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的公寓距离莉莉丝公寓只有十几分钟车程，却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街区干净整洁，居民都已经出发在上班的路上。

    井然有序的街区环境，明亮的公寓楼大厅，运行快速平稳的电梯，让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像是误闯的游客，在环境的衬托下后知后觉到自己的狼狈。

    这间公寓是之前就准备好的，面积中等，楼上楼下的公寓也已经利用其它的人的名义或租或买了下来，专门用作这次。

    公寓里非常的有生活气息，客厅的沙发椅上搭着几件外套，茶几上胡乱的堆着几本书和杂志，一包拆开过的薯片歪在上面，和客厅连在一起的厨房厨具齐全，不难看出使用痕迹。

    莉莉丝手里的包裹落到地上，抖出一小层的灰尘，在深色的地板上落出一个小小的灰尘圈。提姆顺手捞起地上的行李箱用力的抖了抖，表面的灰尘落到地板上，拉着行李箱无比自然的走进主卧，翻出一套洗漱用品后将莉莉丝推进了卫生间。

    胡乱的将房间里的杂物归拢到一起，将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收进脏衣篓，随地散落的书本和纸张捋顺摞在一起，一通收拾后，整个房间反而看起来比之前更乱了几分。

    房间里没有什么值得他再继续忙下去的东西，提姆呆呆的站在客厅中央，手指隔着裤兜磨蹭着内袋里的通讯器。

    战后二十四小时是善后和处理相关事务的最佳时间，之前的这个时间提姆多半是在电脑前淹没在战后报告中，另一小半时间是穿梭在战场的余烬中将暴力的碎片捡走。

    游离在现场之外的感觉让提姆有些紧张，事态随时失控的担忧像针刺一般不停的刺激他脑后的神经，指腹不停地摩挲接触到的那一小块布料，挺括的面料上逐渐出现褶皱。

    ***

    莉莉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提姆已经在韦恩塔下的基地里介入到事故收尾工作中，显示器明灭的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将眼底平静的蓝色染上海浪的波光粼粼。

    不得不提的是，比起坐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同样是枯坐在电脑跟前，现在的情景更令他沉静。

    自从穿上罗宾的制服开始，或者说自从他鼓起勇气踏入韦恩庄园那一刻起，压在他脊背上的重量一天比一天沉重，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有过犹豫，有过迷茫，可每当他坐在蝙蝠洞里面对那些大大的电脑屏幕，所有的迷茫又会转变成敦促他前进的动力。

    从神谕手中接过一部分工作，一夜没睡的头脑依旧清醒，将需要善后处理的工作一项项安排下去。

    危机之后总是会人心浮动，不仅是危险本身给人会带来灾难，在危机中被失去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一场无可逃避的灾难。这并不真的像隐蔽论坛上几句更像是自我排解的笑话——他/她还在分期付款的车被超人拿来打反派、远远的看着房子塌了，原来是我的房子——那样轻松，及时的进行经济援助可以将处在脱轨边缘的生活列车拉回正常的轨道，所以工作里面不仅包含了超英战后处理事宜，还有韦恩慈善基金的一部分工作，韦恩集团和德里克集团的工作被排在了这两项工作之后。

    好在前段时间提姆的提议已经被布鲁斯执行的彻底，所以提姆能够一边处理着繁杂的文件，一边在蝙蝠家的通讯频道里实时欣赏达米安的崩溃工作日常。

    作为一个明面的韦恩慈善基金的执行人，达米安不得不在此时举行记者会，宣布韦恩基金会对于此次事件进行援助活动。

    在红头罩直播的镜头中，达米安·韦恩，这个曾经一大早突袭韦恩集团并且险些开除一个地区负责人的雄心勃勃的少年，一只手捏着基金会联合公关部门连夜赶出的演讲稿，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照本宣科，以免再次出现像是他刚刚宣布接手基金会时召开的宴会上一样的语出惊人的演讲。

    这是布鲁斯联合老管家一同定下的规则，当然，在此期间韦恩先生究竟像老管家妥协了什么内容才得了这种支持其他人不得而知。

    以达米安保镖名义出现的记者会现场的红头罩先生，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一条胡子被仔细的粘在嘴唇上方，正站在讲台下方侧对着会场看似认真履行着“保镖”职责。

    实际上不停抖动的直播画面暴露了他不停忍笑的事实，达米安一边用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狠狠扫视台下不断提出蠢问题的记者们，一边用眼刀狠狠的剜了几乎要笑出声来的杰森。

    杰森毫不在乎达米安这不能造成任何生理伤害的眼神，实际上看着达米安一边浑身散发着好想逃的气息，一边又不得不正经的回答那些在他眼中愚蠢之极的问题（他不允许自己作出损害韦恩家族声誉的行为），光是看着这些杰森就能完全忽视达米安那一下比一下狠的眼刀。

    得益于此，提姆能够在达米安的痛苦中寻求少许心理慰藉，能够欣赏着达米安的痛苦，就连工作都变得没有那么令人头疼。

    往常的这种活动如果有韦恩出人的必要时，往往都是提姆出现在现场，这种被各大媒体轮流问候的工作，提姆已经做了好多年。

    一开始的时候布鲁斯还会出现在这种发布会现场，后来确认提姆能够掌控局面后，这种活动几乎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现在，提姆终于可以将这个工作的薪火交到达米安手中。

    上吧，我最亲爱的弟弟。

    工作在召唤。

    “哧哧。”想到这件事，提姆即使在工作的时候都能够笑出声来。

    “陶德！”

    直播断在杰森晚达米安一步上车之后，虽然为了避免危险驾驶罪，在杰森开车的时候达米安没有动手，但从结果来看，两个人肯定还是好好的较量了一番。

    两人交手的过程不得而知，但出现在韦恩塔的达米安西装肘部擦破一块，被发胶固定整齐的头发也零散的支棱起来，特别像是一个炸起毛来的小鸟，显得整个人都毛茸茸的，倒是和他整个人的心态几乎吻合。

    “视频删掉。”达米安拉开提姆侧边的椅子，调用另一台电脑，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少年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粗哑，配合上刚刚被媒体荼毒过的疲惫感，和一个烟酒不忌充满倦怠感的社畜声音完美契合。

    “嗯嗯。”提姆敷衍的应了两声。

    达米安也没有继续追究，毕竟相处那么多年，彼此之间的黑历史已经存了好几T，一个不痛不痒的发布会视频在他这里的分量也就只值一句话。

    “所以，开记者会的感觉怎么样？”在达米安的键盘也响起规律的敲击声时，提姆冷不丁问出声，声音中包含着同病相怜。

    “好极了。”达米安咬牙切齿的说完，敲打键盘的声音变得更大起来。

    ***

    “查德？”

    莉莉丝随手用毛巾绞了绞滴水的头发，客厅和卧室都没有看见查德的身影。想起刚才在浴室似乎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因为水声的干扰话语都有些模糊，没有听清具体内容。

    从行李中翻出手机查看消息，果然查德给她发了消息，韦恩集团不在昨天受灾范围内，今天通知未受灾员工正常出勤，让莉莉丝好好在家休息，等下班回家会和她一起出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莉莉丝正准备回复消息时，一阵沉闷的振动声从行李箱中传出来，一边将编辑完成的消息按下发送键，一边从行李箱底部掏出自己的备用手机。

    一个未知号码跳动在手机屏幕上，几个连在一起的0加上几个乱码的文字符号，昭示着这只是一个虚拟号码。

    莉莉丝走到客厅扫了一眼整个公寓，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后才接通电话，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礼貌，亲爱的莉莉丝，你要注意礼貌！”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鲁迪不满的抗议。

    “对不起，鲁迪叔叔，我有点紧张，是有紧急任务吗？”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按照鲁迪的节奏接话。

    “不用紧张，莉莉丝。”鲁迪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很期待莉莉丝听到下面话的反应，“你的‘小男朋友’出门了，我看着呢。”

    莉莉丝捏紧手里的手机，整个人站在亮堂的客厅里，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你监视我？！”莉莉丝咬紧牙根，语气僵硬。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亲爱的莉莉丝。我只是关心你，要不然，我怎么能发现你搬家了呢？”鲁迪语气轻松，根本不在意莉莉丝较硬的语调。

    莉莉丝梭巡着客餐厅两侧的窗户，从客厅望出去的对面的楼顶，一缕镜面的反光打到她的脸上。

    看到莉莉丝走近客厅的窗户，站在对面的楼顶天台的男人一手拿着望远镜，心情很好的对她挥手示意。

    “NONONO，别拉窗帘，哥谭可是难得出现晴天，你难道不想多享受一下阳光吗？”

    “不了，哥谭人不喜欢阳光，喜欢阳光的都住在隔壁大都会。”莉莉丝放在窗帘上的手指收紧，用窗帘阻断了对面窥探的视线。

    “莉莉丝，你这就有些无趣了。”鲁迪的语气变得冰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不过，无所谓，过几天就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情，我需要能够随时掌握你的行踪，希望你不要再像今天一样给我增加无谓的麻烦。”

    莉莉丝捏紧手中变亮的手机屏幕，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手机打了个滚滑进沙发的缝隙中，屏幕彻底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