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利剑，将柳絮的大脑一分为二，天光明晃晃地灌进她的脑仁。
她想起很多关于黎豺的点点滴滴，比如黎豺的平板电脑开机密码是BL1221，他最喜欢的项链上刻着BL，他的微信名字叫灵心。
他总是不在她这里过夜，哪怕缠绵到很晚也会离开 ，说是不方便上班通勤。
情人节他总是没有空，每次只会给她送上礼物，烛光晚餐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吃的。
他从来没有向别人介绍过她，更没提过见家人的事。
他明令禁止她翻看他的手机，哪怕她只是碰了一下，也会被他冷脸责怪。
但最近，他突然变了。
他开始全天陪着她，两个人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除了她出去玩的时间，他几乎和她形影不离。
算算时间，正是诈骗案告破之前三个月——新闻她也看了，百灵被骗进窝点的时间正是三个月前。
她记得案件告破后她还嗤笑，百灵这么厉害，都能从窝点杀出一条血路，又怎么会那么蠢，被这种骗术弄到M地去？
那时候，一向喜欢对时事政治侃侃而谈的黎豺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她擦一个杯子，一言不发。
“是他做的吗……”
柳絮嘴唇颤动，目光猩红：“是黎豺把她骗进去的吗？”
“这我可不知道。”地瓜撇嘴：“既然他没有被抓走，那可能就不是呗……不过我看，他多半脱不了关系。”
他冷笑一声：“小姐姐，你骗别人的手段这么高明，他到底做没做，你应该更清楚才对吧？”
杀人诛心。
柳絮双拳紧握，她是恋爱脑，不是蠢。
得知自己只是“备胎小三”之后，心爱之人的滤镜彻底破碎，愤怒痛苦之下，她飞速回顾和黎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很快得出结论：他确实和不干净的势力有勾结。
她不止一次听到他提及欠款，货物，以及销毁处理这些话。
而且，有一次她捡到了黎豺一个遗落在她公寓的文件袋。
那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个人信息。
那些资料里全是孤儿或者单亲家庭的孩子，年纪都不大，普遍在18岁以下，而在每个人的资料上，还写了详细的接触手法，以及性格弱点。
当时她心中已经感觉不妙，但她没有声张，而是凭借本能将那资料藏了起来。
她甚至不愿意去问黎豺这到底是什么，因为她只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完美无缺的，他该是走在阳光下，干干净净的公司高管，不该是和她一样，双手沾染着污浊和鲜血的过街老鼠。
她要嫁一个好人，彻底摆脱过去。
所以黎豺问她有没有看到那文件的时候，她也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没想到今天在这个游戏里，竟然让她窥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
柳絮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我不玩了，我要退出游戏。”
闻言，地瓜一挑眉：“你不玩了我没意见，但是你的身体我还有用，你现在还不能走。”
“什么意思？”
柳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要卖掉我的身体？”
“不仅是你，还有鸢尾。”地瓜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你和鸢尾全身上下加起来，刚好够30积分，足够换取通关游戏的关键线索。”
“说吧，你把鸢尾藏到哪儿去了？”地瓜四下逡巡：“就你们这个塑料姐妹情，你没有必要再掩护她吧？”
闻言，柳絮忽然恶意满满地笑了起来。
游戏隐瞒了鸢尾的死讯，地瓜他们竟然还想着用鸢尾换积分？
“不好意思，鸢尾已经没了。”
“被我杀掉之后，她很快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你别想从她那儿得到半个积分。”
她舔了舔嘴唇，看向身后的一片刀架，那是一整面墙的刀具，每一把都是疯厨师精心养护过的，刀锋冰冷锋利，吹毛断发。
说着她后退一步：“这个游戏，只要死亡就能退出吧？只要死去，就算没有NPC帮忙，也能很快结束……”
看出她的意图，地瓜猛地倾身去抓她：“不许自杀！”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柳絮整个人迅速往后一跳，整个人立刻撞到那一片明晃晃的菜刀里去，菜刀叮呤咣啷地掉落一地，在她身上划出无数血痕。
她不为所动，咬着唇从中选出了最锋利的一把，心狠手辣地拿起，往自己的脖子一挥——
噗嗤——
温热的血液喷溅到扑过来的地瓜脸上，染红了他半张脸。
柳絮整个人沉重地倒下，气管被割开后，鲜血和肺部的空气一起迅速流失，很快便带走了她的生命。
在意识消失前的剧痛中，她依然扯着嘴角，朝地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玩家柳絮已死亡，已强制下线。”系统立刻通报。
“艹……”
地瓜心头火气再也压抑不住：“这么一来，上哪儿弄积分去！”
此时，门外砰的一声响，郁小白探出头来：“快走，我拖不住那个跛脚厨师了。”
随着她出现，疯子厨师也狂怒着挥舞着砍刀追来，他虽然跛脚，跑起来倒也风驰电掣的，极具压迫感。
“跑！”
来不及多想，地瓜和郁小白合流，飞快钻入食堂后的那片小树林。
树林遮天蔽日，且灌木丛生，在其中行走更为不易，跛脚厨师追了一段后便放弃了，骂骂咧咧地往后撤。
郁小白和地瓜撑着膝盖，背靠着大树吭哧喘气。
“鸢尾和柳絮都死了。”
许久之后，地瓜提起头看向郁小白：“我们的献祭队友计划宣告失败。”
“……你不打算杀我了？”
郁小白指了指自己：“我身上还有13分。”
“杀了你也没用，凑不够2个完整的人了。”地瓜一笑：“冰翎不可能给我机会的，邢队长也动不了，如今只能另外找其他的办法逃脱。”
“噢。”郁小白点头，干巴巴地开口：“可惜。”
“……”
地瓜整个人顺着树干滑落在地，撑着地的手突然碰到一个什么东西。
他捡起一看，瞳孔一缩。
是一部锈迹斑斑的诺基亚，但翻盖之后屏幕还是亮的，还能使用。
“又是手机。”
郁小白看向他：“上次柳絮打通电话，是一个自称接线员的人接的，她没有回答对问题，被医生找上门来了。”
“你要试试吗？”
地瓜挑了挑眉，片刻后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我没有自寻死路的兴趣，还是上交吧。”
说着他笑笑：“我可不信这里会有能拨通电话的机会——我是坏人的话，这里的信号一个都别想传出去。”
合理的猜测。
郁小白点头，不再说话。
这次出来寻找鸢尾和柳絮的目标没有达成，反而彻底失去了这个计划的实施可能，地瓜的脸色并不太好。
“走吧，回去上工，今天的积分还得要。”
他带着郁小白一路偷偷摸摸，回到了那个巨大的坑前面。
时间过去了小半天，冰翎和邢队长还在工作。
邢队长的脸色已经黑沉如墨，冰翎倒是兴致勃勃，邢队长一边把不同的尸体推入大坑，她便在一边对着尸体们翻翻捡捡，报菜名一般念念有词。
“致命伤是刀伤，浑身粉碎性骨折。”
“头部捶打致死，生前被侵犯过。”
“眼部出血，颅骨碎裂，后枕部有长钢针刺入。”
“心脏枪伤，浑身中弹5处以上。”
“盆骨错位，大出血，有刚生产过的痕迹。”
……
每一具尸体身上的伤痕，都是他们死前遭受过的虐待的铁证——这些人都是青壮年，没有一个老人，他们应该是不同家庭的妻子，丈夫，儿女，兄弟姐妹。
而如今，他们只是填坑的废料。
冰翎满意地点头：“一次性看了这么多的案例，感觉我的博士论文素材已经非常丰富了，这次游戏来得不亏。”
邢队长没说话，一上午过去，他一点关于老宋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这些尸体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任何服役过的痕迹。
几个打手过来，大声喊道：“好了，中午休息！今天食堂休息，没有饭吃。”
不过不用吃饭，邢队长反而松了口气。
他在这个游戏里饥饿感并不强，如果能避开食堂的话，反而更安全。
“我再找找看。”邢队长抹了一把汗，又冲进了尸山血海中，坚持不懈地搜寻着昔日好友的踪迹。
这时，地瓜带着郁小白回来了。
“有什么收获？”冰翎看向他：“找到鸢尾和柳絮了吗？”
“……”地瓜脸色很臭，简单说了下柳絮自杀，鸢尾消失的事。
“哦，下线方式就是死亡啊，挺不错的。”冰翎摸了摸下巴：“很适合做青少年的死亡教育，让大家直面死亡，摆脱恐惧。”
地瓜：……
郁小白则掏出小本本记下：可以考虑开发生死观教育剧本，降低恐怖难度，对低龄玩家开放。
就在几人神情各异，但气氛整体比较放松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
地瓜面色一变，如临大敌地将兜里的电话拿了出来。
那支老旧的手机振动不停，播放着上个世纪才用的响亮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姓名——黎豺。
“柳絮的男朋友？”
地瓜一愣，随后看向郁小白：“外面的人电话能打到游戏里来？”
柳梵真在郁小白脑子里回答了这个问题：“理论上不能，但是如果这个人和构建副本的淘金有密切的因果纠缠，那就有可能突破幻境，投射一缕意识到这个世界。”
“如果关联够强的话，我还可以借助因果的力量，把他的魂也拉进来——你要吗？”
闻言，郁小白摇摇头，然后对其他几人说：“是的，电话可以打进来。”
此时，那个响铃不停的电话突然自动接通了，黎豺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灵灵，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上次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