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城门前确是一片石堆,大多数都已风化破碎成渣,偶有几个半身破损的人像,有的仓皇奔逃,有的回头张望,脸上皆是惊惧恐怖之色,还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娃娃似在掩面哭泣,黑朴朴的老鸦用尖利的大爪子立在灰色的石像头顶嘎嘎的叫着,眼神犀利的盯着苏妖一行。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向着石像行了一礼。苏妖也心下寂然,有些悲戚。看这些石像的破坏程度,晏城确是很早之前就有变故,在这个偏僻的城池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在发生着什么?
走到城门口,古旧的城门又高又厚,整个门黑漆漆的带着斑斑驳驳的污垢,铜把手失了光泽,上面沾着点点黒渍。苏妖看着这厚重的城墙,总感觉有千斤压来,让人喘不过气。
“有血的味道”莲炎用手堵鼻轻声道。
“我来开门”小和尚上前一步,刚要用劲,那诡异厚重的大黑门,吱呀吱呀的自己开了。
苏妖莲炎对看一眼,同时迈步向门里走去。
进了城,城内薄雾弥漫,满目荒凉,四下无人。“阿弥陀佛”小和尚单手立掌嘴里碎碎念道。苏妖莲炎缓步察看四周,城内房屋老旧破烂,烂掉一半的窗棂在风中吱呀摇晃,偶有老鼠在城内四处逃窜,明明是白天却总有这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莲炎抬眼看见一家窗缝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看见莲炎抬头立马又关上窗户。
“不知道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苏妖自言自语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尽快离开吧”莲炎脸色有些凝重,他现在魔力不足,要是真遇到什么大魔王,恐怕他们不是对手。
“那我们出去会不会变成石头啊?”小和尚担心的看着莲炎。
“不会”莲炎斩钉截铁的说
“这么肯定”苏妖惊讶道。
“因为他会变成榆木疙瘩””
“呵呵,一点都不好笑。”苏妖假笑两声有些尴尬,转头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没有客栈。
“话说你们有钱么?”莲炎看看苏妖,一身破烂,看看佛卡,背上一个布袋,里面看着倒还挺鼓囊的。
苏妖双手一摆,漏齿一笑“没有 “小和尚一看莲炎看他,赶紧捂住褡裢,“和尚不用钱,我这里面只有几个馍馍”
莲炎扶住额头,为什么他要和两个穷鬼结伴同行啊。
就在莲炎唉声叹气之时,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哟,新进城哒,要住宿么,跟我走呀”就见迷雾中的小巷里跑出来一个长着癞头的小个子男人,穿着粗布衫,龇着满口大黄牙,牙齿前前后后好不规整,上面还沾着一块绿色的菜叶。
莲炎退后一步,苏妖面无表情道“我们没有钱”
“啊,啊,没有钱,我们不要钱,要什么钱啊,”小癞头脏兮兮的大手一把抓住苏妖的胳膊就往巷子里拖。苏妖回头看了一眼莲炎,莲炎扬扬了头,示意她跟去。
“天下无不要钱的午餐,肯定有阴谋,哪有此等好事”小和尚担心的看着苏妖。
“你们和尚不就整天蹭吃蹭喝,还好意思说别人。”莲炎摇摇头又道“这个小癞头无事献殷勤,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呢”
“那我们快跟上去看看”说着小和尚快步跟上。
小癞头扯着苏妖穿街过巷,很快走到了一处偏僻地方,空旷的街道尽头是个大宅,迷雾中那大宅若隐若现,远看便是高门大户,宏伟气派,走近门前有两只石狮子生动灵活,威武霸气,只是正红朱漆大门顶上悬着的破旧牌匾与这府邸格格不入。苏妖抬头看着牌匾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留客居”三个字,心里有些异样 “等等,这是客栈么?”
“对呀,有什么不对?我们这客栈可是整个晏城最有名气的,因为我们东家人心也好啊,最喜欢收留你们这种没钱的秀才呀,书生呀,落难的人呀。不要客气嘛,走走走。”小癞头大黄牙一亮,又拖着苏妖往里走。他们刚进去,那两只石狮子眼珠便随着苏妖的身影动了动。
宅院里面九曲回廊,虽然建的阔气,可院里一片荒凉,房屋破败,窗棂枯朽,荒草凄凄,一只蚂蚱从草丛里跳出来,蹦了几下有钻回草里。“嘿嘿,我们这里年久失修,但是可以理解啊,这不我们不收钱么不是”小癞头把苏妖领到正厅,厅里进门就是个柜台。“我们宅子是以前东家的府邸,东家后来破败了,只能把它改成客栈,等会儿我把你们领到西园去住吧,那里环境会好点”
“阿弥陀佛,小僧有地方落脚就行,起码能遮风挡雨”
苏妖看见小和尚和莲炎缓步从容走来。这两人一黑一白一高一矮,远看着倒挺和谐。
“哎哎哎,人到齐了,我带你们去西园”小癞头又热情起来,引着他们穿过廊道。
“难道还有东园?”莲炎问道
“也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哎,就是有个东园,不过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我们常年不开,锁着呢”小癞头解释道。
“哦,那你们现在还有其他客人么”苏妖问。
“没有啊,晏城这地方常年没个人来,我孤独寂寞啊”小癞头声情并茂的诉苦。
“是因为传说么?就是城门口的石头”苏妖意有所指的问。
“什么传说那都是瞎编的,我们晏城背靠石山,以贩卖石头为生,城里也有很多雕石人,城门口那都是雕石人的杰作,不能以讹传讹啊”小癞头瞪起眼珠解释。
说着便到了西园,穿过圆形的拱门,“诺,这就是西园”小癞头伸手弓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西园是很干净,园中有一棵老树,硕大的树冠枝繁叶茂,虬枝盘曲,斜枝横逸,夕阳下沉,树影斑驳,树下还有一白玉石桌,四张石凳。小癞头指着中间的一间厢房道”你们就住这间吧,出门方便。当然小店晚上也会送来吃食,诸位请放心住吧。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哈。有事再叫我哈”说着点头哈腰的走了。
莲炎绕着院子转了转,又盯着树顶看了看。“有问题么”苏妖上前问道。
“此人是个精怪,不知有何阴谋”
“那我们还住么”
“当然,我倒要看看他玩的什么花样”
是夜,小癞头端来小酒小菜,热心殷勤的摆好“客官吃好喝好啊”之后就颠颠的走了。
此时薄雾已散,月上树梢头,月光洒满西园,树下影影绰绰,树叶随风飘动。莲炎端着小酒杯,摩挲着杯子边缘就是不往嘴里送酒。“可惜这上好的桂花酿了”
“这食物都不能吃么?”苏妖看着满桌精致的小菜,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放了什么,但肯定有东西,你若不怕死大可以继续吃”莲炎放下酒杯用筷子翻了翻饭菜。
“女施主,我这里有馍馍,可以分给你吃”小和尚从布袋里小心的拿出他硬的如石头的小馒头。
“我叫苏妖,他叫莲炎,你可以叫我们的名字”苏妖眼馋的看着小和尚手里的馍馍说道。
“苏妖施主,我们一人一半吧,省着吃”小和尚把馍馍掰开,递给苏妖一半。
苏妖看小和尚不舍得的样子,忍了忍,“你吃吧,我还不饿,我去园里走走”说着开门往外走。
月亮将园内照的透亮,苏妖走到园子中央,看这月明星稀,心境有一丝怅然。忽然树枝叶中响起沙沙的声音,苏妖皱起眉头,手不自觉握住了身后的剑柄,唰的一声,从树叶中掉出来一个东西,是一颗人头,长长的头发吊着一个干枯的人头,这人头眼睛外翻没有瞳孔只有眼白,舌头耷拉,嘴里念叨“救救我,救救我”。苏妖眨眨眼,转回身,神情自若自然自语道“我还是有点饿,回去吃点馍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