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掉进去了

    凌晨六点多裘江竟然回来了,还打包了几样她爱吃的菜和点心。陈芷汀开了门,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晃进厨房,又从厨房晃进卧室,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最近他……自然是因为事情太多了……

    难得今天没早读和一二节课,陈芷汀又回床躺下。裘江浑身酒气,衣衫不整,进到卧室也不说话,扯下衣裤躺到床上。

    床上还有余热,还有余香。裘江闭着眼睛,摸到身边人,抱在怀里。

    看着他沉沉睡去,陈芷汀感觉又回到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了。家庭统战部恢复重建,身心合一也是早晚的事。

    她的眼睛闭着,眼皮下的眼珠却不停地抖动,心脏也因为兴奋嘣嘣跳动。

    她没有一丝睡意,却感觉身心舒坦,非常放松。

    以为不可能睡着了,哪想忽儿一下,两个人一起沉沉入睡,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

    陈芷汀伸个懒腰,给李红英发短信,请两节课的假,又发短信让张剑正帮忙看4班的课间操,刷牙洗脸化了淡妆,又回到床上,舒舒服服躺好,等着裘江醒来。如果他也不赶时间,虽是老夫老妻,也不妨碍小别重逢……

    以前裘江绝不会放过鸳梦重温的机会,多数情况下是陈芷汀赶着去上班,拍掉他厮磨的手,若态度强硬了他还会摆出一付生气的臭脸,要哄几句才能走。

    今天陈芷汀主动回到床上,脸颊绯红,眼睛明亮,发丝软软地垂在明月一般的秀脸旁,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愣神,却是个出乎意料的表情。

    的确出乎意料。陈芷汀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做。

    两个出乎意料含义并不相同,陈芷汀却没意识到。

    裘江收回吃惊的眼神,伸个懒腰翻身起来,眼神恢复朦胧未醒的状态,摸摸索索地找到手机,晃进洗手间。陈芷汀歪在枕头上,是美人鱼的姿态。期待,盼望……洗手间里静悄悄的,

    手机的嘀嘟声都没有。

    陈芷汀没趣地下了床,拍拍洗手间的门:

    “你掉进去了?”

    听到她走出卧室,裘江打开洗手间的门,望着半掩的卧室门,听着她走向厨房的脚步声,他把沉重的头倚在门框上,好一会才抬起。他的眼睛昏昧无光,似乎陷落在幽深的井里。长叹一口气后,他刷牙洗脸,梳顺头发,对着镜子调整面部表情,终于调试出居家常有的感觉,让眼睛发出光,让笑纹刻到面部的肌肉里,他走出卧室。

    陈芷汀做了简单的早餐,拿出裘江打包回来的点心,两人相对而坐。

    裘江很想问她打电话哭的事,又怕陈芷汀反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如果是他和纹纹的事泄露出去……果然心虚之人警惕性强。

    陈芷汀问他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喝到那么晚。

    “老涂呗。要拼下一个工程,拼到三四点,对方终于点头了,立刻叫我过去签协议,没想到我过去对方又说要等等,老涂就接着整,直整到对方趴下,才初步拟定了合约。

    “这样的协议能落签吗?”

    “有点危险。不过如果老板只是爱玩,倒也没什么,场面上的人讲究个面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能成基本上没问题。如果不想签,何必喝成那样,早走人了。”

    陈芷汀点点头,说:“徐珊又要天天查涂亮的岗了。”

    裘江不出声,细心嚼着点心,似乎担心硌掉大牙。

    既然她不提电话里哭的事,那就应该是安全的。裘江看陈芷汀微皱着眉头,与他做贼心虚的事似乎无关,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到:“有什么事嘛?上次怎么啦?”

    陈芷汀看他眼并中没有关心之意,轻描淡写地说:“跟领导闹了点小矛盾,关系不大。”裘江看出她没有讲实话,犹豫片刻没有追问。

    陈芷汀等着他追问“什么矛盾”,几秒过后没等到,否定刚说的话又觉得没意思,想把黎明的问题拿出来问他,然后借黎明的事顺便说说自己跟学生家长的事,又不想破坏早上虽不亲热却还温馨的气氛。

    两件事都是家校矛盾,按照职业习惯,他会先上升到法律高度,再嗖嗖放几支冷箭……学校领导的“责任定向”已经让她心里不爽,若再来个“法律定位”——好好的二人世界又要被唇枪舌战取代。

    陈芷汀只好忍下一肚子的话,闷闷不乐得去上班。

    裘江看出她心里有事,几次欲言又止都入了他眼底。他很想问一问,可是……昨晚回来没有告诉纹纹,怕她打电话追问,直接关了机,等会肯定又是一阵吵闹和安抚,他若在老婆身上耽误时间,一会纹纹死亡连CALL打过来,再豁达的女人也会起疑心的。

    裘江狠狠心,进书房装作寻找资料,听着陈芷汀出了家门,才打开手机。

    陈芷汀一进办公室,嘈杂声扑面而来。她放下心中的结,打来热水,边喝边听他们又在念什么经。

    看看自己桌上花瓶里插着三枝康乃馨,两枝红玫瑰,再看看杨洋桌上,放了一大捧红玫瑰,心里推测,自己桌上的花可能是岳晓明的手笔,杨洋的花束估计是老公送的。

    李桔经过,目光流连在陈芷汀桌上的小花上,对杨洋的大捧花倒像没看见。几秒钟后,她轻叹口气,从零丁的小花身边走过。

    李桔的目光让陈芷汀觉出这几枝小花的重要,笑眯眯地拿出去给花们淋水。花要在水中醒一下,才会开得鲜艳持久。

    张剑正在外面打电话,冲她一挤眼。

    看张剑正又把飞媚眼的动作做得如此肉麻,陈芷汀哭笑不得,一甩手把小花身上淋的水全部赏给他。

    “没良心,给你收集花还害我。”

    “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小明哪。”

    “他那种花心康萝卜没用的。”张剑正掸掉衣服上的水珠,瞪陈芷汀一眼。

    “这叫雨露均沾。”陈芷汀笑嘻嘻地说出口,立刻知道此语甚是不当,红了脸,转头进办公室。

    “这个好。我喜欢!”张剑正收了线,在身后嘿嘿坏笑。

    进来依然乱糟糟。

    老师们在说教师节许诺涨工资的事。据打薄积极分子传来的消息,又是“空调”。

    “手挂木鱼把经念,今朝却又似去年。

    长江浪浪都翻新,拍入沙滩皆不见。

    青竹节节在长高,剖开肚腹成虚幻。

    奉劝尔等莫叹怨,温饱得享保平安。”

    淋了几滴幸福雨的张剑正不像个别老师义愤填膺,他在走道中间踱来踱去,摇头晃脑地念着不知从哪里倒卖来的打油诗。

    “什么时候转性了,说点管用的。又不是语文佬,哪里瞎掰糊来的,听不懂!”荣耀喊他。

    “涨工资如便秘,梗塞难出;扣工资如拉稀,一泻而下。懂了呗?懂了呗!”

    “你个混蛋张剑正!在吃饭呢!看不见啊——说什么呢!”杨洋坐在办公桌前冲了杯豆浆,正准备吃烤饼,气得拿起个塑料直尺丢他。

    张剑正飞身捉住直尺,走到杨洋座位前,认真看了看她碗里的豆浆,奇怪地问:“没拉到你碗里啊,急什么呢?”

    老师们笑倒一片。进来拿作业的学生不明白老师在笑什么,站下看。李桔老师看学生是自己班的,赶紧摆出暂停的手势,给学生作业本,让学生出去,然后变严肃为嘻笑,帮着杨洋去追打张剑正。

    张剑正绕到陈芷汀身后,请求主持公道。

    “陈老师你说,我有念错一个字讲错一句话嘛?”

    “文明点文明点,文明点就不错了。”

    “这对他,难如登上太白金星。”

    杨洋非要打到他为止。陈芷汀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对张剑正说:“你别总是用一些不健康不文雅的词,叫学生听到不好。”

    杨洋看陈芷汀一本正经教育张剑正的样子,不打张剑正了,拍着桌子笑。

    “你让他别不健康,别不文雅,别不什么的,那还不如让他别活了。”

    数学老师的几个“别”用得恰到好处,陈芷汀也笑了。

    “你就改了吧——”跟在杨洋旁边纠缠张剑正的李桔笑得合不拢嘴。

    “你就从了吧——”杨洋又加一句。

    陈芷汀开始整理作业本,张剑正感到要收起锣鼓下场了,于是拱拱手说:“好啦好啦我认错。认错还不行嘛?”

    “请吃饭!”

    “听者有份,我也去。洋洋洋洋——我也去!”李桔举起细瘦的双手跳着脚报名。

    “行行行。那下班跟我走。”

    “不行!今天没空。”

    “那——改日吧?”

    “好,你定。”

    张剑正不知想到什么,“卟哧”一声笑起来。岳晓明知道他为啥笑,瞪他一眼,陈芷汀看岳晓明瞪他,知道他的笑不是好意思,也瞪他一眼。杨洋看陈芷汀瞪老张,过来缠着她问什么意思,陈芷汀一边收拾改好的练习册一边说不知道,岳晓明自然是知道的,但杨洋不会去问他。有忍住笑的女老师招手叫:“洋洋桔子过来。”

    正闹着呢,李红英壮硕的身板挺进来。大家抹平面部菊花般的皱褶,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慢腾腾坐下继续做事。张剑正拿起电脑课本,走去上课。

    李红英走到陈芷汀面前,神情严肃。

    “何校叫你过去一下。”

    此语一出,宛如定海神针回归大海,动荡的海面瞬间平静下来。刚才的嬉闹,突然间的严肃,让陈芷汀一下回不过味来。

    静默中,上课铃响了。陈芷汀跟在上课老师的后面默默走出去。

    她希望有老师问点什么,但没有人跟她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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