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阿旭和黄七期结婚那天,郑司农跟我给他们当伴郎伴娘。新婚夫妻都不介意征用已婚人士,我俩自然不能推脱。

    因为只有黄七期一个好朋友,所以在此以前我并未给谁做过伴娘,也鲜少参加谁的婚礼。可郑司农就不同了,自二十多岁开始,他身边先后结婚的兄弟同学什么的就不少,基本可以算是伴郎专业户了。

    婚礼开始之前,黄七期神秘兮兮地问我:“夏夏,你知道你家老郑给我俩包了个多大的红包吗?”

    我点点头,回:“知道啊。”

    忘了从何时开始,郑司农便把银行卡都交给了我,而我又是个懒得打理的主儿,索性按原来的模式坐享投资收益。而在继承遗产以后,由于所涉金额规模更大,特别是涉及到基金会的管理,我便不能再偷懒,只得亲力亲为。由此,郑司农有多少家底,工作室的会计报表,包括他的每一笔支出,我都是知晓的。

    “所以你们夫妻俩不仅给我们当伴郎伴娘,还包了个十万的大红包?”

    “嗯!”我继续点点头。

    “林芝夏!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穿着法式婚纱的美丽新娘笑意盈盈地扑到我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我得做些什么感谢你才好,我跟老吴这婚结的,你那么忙都没少为我备婚的事操心。”

    “傻瓜七期,只要你幸福,就胜过所有了。”

    我当然明白黄七期说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跟郑司农的婚礼改期,所有谈好的资源便直接移交给了她跟阿旭,包括场地、鲜花、伴手礼什么的,确实省了不少事。

    起初我并不觉得办婚礼有什么必要,只是母亲一直催促,仿佛女方只有办了婚礼才叫真正嫁了出去,当时我还嘴硬地反驳了几句。直到真正走到了婚礼现场,心底才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羡艳之情来。

    浅绿色的草坪和白色帷幔,营造出一种清新、唯美又神圣的感觉,处处可见的粉色玫瑰花束写满了浪漫。

    现场氛围极为轻松,在典礼开始之前,宾客都在活动区玩耍,套圈圈、抓娃娃、射气球。在一面比人高出许多的题词板上,来宾纷纷写下对新人的祝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此情不渝,永结同心”;“互为人间,自成宇宙”;“情长久久,胜却人间无数”;“愿满良缘,白首成约”。……

    每一句美好的祝愿,仿佛自落下笔墨开始,便已经在一一实现。

    萦绕在耳边的是一首单曲循环的《Love Paradise》,歌词大意为:“无论阳光或是风雨的日子,我会爱你至死不渝,我的爱如大海般深邃,如天空般辽阔……”

    礼台上,新郎单膝跪地,热泪盈眶地对新娘说:“七期,从此三餐四季,有我陪你。”

    新娘含泪,猛地点头。

    紧接着新郎行完吻手礼,便起身亲吻新娘。一旁的花童小溪用她肉乎乎的双手自觉地捂住眼睛,可爱得紧。

    站在身侧的郑司农不知何时把手搭上我的肩膀的,大约是感受到我身体的轻微起伏,他一把揽我入怀,给予足够的温暖与力量。

    众人为新人喜结连理而欢呼,而郑司农只在乎我的情绪起伏,他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处悠悠传来:“老婆,委屈你再等一年了。”

    我轻轻摇头,用力噙住眼眶中的泪水,这不知到底是开心还是伤感的泪。婚礼于我而言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但看到黄七期能获得幸福,看到阿旭能再次相信爱情,只觉感动不已。与此同时,我又害怕这场期盼已久的婚礼对郑司农而言,是痛苦重现,毕竟他的母亲本该早早便出席儿子的婚礼,本该安享晚年坐享天伦之乐才对。

    眼前的郑司农,经历种种,还是那般的耀眼。万分庆幸,这样的人成为了我的丈夫。

    我迎住他温暖的目光,说:“不碍事,正好借着这次他们的经验复盘一下,以后我们办婚礼时多少能借鉴些。比如说……今天就有客人花粉过敏,下次在发请柬时我们就可以做个同步调研问卷,尽量面面俱到。”

    他伸出食指,弯曲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语气里满是宠溺:“还复盘呢?你这是把办婚礼当工作啊?”

    办婚礼应该比工作还累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两眼一黑,直直地晕倒在郑司农的怀里。

    醒了?

    怎么是在一个满是黑暗的世界里?铜墙铁壁,只有一条走廊,不知通往何方。被一股力量推着,我只能往前走,步步迟疑,又不得不往前。

    走廊的尽头有一排座位,空无一人,因为无路可走,我只好顺势坐下。眼前的黑暗瞬间转变成云雾,在云雾的那端隐隐约约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我被声音吸引,想要起身却无法做到,那股神秘的力量牢牢地将我禁锢,动弹不得。

    是梦?怎么会有感觉如此真实的梦?如果是梦,那只能努力挣脱……我闭上了眼……

    真正醒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看房间的布置大约是在医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黄七期的婚纱,而后是靠在墙边的郑晓艺,不一会儿郑司农和陌生人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好,知道了,我们会注意,谢谢医生。”

    见我醒了,黄七期喜极而泣,险些扑到我身上,郑司农立马拦住她的动作,俯下身来,轻声问:“感觉怎样,好些了吗?”

    我应声点头,除了感觉身子乏,倒也没有不舒服。而这乏力,约莫是刚刚在噩梦里与黑暗斗争的产物吧。

    黄七期和郑晓艺也跟着问候,生怕我有半分差错,我不明所以,只能笑着安慰:“没事的,这不挺好的嘛。”

    郑司农是在此时开始流泪的,他近来忙并快乐着,不见有什么烦恼,许是怕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才这般忧愁。老狐狸的泪水簌簌地流,都流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努力起身环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老郑,我没事,就是最近累了些,休息下就好了。”

    郑司农把头埋在我的肩窝,抱着我的双手加大了力度。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婆,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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