆中抽离,耷拉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无声苦笑。将委屈与怨言,一并深藏心底。

    她也该早点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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