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宣禾毫无防备,想大声呼救时,已让人封了喉舌出不了声。

    她挣扎着,然而弱小的身躯力量有限,直到杨衍带着她闯出客栈,雨水浇在她的身上,她才认命,不再白费力气。

    这人跑得急,竟连避水诀也不施,豆大的雨点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易容丹怕是要失效了。

    她担忧的还不止这个,唐珂为何没如约出现,是不是出了意外,凌昭还在入定中,离开她会不会出事,还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夜,都让她心生恐惧。

    过了许久,青衣人在一处长亭将她放下,宣禾打了个寒战,浑身已经湿透,头发七零八落粘在脸上,狼狈之极。

    青衣人依旧不漏脸,低头面对着她,宣禾只能看见他那一双狡黠的眼睛。

    在看到宣禾的脸时他吃了一惊,但很快便笑了起来:“我说跟在凌昭身边的怎会是泛泛之辈,你竟会易容之术?”

    宣禾打了个喷嚏,进而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她压下缠绕心头的不适,问道:“你是谁?凌昭的仇敌?”

    “是也不是。”

    “行不义之事,却要遮住面目,可见不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宣禾揣摩着,“既然你不想叫人看到真面目,我又会易容之术,不如你除去面罩,我来替你换一张面孔。”

    杨衍笑道:“算你有心,但是不必,我要的可不是新面孔。”

    “你要什么?”

    “你说得对,我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杨衍从乾坤袋中拿出绳索,施法将她捆了个严实,“可我却做得出穷凶极恶之事。”

    “今日,就要你一只手指吧。”他拿出把短刀,放在手心擦了擦,在宣禾身上比划起来:“如若凌昭不乖乖听话,明日就要你整只手,再明日就要你一条腿,一件件给他送过去。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及你性命,你死了,我不就白来了一遭么?”

    抬眼再对上宣禾的眼睛时,却没在当中看到意料中的恐惧,他问:“你不怕?”

    宣禾无力反抗,当然怕!她强装镇定:“你这样恐怕威胁不到他。”

    这是实话,倘若凌昭醒不过来,杨衍就是当场要了她的小命也无济于事。

    “一试便知。”杨衍只当她虚张声势,冷笑一声,不再和她多话,抓起她一只手,提起刀子竟真要下手!

    眼见那刀刃落下,宣禾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她死死咬住牙闭上眼睛。

    今日她无能为力,来日势必报仇。

    在利刃即将划破她皮肤的那刻,一颗石子从黑暗中飞来,与刀身相撞,力道之大直接将短刀一分为二,半截刀片飞了出去,扎进泥地里。

    杨衍握着剩下半截刀柄,扭头看去:“谁?”

    亭外暴雨如注,黑云遮住月光,又一颗石子飞来,打落了长亭内的灯笼,四周陷入黑暗。

    杨衍丢开刀柄,甩开宣禾的手,站起身,双手一握,一对重锤出现在手中,扬手一挥将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子一并击落。

    杨衍嘲道:“哪来的无名小鬼,只敢躲在暗处班门弄斧,何不现身与爷爷我斗斗法?”

    说罢便冲入雨中,猛抡两下风雷锤,两道电光先后飞出,在不远处炸开。

    杨衍举着重锤朝那儿砸去,不料扑了个空。

    他落地站定,探查周边气息,一点没感觉到灵力波动,身周平静如水。

    “果真是不入流的小鬼!”杨衍大笑道,“你若不主动现身,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是吗?”身后有人问他。

    杨衍一个激灵,又一锤朝身后砸去,本以为那小鬼该一命归西,可下一刻,自己的面罩就叫人扯了下来。

    空中闪过一道雷光,杨衍定睛一看,身后无人。

    “谁!”他有些慌神了。

    “想不到忘忧谷弟子也会使这鸡鸣狗盗的伎俩。”来人淡淡道出他的来路。

    不待他动作,一股深而厚的灵力随之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来不是他觉察不到灵力,而是他早就被这股深厚的灵力裹在其中了。

    来者还能有谁?

    杨衍大吼一声:“凌昭!”

    随后颈后一凉,手里风雷锤落地,杨衍随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识。

    空中风雨大作,凌昭忍着灵力倾泻的剧痛踏入长亭中,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终于找到躲在角落里的宣禾。

    接近她的一刻,凌昭身上的疼痛开始消减,他蹲下身抓住了宣禾的手臂,可她却非常不对劲地打着颤。

    “小青?”他第一次喊起她这名字,她没答应。

    凌昭猛地想起她怕黑,当即念诀点了一把火,将落在地上的灯笼重新点燃,亭中亮起一抹微光,将她瘦弱的身躯勾勒出来。

    宣禾垂着头,散落的头发挡住了脸,她没有哭,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只是将自己缩成一团,急促地喘着气。

    “小青。”他又唤了她一声。

    光亮渐渐到达眼底,她慢慢不抖了,浑身不再紧绷,呼吸也趋于平缓。

    凌昭蹲在她身前,等她恢复如常,他伸手拨开她垂落的头发,被宣禾躲开。

    凌昭当她是吓坏了,轻声道:“没事了,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宣禾尚未完全从恐惧中抽离,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一只手缩入袖中,找到另一颗易容丹,然后猛地往前一扑抱住凌昭,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将易容丹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凌昭没防备被她扑得往后一坐,一手撑地一手扶在她背上。

    宣禾借着还未褪却的情绪,带着哭腔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凌昭轻抚着她的背:“有我在,你不会死。”

    “你杀了他?”

    “我不能杀他,”凌昭说,“别担心,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宣禾没词了,呜呜大哭起来,就是不松手,凌昭愣住,全然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耐心地一遍遍安慰她说没事。

    宣禾的伤心不全是假的,落入这种境地,她怎能不伤心?听到他耐心的宽慰,一直以来积攒的情绪愈演愈烈,直到将他的半边衣裳浸湿,她才止住眼泪。

    易容丹生效了,这场戏也该到此为止了。

    亭外风雨渐歇,宣禾终于稳定心绪,推开凌昭静静坐好。

    见她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凌昭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背起她说:“先回去吧。”

    宣禾感到疲惫,点点头任他摆弄。

    她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平稳的步伐,以为终于能闭上眼休息时,蓦地想起方才和那青衣人的对话,才落下的心又吊起来。

    凌昭什么时候来的?听到易容术那一段了吗?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偏头在他耳边问:“你不是在打坐么,是什么时候赶到的?”

    显然,此时的凌昭没那么多心思,认真解释道:“昨日在东街市集时,此人便在跟踪我们。入定前我特留了一缕神识在外,以防万一。若是晚来一步,你的手只怕保不住了。”

    宣禾一僵,那她今夜在他身上做的小动作,他岂不是全知道?

    他不提,她也假装没发生,继续追问:“那人是谁?”

    “忘忧谷弟子杨衍。”

    宣禾回忆了一下,她曾经与此人倒是没有交集。

    “你怎么得罪了他,他说,”宣禾埋怨道,“他说要砍下我的手脚,和你换什么东西。”

    杨衍想要的无非是象牙牌,除此之外他们并无矛盾,但要与她解释起会春楼的来龙去脉,便说来话长了。

    凌昭模糊道:“因为我与他在找同一样东西。”

    同一样东西,宣禾明白了,没再问下去。

    他们之间又如往常一般静下来,宣禾靠在他的肩头昏昏欲睡,朦胧中听他发问:“你为什么怕黑?”

    她没有回答他,还以他一个绵长的呼吸。

    ……

    梦中又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吃人的泥潭里,所感所闻都是沉沉的死寂,她也好似要被这死亡的气息吞没。

    她在当中漫无目的地行走,稍有不慎就被绊倒,伸手摸去,绊倒她的不是粗壮的树根,而是森森白骨。

    她害怕地大哭起来,边走边喊着师父,没有人能回应她,最后她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重新爬起来,她绝望地想,自己大约也要变为脚下的白骨之一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将她握住。

    ……

    宣禾睁开眼,眼前明晃晃的。

    天亮了,都是虚惊一场。

    她满头大汗,心头直跳,扭头一看,凌昭正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

    见她醒了,他把手松开,擦去她额上的汗水,问:“感觉如何?”

    宣禾捂着脑袋坐起来,头昏脑胀,浑身酸痛。

    凌昭端着碗递到她面前:“把药喝了。”

    她不解:“我怎么了?”

    “你患了寒症。”

    是昨夜淋了雨的缘故。宣禾想,这具身体可真禁不起折腾,筑基以来,她只在修炼时受过伤,早忘了平常人生病是什么感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体验一回。

    宣禾接过药碗,拧着眉一点点喝完,不多时又倒头睡去。

    屋内变得针落可闻。

    凌昭坐在案前,忍不住朝床塌上看去,她睡得很安稳,不像方才不断梦魇。

    回想她睡梦中的低语,没听错的话,她在喊师父。

    她不是来路不明。

    那她的师父,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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