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减小的趋势,天色越来越暗,宋满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
温思雅打开门看到她,脸上震惊的表情不亚于看到恐龙复活,“姐,你怎么了?”
全身湿透,头脑懵懵的,宋满摆摆手,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时,温思雅一脸诧异地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宋满全身无力,根本不想回答这件事。
温思雅见她不想说话,便没有再问了。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微信上有三条未读消息,全部都是聂南峥的,聂南峥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她确信。
洗完澡,宋满坐在椅子上发呆,灯光笼罩着她的侧脸,温思雅仔细地看了看,不禁被她的容貌吸引。
宋满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姑娘,无论男女,都会被她一瞬间的美丽晃了心神。
温思雅递上一杯热水,说:“姐,我明天想出去玩。”
宋满转头看她,问:“去哪儿?”开口嗓子已经哑了。
“去听演唱会。”
她已经猜到温思雅要和谁一起去听演唱会了,心里极其后悔当时让她认识许珀,现在想挽回似乎来不及了。
“你不能去。”宋满说。
温思雅不解:“我们听完就回来。”
宋满问:“临近演唱会了,哪来的票?”
温思雅脸上悄然爬上红晕,那副小女儿的姿态宋满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许珀那种公子哥,泡妞玩女人的手段多得很,弄到两张演唱会门票不是难事。
但让温思雅和许珀两人单独出去,绝对不行,比较她答应过舅舅,要好好照顾温思雅。
宋满语气坚决道:“不许和许珀去。”
“可我真的很想去听演唱会。”温思雅撅起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宋满打了一个喷嚏,直起腰来,眼圈有些泛红,“我陪你去。”
温思雅不太开心了,别扭着说:“我不要你陪我去。”
宋满完全猜中她的心思:“那也不能让许珀陪你去。”
温思雅转过头,不去看宋满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宋满头有点发沉,这一天像过山车,诸多事情纷杂而来,身心俱疲,她咳嗽一声,干脆直接说:“许珀还是少接触,你把握不了他。”
温思雅从小就被舅舅一家捧在手心,从未见过人心的险恶,被她戳中心事后,有些恼羞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宋满抬眸看了看她一脸固执的样子,无奈道:“他找女人,和网红逛街的时候你见过吗?”
温思雅辩解:“谁还没有一个过去啊。”
“他只是想换换口味呢?”宋满这么说,心上忽然疼了一下,想到聂南峥。
当初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直线跌落地狱,世间人情冷暖通通体验过一遍。这么多年在外地求学,也是孤身一人,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支离破碎的感情和人生。
宋满抬眸看了看温思雅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不太确信她亲眼见到许珀平时的作风,能否接受。
更何况,18岁的年纪,不该如此的。
“他有很多女朋友,你可能会是其中之一。”宋满平静地说。
温思雅呼一口气,垂头:“我知道。”
宋满皱眉,冷嗤:“那你还和他纠缠不清?”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温思雅躺到床上,轻飘飘地说。
宋满把剩下的热水喝完,“那你还和他出去?”
“我又不会和他怎么样,”温思雅坐起来,抱着被子说,“你放心好了。”
太阳穴钝钝地疼,宋满看到她平静如水地表情,忽然觉得从来不了解这个表妹。
“你离他远一点就行。”宋满说。
温思雅抿抿嘴,笑了声:“我会改变他。”
宋满觉得现在是对牛弹琴,她放下杯子,走过去躺到床上,没有任何力气和温思雅争论不休了,头昏昏沉沉的,眼皮开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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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眼前是聂南峥那张放大的脸。
身上像在蒸笼里蒸过一样,宋满僵硬地抬起手,推了一下他,以为在做梦。
聂南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示意温思雅开门:“你自己待着?”
温思雅点点头:“我没事的。”
虽然嗅觉没那么灵敏,宋满还是闻到淡淡的松香木的气息,她被放在电梯前,被聂南峥一只手搂在怀里。
电梯到的时候,他欲再度抱起她,宋满挡住他的手,生意嘶哑地不像话:“不用。”说完自己走了进去。
狭小的电梯,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尴尬又暧昧,可这些微妙的情绪宋满没能感觉出来,她有气无力的靠在电梯旁边,远离着聂南峥。
男人单手插兜,随意站着,幽深的桃花眸盯着她,上下打量。
宋满垂着眼,当做没看见。
直到坐在他的车上,她也是靠到副驾驶的车门上,半磕着眼睛,不和他说话。
凌晨两点。
北城的路上没有拥挤的车流,夜景在车窗外快速倒退,聂南峥目视前方,半张脸在车灯和月色的交叠中,明灭不定。
男人时不时回头看看她,沉默的姿态在昏暗的车里,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可靠感。
但宋满此刻却觉得他可恨,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口径,其实一切都有预兆的,是她没有察觉。
也是她怀着侥幸地心理和他提出一个亿,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
头痛欲裂,她的手扶到额头上。
聂南峥目光微凝,叹口气道:“头疼吗?”
宋满闭上眼,没有回答。
她没心力说话了,脑袋被高烧带得晕晕乎乎,以至于到了医院后,在急诊科量体温,医生看了一眼温度计,略显惊讶:“39.5°,怎么不早点来医院?”
她坐着,聂南峥站着,他把她的头揽到腰间,让她靠在身上休憩,宋满不准痕迹地推开他。
“先去抽血吧。”医生开出单子。
他带着她到抽血窗口,量了血压后开始抽血,宋满细白的手臂伸出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护士喊她握拳。
针扎了两次没有抽出血,她血压太低。
聂南峥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她,“没事,马上就好。”他的眼睛盯着那个针扎进去,又垂眸看看小姑娘苍白的面孔。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聂南峥摩挲着她细白的手背,试图把她的手捂暖一些。
终于抽出了血,宋满按着棉签坐到一旁,他跟过去,像一个尽职尽责地男朋友,深夜陪女友看病,沉默且深情。
他的手一直揽着她,让她靠进怀里。
宋满没动,闭上眼,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原以为她能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看来她把自己想得太潇洒。
打吊针时,她闭上眼,眼泪不自觉掉下来,他用手背蹭她的脸,把眼泪替她抹掉。
护士看了眼聂南峥,又看了看宋满,眼里羡慕的光挡不住:“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宋满抿抿嘴,不动声色地躲避他的手。
护士把她的吊瓶挂好,对聂南峥说:“该换吊瓶直接按扶手上的护士铃。”
说完转身走了,路上又转头打量了一眼聂南峥。
宋满咳嗽了一下,胸腔疼,太阳穴也跟着疼。
聂南峥看一眼吊瓶,垂头和她说:“我马上回来。”说完拿出手机走出去,似乎是打电话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左右,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坐到她身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热牛奶。
宋满问:“你怎么知道我家?”
他没有回避问题,坦荡地说:“许珀打电话来,说你发烧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告诉许珀的,看来温思雅并不打算和许珀断掉,宋满说的话,她也没有听进去。
宋满垂眸,小声说:“我们分开吧。”
聂南峥没说话,手依旧握着她,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宋满又说:“钱我还你。”
“不用。”他说。
她眼圈泛红,声音嘶哑着说:“我一分不会用,全部还你。”
聂南峥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纸巾,拆开拿出一张递给她。
宋满接过来,拿在手里。
聂南峥把剩下的放到桌面上,低声道:“我说的是不用分开。”
凌晨的急诊科,零零散散几个人在吊水,宋满声音拔高了两度,显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聂南峥正在把热粥拿出来,拆开上面的盖子,手上顿了一下,她到现在才发脾气,想必忍得很辛苦了,他没有看错她。
从多年前初见她那次,从那种淡然无波的眼神中,他就断定她是一个坚韧勇敢的姑娘。
聂南峥把勺子反过来放到碗里,推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再说。”
头还在疼,她没有什么胃口,本意想把粥推远一点,没想到用力过猛,嘭地一声推到桌沿边,掉了下去。
路过的护士瞥了眼两个人。
聂南峥抓起她的手看了一下,说:“我再叫人送一份过来。”
护士转身出去,找人过来收拾一地残渣。
宋满皱起眉头,有些焦躁说:“你离我远点。”
聂南峥坐回她身边。
宋满一阵无力,问:“为什么这样做?”
“你需要照顾。”他说。
宋满无可奈何,“我说的不是这个。”
医院的清洁人员打扫打扫卫生,宋满暂时没有说话,低声和人道歉:“麻烦您了。”
打扫卫生的大姐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等她走了,宋满的气稍微顺了一点,低声和聂南峥说:“你放过我吧。”
“宋满,”他把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她,声音依然温淡道:“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吃亏。”
太阳穴一阵刺痛,宋满感到心力憔悴,低下头,不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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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宋满都没有再和他说话,一直到后面吊完盐水退烧,他把她送回家,宋满都拒绝和他再有任何沟通。
到了天微微露出鱼肚白时,他们回到家,聂南峥站在门口,宋满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聂南峥对温思雅说:“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他把手中的粥递给她,目光撇了眼房间里那个削瘦的背影。
温思雅接过来,点头应声:“知道。”
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宋满换掉身上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重新躺到床上。
温思雅跟着上来,躺到她身侧,问:“你们吵架了?”
头还在晕,宋满闭上眼,嗯了一声,懒于解释。
温思雅侧过身,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因为什么?”
宋满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像生吞了无数黄连,胃里翻江倒海,她难受着,想把那种想吐的感觉压下去,苦涩难忍的味道卡在舌根,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她侧过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只虾子,说:“没什么,睡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宋满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到了早上十点才睡醒,醒来头还有些疼,用温度计量完体温,还在低烧。
生病让她的反应能力被迫下降,宋满这才发现温思雅不见了。
刚想给温思雅打电话,手机拿起来,舅舅的信息发到微信上,问她温思雅开学,要不要他们过去。
宋满知道应该是他们在家太忙,报道当天想让自己帮忙带温思雅去学校。
她回:[我可以送思雅]
舅舅很快回复:[那就辛苦你了,中秋节和思雅一起回南城]
宋满想了想,先是找了理由搪塞过去,然后打了一行字发过去:[舅舅,上次收购烂尾楼的公司叫什么?]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大概十几分钟后,舅舅回复:[城江资本]
宋满简单回复了一个好的。
还要到杨继那边拍视频,她先给温思雅打了一个电话,第一次没打通。
她起身去看了看温思雅的行李,行李都还在,只有一个LV的包不见了,应该是出门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温思雅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个视频,她在隔壁城市的车站。
视频里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背影,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许珀。
宋满一阵气血上涌,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到床上,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到了约定时间,去杨继公司录视频,她还在低烧,没化妆时,李钦看她面色苍白,有些担心:“宋老师,你还好吧?”
宋满笑了下,说:“没问题。”
结果录到第二条,差点从舞台上摔下来,把李钦吓了一跳,录制终止了。
宋满坐在办公室休息,无意间看到办公桌上还放着上次的文件夹--城江资本。
随手翻开看了看,放回原处。
额头还在发烫,宋满头晕着,喝完剩下的热水,要回家。
杨继得知情况赶过来,要送她回家,宋满没拒绝,“不好意思,今天没录好。”
“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杨继并没有责怪她,“我送你去医院吧?”
宋满不想去:“我回家休息一下。”
思想压力重,身体疲惫,人就容易生病。
路上,宋满的手支在头上,恹恹欲睡。
到了小区外面,杨继把她叫醒,再次确认:“真的不去医院吗?”
宋满微微笑了:“不用去。”
她下车,冲杨继挥挥手,转身回去了,完全没看到斜后侧那辆熟悉的suv。
那天聂南峥和杨继一起吃饭,在他们惯常去的包厢。
杨继大惑不解,问:“你的婚事不是取消了?”
“老爷子还不死心。”聂南峥手机的打火机转了又转,面上神情很淡。
杨继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来,弥漫的烟雾里,他看着聂南峥,轻笑:“那宋满呢?”
聂南峥看了看窗外,乌云压顶,估计还有秋雨要下。
“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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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一天,温思雅回来了。
她在外面整整玩了一周,宋满有些无奈,重话难以说出口,只能随她去了。
一直到开学第二周,宋满晾了聂南峥一周。
他打电话来,她不接,发信息不回。
白星璃那边再也没有发过朋友圈。
直到有一天晚上,宋满下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