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妖再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想着起身,伤口又有些疼,便扯着床头的丑脑袋将大剑扯过来,扑鲁睁开眼,大叫一声“你醒啦?”
苏妖捂住耳朵,“别叫那么大声”
扑鲁蹦跶了几下“你好了么?”
“还好”苏妖拄着剑坐在床边。
“喂,我跟你说,我好像要到家了”扑鲁斜着眼努力的看苏妖。
“什么到家了?你之前提的那个村子么”
“嗯,虽然不确定,但是到了葉城之后总有这样的感觉”
苏妖将丑脑袋放在手心“那等我好点了便带你去找找”
“不过你之前提的村子叫什么,我给忘了”
“轮回村”扑鲁大声喊
“这名字真奇怪,是不是你记错了?”
扑鲁大舌头一转“老奶奶说叫轮回村的”
“那她有没有说轮回村在葉城?”
“轮回村就在轮回村”
苏妖叹口气,看这样扑鲁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扑鲁看苏妖叹气有点紧张 “你说过送我回去的”
苏妖拍拍它的脑袋道“我会送你回去的,不过你自己都不认识路,这有点难办”
“就在这附近,我能感觉到,不过你受伤了,我想等你好了再说”
“好了再说什么?”莲炎和小和尚推门进来,手里端着饭菜。
“扑鲁说这附近有它的家”苏妖道。
“这附近似有异常,倒是可以探查一下”莲炎道
“什么异常?”苏妖问
“说不上来,你先吃饭”莲炎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苏妖施主你好些了么”小和尚凑近苏妖问。
“嗯,我没事,云苓和南宫紫陌呢?”
“云苓施主在给你煎药”
“哦,不如今天下午我们便出去看看?”苏妖边吃边问
莲炎和小和尚看着苏妖一脸不可置信。
“看我没事,又不是出去打架,总不能一直困在屋子里吧”苏妖给他俩动了动胳膊。
“随你,四肢发达的人恢复的就是快”
小和尚看莲炎都这么说夹了一筷子菜道“随你,四肢发达的人恢复的快”,莲炎拿起一根筷子敲了小和尚的脑袋”不要学我说话
苏妖眼睛亮亮,扑鲁也眼睛亮亮,哼哧哼哧很快吃完了饭。
休息了一下,苏妖便整装待发,伤口还是有些疼,但是总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身体都要萎缩了,“我给云苓留个字条”。
莲炎从大剑上扯下扑鲁放在手心,“你自己知道怎么走么?”
“我感知一下”扑鲁闭上眼,再次睁眼时一只小辫子翘起 “我来带路”
三人出了客栈,一路出了葉城,但是仍然围着葉城在走,顺着小路弯弯扭扭偶尔也会有些人家。
“还有多远?”莲炎问
“不知道”
“不如御剑?”莲炎看向苏妖
“我没事,御剑太快,恐怕扑鲁无法正确预测”
又过了一段山路,三人往回一看,葉城竟在山下,她们来到了比葉城地势稍微高了一些的地方,这个高地势的地方上面不是山,是平坦的地方,不远处便能看见很多的住家。
“在那边”扑鲁小辫子一翘兴奋的说。
三人正往那边走去,就见一个穿着小花袄的小女孩向这边跑来,小女孩气喘吁吁“你们看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小男孩么,这么高,有点调皮”小女孩手打着比量,大概比小和尚还矮一些。
“没有看见,他怎么了”苏妖问
“那是我弟弟,我正到处找他呢”小女孩瘪着嘴道。
“若是我们看见了我们帮你告诉他好不好”苏妖安慰她道
小女孩点头向着山下跑去。
三人按照扑鲁指的路一直走到一家茅草屋前,茅屋旁边有一片土地,已经荒废,杂草丛生,“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奶奶,奶奶”扑鲁大叫起来。
莲炎捂住扑鲁的嘴“你先别叫,里面似乎没人”
“这里似乎荒废已久”苏妖道。
扑鲁有些着急,在莲炎手上不断蹦跶,三人走到茅屋前,莲炎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推开房门,扑扑簌簌的灰尘落下,门梁上蜘蛛网碎裂,蜘蛛吊着一根蛛丝在半空打了个旋,又快速向上爬去。
“应是很久没有人住了”莲炎用手扇了扇尘土。
屋里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三人转了一圈又转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扑鲁沮丧的乜着眼睛,大舌头向一边耷拉着。
“你知道自己被黑猫带走多久了么”苏妖将丑脑袋从莲炎手心里拿出来。
“很久了吧”扑鲁大眼睛里吧嗒吧嗒的滴着眼泪,在苏妖手心里很快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可能那位奶奶早就去世了,但是谁也不想这样对扑鲁说。
“房子和地都在,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不在的”扑鲁哽咽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你们是谁?”
苏妖握紧扑鲁,转身看见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沧桑的中年女子问道“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们是来找叶奶奶的么?”
女子嗯了一声。
“我们是老奶奶的故人,不知老奶奶哪里去了”苏妖问。
女子将信将疑,这几人这么年轻,真是故人?“叶奶奶已经故去多年,你们不知道?”
苏妖点头,又摇头“我们只是扑鲁的朋友,扑鲁让我来探望老奶奶”
“是扑鲁么?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女子表情忽然变得很激动,跑到苏妖面前抓住苏妖一只胳膊问“老奶奶生前一直念叨她,她说她会回来的”
“她有些事情脱不开身让我们先来探望,老奶奶怎么样了?”苏妖问。
“说来话长,若是不嫌弃就到鄙舍来喝杯茶吧”女子叹了口气道。
苏妖看了莲炎一眼,手里的扑鲁又闹腾的欢,她对女子点点头。
女子的家离老奶奶家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进了屋子,女子给苏妖他们倒了茶,和善的看向苏妖,又进里屋拿着一个小笸箩紧紧抱在怀里局促的坐在三人对面。
“这么多年她不断跟我提起扑鲁,我一直以为叶奶奶在说胡话,但叶奶奶坚信扑鲁会回来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过,我都不相信有扑鲁的存在,你们竟然真的来了”女子欣喜道。
“冒昧问一下您姓什么”苏妖问
“你们叫我沅娘就好了”
“那您能给我们讲讲叶奶奶的事情么?”苏妖礼貌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叶奶奶便独自住在那个茅草屋里,叶奶奶走的时候我也才刚及笄之年”沅娘慢慢遥想当年“当时叶奶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搬到了葉城里平时都很少回村里,小儿子倒是和叶奶奶住在一起,平时也很孝顺,好不容易娶了媳妇,过了两年好日子,这个小儿子的腿出了毛病慢慢瘸了,没有了挣钱养家的能力,这儿媳妇一看丈夫这个样子,便红杏出了墙,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干这样的事,于是小儿子便休了妻子,这儿媳妇一走也带走了叶奶奶的孙子,叶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可以说小孙子是叶奶奶一手带大的,小孙子跟着儿媳妇走了之后,只留下了平时喜欢的小狗,叶奶奶经常带着小狗坐在家门口等待,她期盼着小孙子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自己一眼,日复一日的失望在叶奶奶眼里越积越深,那时我经常来看小狗狗,叶奶奶摸着小狗狗的头道:人都走了,只留下这么一条狗。”沅娘有些哀伤。
“后来陪着叶奶奶的那条小狗也失踪了,她仿佛认了命一般,不再在门口等待小孙子了,我看着叶奶奶有些悲伤,叶奶奶苦笑一声“这下人走了,连狗也没有了,这是一点念想也没有了。之后叶奶奶便和小儿子相依为命过气了日子,再也不再提她的小孙子了,可好景不长,这个小儿子得了病很快也走了,这个茅草屋便只剩叶奶奶自己了,我住的离奶奶家不远,我爹娘便让我经常去看看叶奶奶,那一次家里农忙,我很久没去,再去的时候我发现叶奶奶种了一地的南瓜,南瓜长得很好,叶奶奶很开心”沅娘脸上露出了笑容。
“等到南瓜逐渐长大,叶奶奶便开始跟我提南瓜里有个娃娃,她叫扑鲁,我一直以为是叶奶奶太想念小孙子了所以产生了臆想,可是叶奶奶会很认真的跟我好多扑鲁的事情,我也便逐渐觉得这是真的了,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来到叶奶奶的茅屋,发现叶奶奶坐在南瓜地里哭的很伤心,她对我说她的扑鲁消失了,我看着南瓜地,之前还长得很大很好的南瓜都蔫儿了,叶子也都枯萎了,有一只南瓜还被切成了两块,只剩下一半,我也跟着叶奶奶伤心,无论扑鲁是真是假,好不容易种成的南瓜变成这样,是谁都得伤心,叶奶奶没日没夜的坐在南瓜地里看着南瓜,怎么劝都不听,最后终于熬不下去了生了病,我便经常去照顾她,有一天清晨当我过去的时候发现叶奶奶在南瓜地里埋南瓜,她自己佝偻这腰一点点的刨着坑,我便跑去帮她的忙,挖着挖着我们竟在地底挖出了好多的金子,老奶奶不顾,只管将金子放在一边,还是不停的埋南瓜”
听到这里苏妖和莲炎对看一眼,“后来呢?”
“南瓜是都埋了,金子我都给她收起来了,可是不知道被谁看见了,叶奶奶有金子的事很快传到他大儿子的耳朵里,她儿媳妇带着小孙子也竟然回来了,原来她们一直住在葉城,可就是这样这个小孙子也从来没有来看他奶奶一眼,几人听说挖出了金子后,都回来看叶奶奶,甚至还帮着叶奶奶埋南瓜,可是自从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挖到金子,开始他们还和颜悦色,给叶奶奶买这买那,可叶奶奶只字不提金子在哪里,等埋完南瓜之后叶奶奶就一直卧床不起,需要别人的照顾,他们又谁都不想照顾,开始各自开脱有事不能照顾,我只能日夜看护者叶奶奶,后来叶奶奶要不行了,两家人拼命赶来,小孙子看了他奶奶一眼,我跟他说给你奶奶递口水吧,毕竟她当时那么亲你,小孙子看着床上的老人道:那是她自己愿意,我又没有逼她对我好。叶奶奶浑浊的双眼看向小孙子慢慢又闭上了眼,几人回来不为别的,大夫说了叶奶奶撑不了几日,他们回来想问询金子的下落,可叶奶奶硬是什么也不提,我去看叶奶奶甚至被他们赶出了家门,直到奶奶去世我甚至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沅娘有些伤心的哽咽。
说完沅娘抹了抹眼泪,将手中的小笸箩拿出来,打开盖子,里面用灰色的布包裹什么,她打开灰布,里面露出一些金子,“这是奶奶留给扑鲁的”
“你,不怕我们是假的么”苏妖问
“不会,叶奶奶说过只有我和她知道扑鲁的事,这是我们的秘密,给了你们,我也算是信守了对叶奶奶的承诺”
“这些你留着吧”扑鲁在苏妖手心说道。
沅娘也没有在意声音的方向,对着苏妖又道“不用,叶奶奶将金子分成了三分,留给了她的儿孙一份,也给了我一份,这一份是扑鲁的”沅娘将金子推向苏妖。
苏妖用手挡了一下,“这些年您辛苦了,扑鲁是不会要的,您留着吧”
沅娘有些为难。
“怎么了?”苏妖问。
“是有人找你麻烦?”莲炎不冷不淡的问。
沅娘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还是拿走吧”
苏妖握住沅娘的手,很坚定的问“发生了什么”
沅娘一下子忍受不住崩溃大哭“他们隔三差五的来找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们?他们是谁?”苏妖问。
“叶奶奶的子孙吧”莲炎道。
沅娘点头“叶奶奶走后,他们找不到金子就说是我贪了金子要将我送官,我拿出叶奶奶要给他们的三分之一,他们还偏要怀疑我还有私藏,便伙同了官府逼我说出剩下的金子在哪里,我熬不住刑罚便将叶奶奶给我的那一份也给了他们,谁知道他们更加贪得无厌,硬是说我还有私藏,我答应了叶奶奶要将这一份留到扑鲁出现,我不能毁约,他们见怎么威逼我都没有用,便将我放了,可是叶奶奶的前儿媳妇却在整个葉城到处造谣,毁我名声,以至于我很大年龄也没有嫁出去,后来好不容易找了我夫,那些人还是不满足,隔三差五的来我家诅咒我们,说我拿了不该拿的财早晚下地狱,我夫他太老实和他们吵起来,却被他们害死了,我夫死后他们没有悔改,还到处说我克夫,我带着两个孩子真是无处说理,现在你们出现了,这金子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你们拿走吧,我真的,真的很想解脱”说完沅娘满眼含泪,将笸箩放进苏妖手中。
苏妖听着这个故事,手握成拳,这世道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她站起身走到沅娘身边将她的头抱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扑鲁摩挲了一下沅娘“没事了,没事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你以后便安心过日子吧”
莲炎看向门外,小和尚瘪瘪嘴行了单手礼,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