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

    栀炎仔细聆听,察觉到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下传来。

    “哦,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栀炎使劲翻了翻身,从身下的一株景天草身上挪开。

    “你身上有股栀子花的清香味,你压着我胸口时,我能嗅出你的低微灵力。你是栀子妖吗?”景天草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草叶,温声对躺在身侧的栀炎问道。

    “真聪明,都猜对了。你是药草景天吧,我的树下,曾经也生长过一株景天草,跟你长得很像。”栀炎盯着眼前的这株浑身上下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灵草,轻声回道。

    “是,我是景天草。我两百年前,也曾在一棵栀子树下待过一段时间,那棵栀子树,可聒噪了,一天到晚喋喋不休,不过人挺好。如今算来,她应该有六百岁了,再等四百年,她就能像我一般,自由游走在大地上了。”景天草对着身旁的栀炎絮叨道。

    栀炎听罢,凝神打量了一番这株景天草,心底嘀咕:“好像就是他呢,我说声音怎么有点耳熟,他竟然说我聒噪,哼。”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株栀子树呢?”栀炎冷着脸,盯着这株景天草,阴阳怪气反问道。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时间未到呢。再说了,她当时可是日日在我耳根子边许愿,说好了等她一千岁时,时机来到,她会幻化成一位大美人。你是一个小胖孩儿,怎么可能。时间和模样,都对不上。”景天草自信满满地对栀炎回道。

    栀炎勾起一抹尴尬的笑,故意提高嗓门,对景天草问道:“呵,我掐指一算呐,你的那位六百岁栀子花树妖,名叫栀炎吧。我还能算出,你的名字呢,你大名叫景羲。”

    “诶?那你算得……还怪准呢。”景羲惊奇地感叹道,盯着身旁的小孩又看了看,用灵力探知出她的性别是位女孩,想着,这性别是对上了,狐疑地问她,“你该不会真是她吧?”

    “你说呢?要不,我跟你说道说道,那些时日,你在树下,告诉我的那些秘密呢?譬如,你一千岁时,刚化为人形,肚子饿急了,跑到附近山村里偷农家地里的番薯吃……”

    “啊,真是你呀。”景羲笑出了声来。

    “我又冷又饿,浑身无力,还没有合身的衣服。景羲哥哥既然认出我来了,可否帮帮我呀?”栀炎挤出微笑,望着景羲草不客气地求助道。

    景羲温声细语对栀炎回道:“今天阴历十五月圆之夜,是天地灵气最盛之时,我化为灵草,沐浴月光,吸食草露,汲取天地精华,好增长自己的灵力。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时间了,栀儿妹妹等我一会儿好不?”

    “没问题。景羲哥哥,我扛得住。”栀炎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想着自己落在林子里,竟遇见故友,也算是幸运的。她虽然身感羸弱,但心安得紧,等了片刻,就在景羲身旁,静静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栀炎发现自己躺在农家卧房的木床上,窗外飘来了浓浓的饭菜香味,还有一阵欢声笑语。

    她坐起身来,感觉浑身恢复了些精神气,看了看身上被新换上的合身的孩童衣裙,粉粉绿绿的,还怪好看呢。

    透过木榻前的折扇窗户,栀炎看见一位青衣翩翩的少年郎,青丝飘逸,发髻上斜插一只银白色玉簪子,明眸皓齿,面容清秀,嘴角弯着笑意。

    “开饭啦,爷爷,丁香,刀豆……”青衣少年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喊着院子里的一位老者和一对小少年。

    栀炎通过青衣玉面少年的声音,猜出了他就是灵草景羲修炼得道化为的人身。

    看着景羲正端着托盘,朝院子里的饭桌走去,桌上摆满了各种荤素搭配的菜肴。

    “馋死我了。怎么不喊我一声。”栀炎控制不住地咽口水,她下地穿鞋,边朝房门口急忙忙走去,心里念叨,“六百多年做一棵树,只能吃树上的花叶,吸食雨露,不曾吃过一口人间的烟火味。这个年代的食物想必皆为纯纯原生态,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栀炎刚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恰巧看见景羲迎面而来,翩翩少年,笑意盈盈,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景天草药独有的清香味。

    “你醒啦,我正准备来喊你起床吃饭呢。看你这小步伐倒腾得挺利索,你这小身板恢复得挺快。”景羲暖笑着望着栀炎说道。

    栀炎虽是着急吃饭,但也停顿住脚步,昂头看着身形高瘦的景羲,装糊涂浅笑道:“不知眼前这少年郎是何人啊?”

    “栀儿,我是景羲,你不认得我了?”景羲勾着笑意,低眼望着我回道,担心栀炎个头太小,昂头看他的脸费劲,他还特意蹲下身来,好让栀炎能与他平视。

    “闻着你身上景天草的药香味,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位景羲哥哥。你倒是得偿所愿,修成人形,化为身形高大的如玉公子,不像我,变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大风一吹,就能把我吹走啦。”栀炎调皮地笑着对景羲打趣道。

    “无妨啊,你会长大的。我们灵尧山所有的山民都会竭尽全力庇护你长大成人。”景羲蹲在栀炎身前,伸手轻轻摸了摸栀炎的头顶,暖笑着对她说道。

    “这里是灵尧山?是我的故友乌梢蛇爷爷生活的灵尧山吗?”栀炎喜出望外,未曾想到自己飘落到了故友生活的地方。

    “是啊,乌梢爷爷就在院子里呢,还有弟弟妹妹们,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他们。”景羲拉起栀炎的手,站起身来,牵着栀炎走进了院子里。

    栀炎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用茅草、泥浆和岩石建成的四合院,院子很大,院中地面上铺满了斑斓的鹅卵石,在院子的西南角有一处凉亭,一株苍劲粗壮的紫藤,攀附着凉亭的木柱子和亭盖,开出了一串串淡紫色的花。

    四合院的每间屋子的屋顶上,盛放着一大片栀炎一时间还叫不上名来的各色小花。

    景羲领着栀炎走到紫藤花树底下的餐桌旁落座,看着一旁刚坐下的两个小孩对栀炎介绍道:“你来的时候,他们都见过你了,这个小姑娘叫丁香,胖小孩叫刀豆,桑姨和蚕叔进山里了,晚上能回来。”

    “好,好,你们好。”栀炎逐一对着丁香和刀豆点头打招呼问好。

    “栀炎啊,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鬓角发白一身玄衣的乌梢爷爷端着一石锅的鱼汤从灶房门口走来。

    栀炎几百年前是见过乌梢爷爷人身模样的,因此一眼便认出了他。

    欢声笑语,花草香,饭菜香味,这些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让栀炎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六百年前一直想做一棵树,后来真如愿做了六百年的树,而今又变成了人,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她笑着对着这些人点头问好,笑着笑着,忽而双眼噙满了泪水。

    “哇,好喝。”栀炎低头喝了一口乌梢爷爷给她盛的鱼汤,将浓郁的鱼汤和眼底的泪水,一并痛快地吞下。

    吃饭期间,乌梢爷爷和几个哥哥姐姐都很宠爱个头最小的栀炎,好吃好喝的东西,都会先给栀炎尝。

    栀炎边忙着感谢他们,边忙着吃吃喝喝,一颗凡心,被人间的善意和烟火气彻底填满。只觉得这些“人”,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吃完饭后,景羲忙着去后山给他种的一片药草浇水去了。乌梢爷爷则化为一条大黑蛇,将栀炎、丁香和刀豆驮在背上,背着他们在灵尧山转悠了一圈,让栀炎跟着熟悉周围的环境和村子里的“人”。

    乌梢蛇飞入半空中,对着背上的栀炎认真说:“灵尧山的村落依山而建,被一条大河环绕,河的东面是群山,南边是草原,西边是一片荒漠,北面是冰川,这些地方,包括灵尧山,都居住着妖族、人族,还有少数隐姓埋名的神族。外面的环境相对更为复杂,你们平日里不要私自跑到河对岸去。”

    栀炎坐在乌梢蛇的背上,俯瞰着大河对岸的神秘世界,内心虽是震撼,但并无心神往。她明白,外面的世界,也许精彩,但也必定是危机重重。

    远眺了群山、草原、荒漠和冰川之后,栀炎又将目光移向了东边的群山,对乌梢爷爷问:“我的树身,是不是就在东边的群山当中啊?”

    “是啊,什么时候你想回去看看你的树身,告诉我一声,我就带你去。”乌梢爷爷轻声对栀炎回道。

    “暂时不想回去了,就让它静静地休养生息吧。”栀炎朝着树身的方向望去,悠悠叹道。

    “看你的身体状况,你的树身应该长得很好。树身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你自己是会有感应的。”乌梢爷爷温声对栀炎说道。

    “嗯,谢谢你们收留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栀炎在乌梢蛇的背上,感激地回道。

    “可别说这些了。你可是大家的恩人。当年为了守护灵尧山不被那群邪恶的妖族霸占,我与他们大战,我虽然将他们打跑了。可我受了重伤倒在你的树下,是你给我喂食花树上的百年花露,救了我一命。我回灵尧山以后,就四处宣扬你的功德,大家都记着你的恩情。”乌梢蛇低沉着声音感慨道,“以后,我们就都是你的家人。”

    “区区小恩,不足挂齿。你不提这事,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后来的无数日子里,你常常来到树下,跟我讲各种趣事,陪我打发时光。”栀炎淡淡地笑道,“爷爷,我们到地面上去吧,我有点儿恐高。”

    “好。”乌梢蛇驮着栀炎、丁香和刀豆来到了灵尧山里半山腰的空地上。

    乌梢蛇落地以后,化为人形,与身旁的三个孩子席地而坐,看着山间的美景,悠然讲述道:“灵尧山上万年前,是一片荒山。一个妖族男子带着人族女子来到此地隐居,他们在山中种下各种灵草,生下一个孩子,还收留了一些山外的妖族和人族……”

    栀炎还是第一次听关于灵尧山的传说,她枕着双臂,悠哉地躺在草地上,饶有兴致地听着乌梢爷爷讲故事。

    “那个孩子叫笛江……”乌梢爷爷轻声讲述着。

    “笛江?!”栀炎心中一惊,她并未作声,只在心底暗叹,“不会就是将我从天上抛落至此地的那个神族笛江吧?原来他是把我送回他老家了啊。我还以为他只是在逃难途中,随意将我抛下了。看来他不光翅膀多腿多,他心眼儿也怪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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