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昀，你可知罪？”阎王说。

    钟离昀已经被解了控制，他跪在地上，望着前方的阎王，说：“阎王大人，我犯了什么罪？”

    地府的鬼差和各种鬼都是骇人的模样，袁维君不曾想眼前的阎王有一张威严的人脸，她想或许和日游巡一样，是他的伪装。

    袁维君跪在钟离昀的身边，她带着不公的愤怒，大胆地看着阎王。

    “文召律是日后的明君，他将改变梁朝的命运，你因一己之私杀了他，改变了人间的历史，违背天理道运，将永世不能为人，世世短命。”

    袁维君震惊，不公平，她说：“文召律为了皇位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他怎么会是明君？”说完，她又害怕了。

    “维君，不要说话，是我做错了，我甘愿接受惩罚。”钟离昀说，“你不该跟来，回去后，按我昨日交你的口诀将纯阳剑带走。”

    钟离昀三十五年的人生，过得纠结痛苦，永世堕入畜生道或许也不错，因此，他甘愿受罚。

    “把钟离昀带下去。”阎王命令道。

    袁维君张嘴大喊，却发不出声音，她想站起来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昀消失了。

    “你来此的目的朕已知晓，不是你一个小妖精能探听的。”阎王说，“日游巡，你带她进来的，送她回去。”

    “为何？”袁维君发出了声音，“阎王大人，钟离昀杀死文召律难道就不是命运吗？文召律死了你们不是能让他还阳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便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回到了先前的河边。

    钟离昀的尸体还在树下，她收了纯阳剑，却不知道怎么处理钟离昀的尸体，他没有告诉自己。

    袁维君就将人埋在了树下，她在这里坐了很久，冬出春来，夏至秋归。

    到底什么是天理命运呢？她一直琢磨却始终不得答案。

    如此过了三年，袁维君决定先回陇县，看看家人。

    父母都老了很多，几位侄辈都长大长高了，日子还是那样过着，他们的生活中还有笑容。

    袁维君心安了，她要走了，她要去寻找转世的钟离昀。

    他不能再世为人也好，若自己能找到他，带着他一起修炼，那他就能变成妖精，或许比做人要好。

    袁维君开启了漫长的寻找之路，她没有忘记钟离昀的嘱咐，除了寻找，其余时间都在认真修炼，她想只有法力提升了，才更有可能找到钟离昀。

    母亲去世的时候，袁维君赶了回去，可是她只见到了母亲冰冷的尸体，没有见到她的魂魄。

    她含着泪水回忆和亲人相处的日子，十分痛苦，偶尔她会想，或许那个时候死了更好。

    母亲的丧事过去还不到半月，袁维君还没有离开家，父亲就病倒了，接着是经营家业的姐夫，而后又是小侄子。

    难道是她身上的妖气害了他们吗？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就因为她是妖吗？

    袁维君离开了家，她决意再也不回来了，她也不该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了。

    她又开始寻找钟离昀，她借着纯阳剑对主人精神之力的感应，在每一处走过的地方细细寻找。

    然而，一百年过去了，踪影难寻。

    寻找钟离昀的第一百二十三年，出现了一个奇迹，那是袁维君第一次找到钟离昀的转世，也是最后一次。

    那年七月初九的傍晚，在一个湖泊的芦苇丛中，纯阳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袁维君望着满天飞舞的蜉蝣，高兴和悲伤交集，她的眼泪不禁滑落，果真如阎王所说世世命短。

    夕阳把天空和湖面都让成金黄色，连带立在湖岸的袁维君也不放过。

    她看着一只只蜉蝣自空中坠落，落入水中、掉在草上，死亡，在这里并不罕见。

    他一生追求维护的东西，那样轻易地夺取了他的生命。

    这就是天理吗？天理是不容违背和窥探的。

    她说不清楚，对于钟离昀认同的道理，她是赞同还是反对。

    再寻找下去已然没有意义，只是徒增伤心罢了，这就是命吧。

    于是，她带着不解和疑惑闭关修炼去了。

    天理道运是什么呢？是哪些神仙在掌管呢？

    为何好人命短，恶人命长呢？恶人不会遭到报应吗？如若他的报应在子孙后代，报应在来世那还算报应吗？

    为何神仙容不下一个嫉恶如仇为民除害的好人呢？

    六界的运行法则到底是什么呢？

    因果循环是如何循环的，能做到对等吗？

    若人的命运是神仙编写，他们会偏心吗……

    一去三百年，袁维君想了很久，可是这些问题一直难以寻到确切的答案。

    她不断推翻先前的想法，又再次重新拾起，前几日觉得无懈可击的东西过了几日又觉着前后矛盾。

    袁维君见过山神，山神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或许是她接触到的神仙品阶太低，回答不了这些问题。

    于是她又开始闭关，两百年过去，她终于形成了一套自洽的逻辑。

    对六界，对世间万物，她都有自己的看法。

    钟离昀是她的恩人，也是她崇敬的对象，她继承了他大多想法，毫无疑问，她是信奉天理的。

    脚踩的泥土下有轻微的动静，袁维君法力提升，她的五感已经十分厉害了。

    她抬起脚，发现了一株正在发芽的植物。

    这株植物长得很快，袁维君隔几天会给它浇水。

    她在洞中无聊的时候，会对着这株自己浇灌起来的植物说话。

    “做人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现在会这么大胆，像野兽一样睡在山洞里。”

    这株植物有灵性，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察觉出她的情绪，它会用枝叶去蹭它的手背。

    她太寂寞了，或许它也是。

    第二年那种植物开出了紫色的花，袁维君才认出原来它是一株芫花。

    袁维君除了给它浇水，又开始给她施法，让她快快成长，开灵识长灵智。

    这株芫花没有辜负她的心血，短短一百年就化成了人形，从那以后，袁维君多了一个叫芫花的妹妹。

    “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新的地方去。”芫花说，“我听其他妖精说，离这里不远又一处叫浮玉的地方，那里山峰连绵，灵气聚集，有很多妖精。”

    “好，我们去，过去了找一处土地肥沃之处，你要好好修炼。”袁维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