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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

    开春就在转眼间。

    春风十里,红妆亦是十里。贯穿上京城的楚江河水欢快地奔流着,像要跟春天好好诉说这上京城的喜事。

    萧瑾晗看着阖府装扮的喜庆之色,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庆之意。若是以前,他定可以做到毫不挂怀,可是现在他的心头却覆着一片沉意。

    他望着被大红绸缎布置好的府门,迟迟不愿跨出去。就在他望着府门怔怔出神的时候,何书桓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急声催道:“我的王爷,吉时都快过了,你现在就是想悔婚,是不是也有点来不及?”

    萧瑾晗这才回过神来,略为不悦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何书桓却不知他心里的悲苦,他紧随其后,在他身旁打趣道:“哟哟哟,这知道的知道你是去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奔丧。事已至此,你先把这婚结了,回头要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大不了就纳进府里做个侧妃,不然做侍妾也行啊!”

    他的玩笑之言却说得萧瑾晗心里闷痛,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瞪着他说道:“胡言乱语!”

    对于他突如其来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气,何书桓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仿佛变了个人。他赶紧闭上了嘴,默默地跟着他上了马。

    对于这桩婚事,上京的百姓早已传得街头巷尾皆知。陛下嫡子迎娶尚书千金,这是多少年都看不到第二次的热闹。他们纷纷放下手上活计,拥到路边远远地望着那只有听闻不曾见过的大周皇子。

    萧瑾晗在仪仗的护拥下骑着高头骏马,慢慢地向林府而去,而此时的林苒芝正木然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春桃的妆实在是画得一般,可是再一般恐怕也比这妆面下自己那苍白的面色要强。她的心沉得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潭水,毫无做新嫁娘的喜悦。

    正在她心里的潭水慢慢变成苦水时,春桃突然拿着一张字笺跑进了房。

    “小姐,小姐,姑爷的催妆诗送来了。”

    她无力地接过春桃手中的字笺,只见上面写着:十步笙歌响碧宵,严妆无力夜迢迢。羞将双黛凭人试,留于萧郎见后描。

    她读着这诗,尤其看着“萧郎”那二字,心里的苦意尽化作了愤慨。这本是新郎和新娘的闺中乐趣,可在她眼里却是无礼的调戏。

    她气愤地将字笺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春桃却看得大为不解。

    “小姐你怎么了?是姑爷的诗写得不好吗?”春桃疑惑地问道,“没关系小姐,听说这诗也不是姑爷写的,是姑爷身边的傧相写的。”

    “傧相?”

    正当林苒芝疑惑着这堂堂二皇子难道连首催妆诗都写不出来的时候,母亲身边的崔妈妈过来说道:“小姐,殿下来了,快出来吧。”

    在崔妈妈的搀扶下,林苒芝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今日一身青绿嫁衣,头上顶着一顶金色凤冠,上面缀着红玛瑙,两侧垂下几串珠串,衬得她格外端庄大方,美丽动人。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枕边的一本书,那日她从春桃的手中抢回那束花后,将花一朵朵地摘下来,再夹进书里,虽然让它们失去了娇艳,却留住了永远。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本书,用扇面紧紧地遮住了脸,转身便走出了房。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从房间到正厅其实不远,可是对她来说却似走去了天涯海角。她垂着头走着走着,直到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她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这是她的夫君,大周的皇子萧瑾晗,是能影响她未来生活乃至生存的人。

    萧瑾晗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眼前的女子正身着嫁衣,执扇抵面。他不认识她,也没兴趣去认识她,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却要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怜悯,不知是在怜悯她,还是在怜悯自己。

    他接过从一旁递来的茶杯,双手敬到林知栋的面前,低声说道:“请岳父喝茶。”

    执扇抵面的林苒芝在一旁听到他的说话声,心忽然漏跳一拍,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林知栋喝过茶后平声说道:“愿你二人今后白头永偕,瓜瓞绵绵,举案齐眉,同舟共渡。”

    “岳父大人请放心。”萧瑾晗说完又接过另一杯茶敬给林母,“请岳母喝茶。”

    他说的这两句话让林苒芝的心又不禁漏跳了一下,难道这世上真有人声音能这么像?

    林母看了一眼萧瑾晗,抛开其他不说,这女婿当真是称了她的心。她瞧了瞧他,目光又投向用扇面遮住了脸的女儿,温柔地说道:“祝你们白首齐眉,恩爱如初,往后要克谨守礼,相互爱护。”

    “请岳母放心。”

    林苒芝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都是三年来这对父母带给自己的温暖。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心扉敞开得太慢,以至于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初来大周的恐惧上。而如今,竟没有机会再侍奉于前。

    临出门时,林夫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林苒芝的手,轻声哽咽道:“乖女儿,以后跟着夫君要好好的,娘不在你身边,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别让娘担心。”

    扇面后的林苒芝泪眼朦胧,她一生能享受到的母爱竟然只有三年。她微微地挪开一点扇面,望着林母用力地点了点头,任那泪水落下来,然后又重新遮回去,跟着萧瑾晗出了府门,上了轿。

    到了王府,萧瑾晗牵着红绸的一端,林苒芝牵着另一端,转席,跨马鞍,一道道如过关斩将般进入了端睿王府。以前这里是萧瑾晗的皇子府,如今大门上的匾额已被换成“端睿王府”。

    因萧瑾晗是皇子,便没有了拜高堂这道礼仪,只等着明日进宫面圣时再进行,今日拜完天地便直接入了洞房。

    林苒芝完全不记得她的天地是怎么拜完的,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她的脑子里都是那个声音,难道真有两个人的声音能如此像?还是她自己心里太苦所以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在扇面之下看到洒满了花生、红枣的大红被面,她才忽然惊醒过神来。花生、红枣,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正因为她知道,她的心里一片慌乱。在这兵荒马乱之下,她完全屏蔽了身边众人的哄闹声。

    萧瑾晗坐在她的对面,他看着把扇面紧紧帖在额头,甚至手有些颤抖的她,心里的那阵怜悯不禁更浓。她也是个苦命人,生的愚笨已然不幸,如今还要被当作萧承佑对付他的工具,连正常的婚姻嫁娶都不能拥有。

    他们二人各怀着心事,谁也不想继续后面的环节。

    而此时何书桓却凑到了萧瑾晗的身边。那扇面挡得住正对她而坐的萧瑾晗,却挡不住站在边上的傧相何书桓。他只是看见了她的侧颜就惊为天人。

    他凑到萧瑾晗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这王妃娶得不亏,不通文墨就不通文墨吧,这得多少文墨才抵得过这长相。”

    这话只惹来萧瑾晗不悦的侧目,让他又立刻闭了嘴。

    这时,王府里的内务掌事魏妈妈上前来分别在二人头上剪下一缕发,再打个结,大声对二人笑道:“祝新人结发同心,永以为好。”

    林苒芝看着自己的头发被剪下来,再和他的头发绑在一起,心里连苦意都没有了,只剩下按部就班的木然。

    结发之后便是合卺酒,无论众人怎么呼喊让她拿下扇子,林苒芝都像没听到一样。她只是接过酒杯,轻轻地碰了碰嘴唇便放了下来。

    魏妈妈接过这对酒杯,笑着对众人喊道:“好了好了,让新人好生歇会儿,外面筵席早就备好了,看还堵不住你们的嘴。”说完就像赶鸭子似的把人都赶出了房门。

    新房忽然就从欢闹声中落入了一片安静。林苒芝从扇面下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红色吉服,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甚至害怕。这是她的夫君,她终于要独自面对他了。

    就在她心里恐惧之时,萧瑾晗却离开了床边,他的声音也轻轻地响了起来,“你不用怕,在王府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王府很大,我也很忙,我们不一定能经常见到。”

    他轻柔地说着,似要去抚平她心里的慌张和害怕,而林苒芝却终于听清了这熟悉的声音。她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那日他替父皇礼佛也在相国寺,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她轻轻地将扇面移开一点,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她的心差点要跳了出来,是他!真的是他!这个世界没有两个人的声音能如此之像,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她不禁低下头在扇子后面笑出声来,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她那原本晦暗的心底瞬间开满了花朵。

    萧瑾晗听到背后的笑声莫名诧异,他不由得转过身,只见她正用扇子掩面笑着。

    她边笑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不过公子送的那些花早就谢了。公子可以不回来,但是花却不能没有。”

    她喊他“公子”,不是“殿下”不是“王爷”,她还说他送了她一束花,而她的声音他又如何能忘?

    萧瑾晗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林苒芝的面前,只见她忽然将扇子移开,露出一张俏丽明亮的笑容。

    他怔怔地看着这笑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是你?”

    林苒芝歪着脑袋笑道:“怎么不能是我?难道你不希望是我?”

    萧瑾晗立刻摇了摇头,道:“怎么会?”

    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本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的新婚妻子,更不知道将来要如何和她一起生活。却没想到,他的新婚妻子竟然是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过了许久才微微露出了笑容。他温柔地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如果你问我我希望我的妻子是谁,那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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