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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老师给我道歉

    第一节课结束就是体能训练,陈芷汀叮嘱副班长刘恺帮助体育委员梁俊杰带好队,拖着虚浮的脚到校门外早点铺买了两个烧饼,刚吃完一个学生散操了,进来的岳晓明目光直落到烧饼上。

    “没吃早点?”陈芷汀把另一个递给他。

    “赶第一节课,”岳晓明边说边接过烧饼,一口咬下去。

    “天天没事找事。早读前两个组长看教室地上有垃圾,拿拖把和扫帚打扫,弄完了互怼了两下,让年级巡堂的干部看到,报告给吴主任,吴主任捉去训斥,小组长辩解说,不是我们值日,我们是做好事,这下可就完了,上纲上线,从意识到灵魂扒拉个遍,未了定性为‘互殴’,又把我叫去处理。我当是多大件事呢,看俩孩子委曲巴拉的,想着息事宁人,又训两句,俩孩子就哭了,领回来又哄半天。还吃饭呢!吃个毛线!早读考试都没管!课代表说当练习做了,学生都在翻书……我……都没话说了!气得没话说了。鲁迅说什么来着?

    ——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不用惊叹号,不用省略号,不用问号,全用句号。一个字:牛!”

    岳晓明倾诉病又犯了,“黄河之水天上来”,不哗啦啦让他流一通,不会划句号。陈芷汀忍着肚饿的感觉,就听他说。

    “如果是他们值日,完成任务万事大吉,可能不会多事。问题出在俩孩子主动自觉做好事,大约是荣耀感导致的兴奋,顺手用清洁工具怼两下玩乐。孩子天性嘛!巡堂干部拿着鸡毛当令箭,煞有介事耍威风,是他们幼稚,但身为德育主任应该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能力吧?学生一解释就是狡辩,就是冒犯,就是拿做好事打掩护,为瞎胡闹找借口——有那么复杂嘛!——严肃处理,绝不姑息,有必要嘛?体能训练时我又找她了,她才若有所思地说,学生干部处理问题的能力不够,有一刀切的嫌疑,以后注意。我了个去,明明是她自己……说两句放回去就得了,至于搞到孩子们死气沉沉,一点鲜活气都没有嘛!行行,我不非议领导。”

    又接着说:“自从有了‘一刀切’评价之后,我发现,其实这不是不良的工作作风,而是普遍的工作方式。凡事都是一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切’下去,切对了就山呼英明果断,切错了就用‘一刀切’的评价解决‘一刀切’的错误。知错就改,你还没话反击。”

    话音刚落吴志敏走进来,一眼扫到岳晓明正在跟陈芷汀说话,脸上的笑容彰显她对自己未卜先知能力的高度评价。

    岳晓明皱皱眉头。陈芷汀看出他心里十分厌恶。

    用光明正大的诚恳粉饰光明正大的错误。

    “——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

    岳晓明把帅得不要不要的眉峰锁紧了,再歪歪线条分明的嘴,对陈芷汀说完最后一句话,立刻收拾旧山河,重振新气象,用欢心鼓舞的美颜直面吴主任亲切的问候:

    “岳老师,还生气呢?刚才我又找了那两个学生干部,批评了他们的工作方式,也为自己不调查研究向你道歉。怎么样?那两个学生还在哭吗?要不要叫到我办公室安抚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吴主任,你日理万机,何须为这点小事挂心。原本就是他们不对。做好事就可以违纪?谁说的?那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着行善的旗号做坏事,岂不是没法管了?这才是恶中之恶,决不能姑息。”

    吴主任脸上的笑尬在半空中。收起不恰当,留下也没法留。

    陈芷汀估计岳晓明以吴主任之矛攻吴主任之盾了,瞥了岳晓明一眼,插嘴道:“岳老师,你这是真心话吗?我怎么觉得言不由衷啊。”

    岳晓明哈哈一笑:“吴主任,说笑了。行了没事的,读初三了,骂两句没问题,再解释反而不好了。”

    “就是的。”陈芷汀帮着说道,“小打小闹纵容了,明天有学样的,万一碰到谁,岂不是大麻烦?还是防患于未燃好。”

    吴主任终于化解了尴尬,对着陈、岳二人说:“谢谢理解。还是语文老师水平高。”

    吴主任走后,岳晓明回瞪陈芷汀道:“好心办坏事。你这一解释,就明着告诉她,我在你面前非议她了。”

    啊?咋办?

    切!理得她。

    又说:“极端的不自信,才会用想像中的灾难抹杀现实的欢乐。”

    什么意思?

    “万一万一,万中有一,为了万中才偶然可能出现的一次事故,就遏制同学间无伤大雅的笑闹,活着还有意义吗?小打小闹万一受伤,跑步跳高还万一跌倒呢……”

    “好了好了你打住。我只是想给吴主任一个台阶下。”

    “做过火了还有台阶下,恰当好处就没得活路了。”

    陈芷汀知道岳晓明就是嘴上不饶人,不再接他的话。

    吴主任原本来找陈芷汀,早读迟到5分钟,实属不该。教务处普发短信提醒所有老师注意早读时间,然后再个别人个别提醒,因为看到岳晓明愤愤不平的脸,她把工作重心忘了。不过陈老师不是经常迟到的人,又……就当卖个人情,不再提醒了。

    岳晓明继续吃烧饼,又瞪眼说:“烧饼减肥呢?连个嚼劲都没有。”

    “我以往买一个,今天买俩,大小没变,薄了一半。”

    “诶,什么都缩水,就我们上课满打满算45分钟,拖堂加留堂,多出十分钟无私奉献,还有大把人不愿意,说我们满堂灌。以后上课也要改革,内容缩水,讨论交流,学生互动,你好我好大家好……”

    上课铃响了,各人去各班。下课回到办公室,桌上出现两个烧饼,陈芷汀想是岳晓明买的,看他在自己后面进来,正准备说谢谢,一想不对,他跟自己是平头课。

    竟然是张剑正买的。看见岳晓明分走了陈芷汀的烧饼,趁自己去校门口取东西,顺手又买了两个。

    陈芷汀又给岳晓明分一个,倒杯温茶,正准备吃,课代表薛靓靓押着三个学生过来。

    “他们又没交语文作业,老师你说怎么罚他们。”

    陈芷汀有点低血糖,刚刚上完课,没力气处理学生,就手边拿起手机说:“不写作业,自己说怎么办?”。

    有学习障碍的徐克缓最怕老师告家长,立刻保证下午交。梁进发跟在他后面也点头。

    “老师还要罚他们,总是欠交作业!”薛靓靓气呼呼地瞪着东张西望的赵鹏,赵鹏也狠狠瞪回去。陈芷汀看到了。

    “你俩补交作业。你,赵鹏,加抄《唐睢不辱使命》的课下注释,还要补上作业。去吧。”

    “老师,我饿了,抄不动。”赵鹏胖胖的脸上滚动着馋相,“给我烧饼吃,就抄课文。”

    陈芷汀知道这孩子没什么出息,骂他一顿又没力气,正拿烧饼,岳晓明看到一瞪眼:“你就这点出息吗?老师的早餐也要?!上课去!”

    陈芷汀已经将烧饼递过去了。

    赵鹏并不害怕岳晓明,快速伸手抢过烧饼,立刻塞进嘴里。陈芷汀没眼看了,挥挥手说:“上课去吧。以后要懂规矩,不能见东西就要,没有出息。去吧。”

    “没有出息”的评价对赵鹏来说很陌生。他嚼着嘴里的烧饼,扭转胖胖的身体跑向教室。

    “你这样不行。小孩子不能惯。狠狠骂几句,他才能知道规矩,懂得羞耻。”

    陈芷汀摇摇头:“没用的,家教如此。让我歇会才要紧。”

    趴在桌子上歇一歇,冲杯麦片喝下,顺手改几本作业,下课铃响了。张剑正回来,走到陈芷汀跟前,伸出手指点点她。后面跟着胖胖的赵鹏。

    “自己打电话叫你老子来,打完电话面墙站着去!”

    赵鹏嘴里还在犟:“是老师给我的。是陈老师给我的。”

    “老师给你你就可以上课吃嘛?站好喽!”

    陈芷汀长叹一口气。岳晓明一声冷笑。

    赵鹏拿着陈芷汀的烧饼回到教室,张剑正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吃烧饼,有同学嫌他的“吧叽”声烦,小声报告,张剑正站在他跟前讲课,想他自觉点不吃就算了,费事批评他耽误上课。刚刚面向其他同学,他把脑袋缩到桌子下面狠狠咬一口,张剑正装不下去了,只好把他拎起来。带出的烧饼像自己买的,知道是挨批时问老师要的,张剑正的火腾地冒出来:

    还是人生养出来的嘛?不写作业挨了批,还能把老师的早餐要走,还能在老师眼皮低下叽吧叽吧地吃,周围同学给老师打小报告都没能阻止他嚼这一口饼!

    “没吃早餐嘛?!”

    “吃了。他吃了一大碗面,还有包子。”

    “他就是这样,见到吃的就没脸没皮。为吃薯片还下跪呢。”

    赵鹏不安地看着揭发他的同学。他的不安不是害臊,是担心。张剑正不想耽误讲课时间,让他站到后面去,下课带过来让陈芷汀处理。看陈芷汀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让赵鹏自己打电话给家长。

    赵鹏妈妈昂扬的女高音出现时,张剑正一挥手,不听,让他打给爸爸,赵鹏扭扭捏捏哭起来。上课铃又响了,张剑正让陈芷汀自己看着办,又去上课了。

    电话又响了,还是赵鹏妈妈,陈芷汀只好去听,事情的过程还没讲完,赵鹏妈妈的义正词严就倾泻下来:

    “这孩子不能饿,一定是饿了才要吃的。真可怜啊,在学校吃不饱饭,向老师要饭才能有得吃?找谁能解决问题?向哪能反映情况?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去……”

    赵妈妈很快进入“人民公社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的节奏,陈芷汀想到她一直以来的教子作风,立刻严正支持她的建议:是是是,对对对,孩子不吃饱怎么能行?

    啪!趁她在吃惊中喘气的工夫把电话挂了。

    好在肚子也不饿了。气都气饱了,这话没错!

    耐着性子讲了几条做人的规矩和道理,让赵鹏上课去。学校有规定,非重大教育问题,批评学生不能耽误上课时间。

    陈芷汀又想到梁进发,好歹比赵鹏更像个人样。

    忍着饿等到第四节课结束,去吃饭时遇到李红英,说梁进发被妈妈接回去了。“我看你在教育肥仔,就替你写了放行条。你有时间再找他吧。学习不行,家长不行,不要浪费感情了。”

    以后梁进发妈妈还要搞事,没想到下午来的竟然是赵鹏妈妈,去找校长时被吴主任截住,交给李红英带到辅导室。

    赵鹏没有完成数学作业,中午只补做了语文,杨洋怒不可遏,罚他重做全部练习,他又哭哭啼啼地打给妈妈,妈妈想到烧饼事件,被老师直接“啪”掉了电话,前浪拍后浪,浪浪冲云霄,直接冲到学校反映儿子被虐待的情况。

    洋洋洒洒痛斥了十几分钟,让陈老师对她刮目相看。很明显是有高人给她支招,对付学校和老师,才让她信心百倍、大杀四方。

    如果遇到缺乏分析能力又惶恐小宇宙不和谐的领导,可能直接被吓住了,不仅自己不能出一言回复家长的质问,还会用这些言论教育老师们。

    可东正中学是什么级别?前身是渭城第一中学,大把高人能人。远的不提,就目前在职的张剑正、岳晓明,想撼动都得费老鼻子劲。

    先说赵妈妈大义凛然,慷慨陈词:

    “孩子品德不好你们可以找我,学习不好找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教得他!孩子不来学校上课你可以找我,作业不完成找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的作业!每周他有6天在学校,全部是老师在教他,现在你们没把我孩子教好,打电话给我,那么我请问:我送孩子到学校来干什么?孩子没考好,没有写作业,应该是你们的责任啊!如果你们叫我来是要给我道歉,那么我接受,如果是批评孩子不写作业,成绩退步,那么,请校长批评布置作业的老师,批评让我孩子成绩没考好的老师……”

    李红英、陈芷汀,包括边说笑边进来的杨洋、张剑正,全部目瞪口呆。

    这么理直气壮的言论不仅闻所未闻,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如果智商下降要给合作方交税,那可真得万税万税——万万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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