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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缘灭

    翠微宫里,宁贤妃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那半块月亮,心里像月光一般清、冷、寒。

    林苒芝明日就要行刑了,无论她对她有着怎样的遗憾或是憎恨,她明日都将永远消失了。

    她的眼角不经意间滑下一滴泪来。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恨她的?月桂节?流萤宫市?还是春日宴?

    从木兰簪吧。

    萧瑾晗和她弟弟岑星棋一般大,她从小带着他们俩在萧聿珩的王府里,见缝插针地在徐欣悦的手下偷享着小孩子的快乐,直到岑星棋的死去。

    后来萧瑾晗长大了,出宫了,她便再难见到他。

    他原是与姚芸卿定的婚约。姚芸卿好,她是郡主,她身后有永定侯府,瑾晗与她成婚就更能有登上皇位的胜算,而且他还不爱她。

    可是这婚约忽然就变成了和礼部尚书林知栋的女儿林苒芝。她让人去打听了,这林苒芝天生迟钝、不通文墨。她得知婚约的时候心如刀割,徐欣悦和萧承佑母子对他真是寸步不让,不仅把势大的永定侯府换成了只有门第没有实力的礼部尚书,还把一个憨傻女子配给他做王妃。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还拥有渊博的学识,怎么能娶一个憨傻女子?

    她为他受到的对待而不平,而心痛,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怎容更改?所以她才会在春日宴上故意博得萧聿珩的注意,她不能再在宫里沉寂度日,她必须在宫里占住一席之地才能去扯住徐欣悦。

    听说她与他成婚第二日进宫谢恩时就因为学识浅薄被陛下斥责了,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她真的是个不通文墨之人。虽然委屈了瑾晗,但是至少他不会爱她,就算她长得如花般美丽他也不会去爱一个不通文墨之人。

    她听说她在明华宫里学得尤其慢,还总被姚芸卿和一些小贵人欺负,心里又好笑又有几分放心,可是也因为她是萧瑾晗的王妃,也生出一丝怜悯,便求了陛下把她要到翠微宫来。一来她好仔细观察着,二来防止她在宫里因为犯蠢给萧瑾晗丢脸,而更重要的是可以从她那里得到他的消息,哪怕一点点。

    可是她自来了翠微宫之后怎么就学得快起来了?她背书的速度,识人接物,并不像迟钝憨傻之人,她心里不禁生出些疑惑,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后来听说她在春禊赋诗骂人,直接将胡楚楚骂到失态当场与她打起来,她颇为震惊,让人把那诗抄了回来。她以为定是她为了春禊事先准备好的诗,可是读着却并不像,不仅不像她还找不到相同或者相似的前作。

    而在春日宴上当她殿上吟出那首簪花诗时,她大惊失色。坊间传闻恐怕有误,她不仅会作诗,她还会簪花,她乖巧伶俐、活泼大方,活脱脱就是一个谁见了都忍不住喜欢的小姑娘。她还和他簪了一样的花,她让她簪牡丹,她却偏偏簪白兰,萧瑾晗最喜欢的花就是白兰,他们站在殿中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笑得她心里恶寒,浑身颤抖,因为那样温柔的笑容她从未在萧瑾晗的脸上见过。

    她告诉自己,林苒芝长得那般貌美,又娇俏可爱,萧瑾晗是个男人,心里有些喜欢也是正常的。他不是之前还有蒋南初吗?蒋南初听说也是个气质高雅、蕙质兰心的女子,她还会弹他喜欢听的琵琶。他成了婚之后不是也没去了吗?都是女人,对他来说林苒芝不过是第二个蒋南初。

    可是,他为什么要送她那支木兰簪?那是先皇后的遗物,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当她看到她发间的那支簪子时,她就知道他真的爱她了,她不是蒋南初。

    那一夜,她彻夜无眠,像今夜这般站在院子里看了整夜的月亮。

    她对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起初她只当他是主子,后来是弟弟,当星棋死后她把所有对弟弟的爱都投注在他的身上。所以当先皇后病逝,他们在宫里举步维艰的时候,她去爬了萧聿珩的龙床成了贵人。

    可这一起都在他十七岁出宫立府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他出宫了,她再难见他,她不仅再难见他,她更发现自己对他的思念已不再是姐姐对弟弟的思念,而是女人对男人的思念。他长大了,脱了稚气,长成了一个令她无比心动的男人。她在这寂寞的深宫里,对他的渴望像毒草一样疯长。

    可她只有在春日宴、月桂节这样阖宫欢聚的时候才能远远的望他一眼。

    在他十七岁那年月桂节家宴,她偷偷地跟着他,一直跟到金麟池边。他喝醉了,在凉亭里酣然睡去,她轻轻地上前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她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他,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在如雷的心跳声中,她忍不住颤抖着手去抚摸他的脸,他的唇。

    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吻在了他的唇边,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吓得立刻退后几步,慌不择路地转身逃走。

    她只庆幸他没醒,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来过,他更不知道她吻过他。

    可是那个吻像一个咒一样烙在她的心里,在后来的无数个夜里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甚至在被萧聿珩宠幸的时候,都会望着萧聿珩那张和他相似的脸陷入痴狂。

    她后悔了,她不该做萧聿珩的贵人,她该做他的婢女,随他出宫。做婢女也好,做侍妾也好,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在他的身边。

    可是她不能回头了,人生没有回头路,她一辈子都要困死在紫微城里。

    索幸他谁都不爱,他的过去让他看起来温润,实则寒凉如玉。他不会真的爱谁,在他的心里,哪个女人都比不上她这个姐姐。在他的心里,她是最重要的,哪怕只是姐姐。

    可是林苒芝出现了,他不再是寒凉的玉,他的脸上有了温柔的笑,身上有了温润的暖。他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萧瑾晗,他会为了她在殿上与萧聿珩争辩,会和她在宫市上玩闹,他还会为她建暮云阁!

    陈紫衫问她真心爱过谁,她爱过,她一直都在爱,她爱萧瑾晗!

    一堵宫墙今生错,魂易散,恨难销。

    她恨,她恨林苒芝改变了他,带走了他。他再不是她的萧瑾晗,他再不会把她放在心里看做最重要的人,哪怕是从小一直照顾他的姐姐。她失去他了,在这寂寞深宫里,她最后一丝熬下去的支撑都消失了。

    就在她绝望悲凉得无以复加时,王娘子出现了。她背书那么快,居然会忘了自己的及笄礼。月桂节那夜,她匆匆忙忙不小心把蔷薇结勾散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问她会不会打,而她竟然说没见过!

    她被这难以解释的矛盾困惑了几日,终于有一天忽然想起了宫市那日姚芸卿和胡楚楚的对话。一个人怎么会落水前和落水后变化如此之大?

    她心下生疑,派人去问问她落水时给她诊脉的郎中,这才得知她落水送回家后已经脉搏全无,连郎中都啧啧称奇这样居然还能醒转,定是佛祖保佑。

    什么佛祖保佑?她是身怀诡异!她被她的猜测吓得冷汗直流,想着萧瑾晗的身边竟然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她更是夜不能寐。

    她不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她都要想办法将她除掉。她立刻从她身边最亲近的春桃下手。她的话无人会信,可是春桃的话却不同,她是她最亲最近之人,只要她来指认,就算不能将她彻底除去,也会让陛下对她生疑,而只要陛下生疑后面只需再等时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正在想怎么让春桃出来指认,她的父母兄弟居然从越州跑到上京来寻她,他们没寻到春桃,反倒寻到了她派去调查春桃的人,她便顺势让那一家人住进了一个院中,暗暗拘了起来。

    不仅如此,天上竟然出现了一颗异星。多亏喜鹊有一日无意中念叨了一句“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让她知道她所要等的机会就在眼前。

    范志远不过是个势利小人,还想靠着这个机会背靠宠妃和宠妃身后的嫡子一步登天。

    紫微斜隐祸冉生,星光灼日遇之亡。

    这条批言是她拟的,为了这条批言,她还特意让闽江知州上报了祸冉鱼的谣言。什么祸冉鱼?不过一个传说。

    暮云阁她烧了。她不仅要调开萧瑾晗,她更要烧掉这座立在她心里的碑,拔掉这根长在她心里的刺。

    “林苒芝,你为什么不是真正的林苒芝?你的那曲《一生所爱》我知道你是为我奏的,我感谢你,可我也恨你。如果你不是林苒芝,如果萧瑾晗不爱你,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泛舟湖上,你奏琴我起舞,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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