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落日跃动在地平线,黄沙漫天之下,是一片戈壁城池。城池外围,列阵站两排身着黑衣的人,他们右手放于左胸前,齐齐跪下:

    “恭迎灭镜大魔将。”

    一团黑气坠落,从黑气之中,走出来个身材魁梧、五官深邃的中年样男子,冷淡一瞥。

    “杀溯死了?”

    “……是,神界发动了连曜诛天阵,哥哥没有逃出来。”人群中,有个人站立着,眉眼与杀溯有三分相似,“若非吾早先带着人镇守墨方境,恐怕也成为了阵下亡魂了。”

    “哦?连曜诛天阵?”灭镜若有所思,伸出一掌,变幻出一条细小的黑蛇,“这么说,涂蛇伤得仅剩下一息,也是因为这连曜诛天阵了。”

    杀洄震惊:“没想到涂窟主竟然还存有一息,真是可喜……我们的人在万魔窟废墟里寻了很久,也只能找到一个黑痕,还以为涂窟主……”

    他被灭镜剜了一眼,登时闭上了嘴。

    “涂蛇是什么人,他神界那破阵,能真的杀得了他?”

    灭镜抬了抬头,手中的小黑蛇飘到了杀洄的手里。

    “把这一息养在再生莲池里,好生照顾。”

    “是。”

    “还有一事。据我们的线人来报,神界……得到了凰朔。”

    “什么?!”

    “不过,出了点岔子。凰朔被东陵卫捏成了人,他们正想办法,把凰朔打回原型呢。”

    “岂有此理!凰朔是咱们老祖宗的圣物,那个东陵卫是什么东西,竟如此对待?!那他们想到办法了吗?”

    “想到了,”杀洄神色沉重,“唤醒云蕥上神。”

    灭镜不再言语,背着手踱了几步。

    凰朔由上古魔神所铸,用以打开天地之眼。只是刚铸造完成,上古魔神便陨落,而凰朔不知所踪。魔界一直在暗地里寻找凰朔,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竟然出现在神界手里。如果神界毁掉了凰朔,魔界秉承的上古魔神遗愿——重塑天道,只能是痴人说梦。

    “此事刻不容缓,现在就出发,把凰朔抢回来!”

    *

    九重天层层重叠,一根金光耀熠的天柱纵穿其中,云雾缭绕。

    凛月被锁在方方正正的笼子里,由四个天兵,架着天马运过来。

    所有的神明皆已到齐,翊清站在最靠近天柱的地方,他手里拿着一个球状的神器,眸色阴沉,意味深邃地看了一眼凛月。

    “残魂已经取得,还请诸位同僚一齐,唤醒云蕥上神。”

    天兵按住了天马,停在距离天柱不远的地方,看那些神明动作。

    七色光芒汇聚在翊清的神器手里,那神器渐渐伸长变大,显现出一个人的模样来,与此同时,凛月感受到了无形的冲击波,忽然一口血涌了上来。

    “她吐血了,”天兵们喜上眉梢,“太好了!”

    凛月用手背擦拭嘴角边的血迹,冷冰冰地扫了天兵们一眼,他们看到凛月,一下脸色凝滞,不敢说话。凛月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应该是很不好看。

    那个人形,五官逐渐清晰,看到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他们看凛月一眼,又看那人一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连凛月自己也要承认,凛月和她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眼角下的泪痣,位置与大小,都与她一模一样,只是年龄感上有些许差异而已。

    “拜见云蕥上神。”

    众神齐齐行礼,押送凛月的天兵也放下矛戟跪地,唯有她仍站着,感受到了云蕥扫过来的眼神。

    云蕥瞬间就出现在凛月眼前,用同样冷冰冰的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

    “有趣。”

    砰地一声,困住凛月的牢笼轰然解体,她被云蕥掐住了脖颈,云蕥说:

    “你该感谢吾。你这一生,过得困苦,这六界,也无人容得下你活着。死,是一种解脱。”

    这六界,也无人容得下她活着。

    是啊,这个事实,凛月早该认清楚了。

    可凛月仍对他们的虚伪嗤之以鼻。

    “如今的六界天道,不就是以神族为尊?你们明明可以留我一命。”

    “你说的不错,”云蕥冷笑,“天道,自古以来,都是以神族为尊。只是,想要颠覆神族的,人太多了。凰朔的存在,不正是上古魔神,想要颠覆神族而制造出来的?如果他们重新得到了凰朔,这天道,岂非不稳?你不该恨我们,你该恨东陵卫,是他带着对六界的恶意,创造了你,只是你让他失望了而已。”

    “失望?”

    “你还不明白吗?”

    云蕥的手指滑过凛月的下颚线,目光阴冷。

    “你就是他故意创造出来的乱子,他想要的,是你把这六界弄得一团糟。”

    凛月浑身发冷,她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地愚蠢可笑。

    “东陵卫,你了解他么?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的那些哥哥,弟弟,个个都比他出色。曜熙族,是上古八大神族最荣耀的存在,他偏偏是这样的荣耀里,最微不起眼的尘埃。”

    “没有人看得起他,当然,他也看不起任何人。他憎恨这个世界,却又想给这个世界带来点什么,所以他制造了你。”

    云蕥的手指一点点滑过凛月的嘴唇,鼻尖,双眸和额头,继续说:

    “吾想,如果没有那次神魔大战,曜熙族没有被灭的话,你一定会一直在他的手里,被驯化成一朵黑心莲,用你这张,也是吾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去搅弄这六界,一团糟最好。”

    “可惜,你有了人性,知善恶,知是非,你从来不敢去伤害别人,你只敢自己伤害自己。”

    所以,凛月所坚持的东西,都是错的么?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冷淡,原来,是她还不够黑,反而成为了笑话,是么?

    涂涯玉说得对,是凡人的那些狗屁道理把她洗脑了。

    “不用去想太多了,”云蕥的手最终回到了凛月的脖颈之上,她的力度刚刚好,凛月知道,只要她一用力,脖颈一定会断,“你,就要死了。”

    她的指甲嵌入了凛月的肌肤,凛月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浑身冰凌凌的,凛月动弹不得,哭也不得,绝望地看向蓝天,等待死亡的来临。

    但就在这时,凛月看到了天空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是魔!”神帝大呵,“列阵!”

    一道月牙形的光波打下来,将所有神明都打退,意识到来人的境界,云蕥松开了凛月,飞了上去。

    真正的神仙打架,快得看不清楚身影,穿云过雾,只能听到一阵阵震荡的声音。

    凛月继续咳出血来,比起受伤之血,更多的是心头之血,这是活该。

    “你……!”

    凛月抢走了一把属于天兵的矛戟,那天兵的登时大惊,凛月举起矛戟,回想起杀死九步幽那一刻的坚决,刺进了天兵的胸膛,他愕然地倒地。

    剩下的几个天兵登时乱了,拿起矛戟向凛月刺来,将她的胸膛前前后后都刺了对穿,可惜凛月一滴血都不流,这让他们更加慌乱。

    “陛下!”

    凛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拿着矛戟一通乱刺,他们杀她不得,一下不知该如何下手,她反应足够快,不一会就弄得他们一个个倒地不起,血色浸染了整片白云。

    凛月突然感觉到,体内被压抑的一种情愫,被唤醒了。

    是的,她就该这么做了,她该恨天,恨地,恨所有人。

    在她被丢出雪地的时候,在她被养父母举起刀赶出家门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观战的神明终于意识到了这边的混乱,闪现在凛月眼前,他们居高临下,睥睨着凛月。

    “孽畜,竟然残杀我神界天兵!”

    凛月冷笑:

    “他们死不足惜。”

    “你。”神帝犹如一头暴躁的猛兽,他一挥而下,所有神明围住凛月,即将捻诀施法时,才想起来,他们根本奈凛月不何。

    凛月的胸口,又在流淌着那股黑色的暖流。

    凛月终于回想起来,她是如何杀柏梦的了。

    那股魔气,在凛月的眼前汇聚,一点点形成剑柄和剑身。

    凛月能感觉到,她可以用意念操纵它,她看向了神帝。

    神帝是所有神明之中,力量最弱的,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过于苍老。

    “大胆!”

    可从未有人直接将剑指向神帝过,他一时觉得丢脸,更感到气愤。

    凛月的剑即将刺过去,但听当的一声,翊清用他的诛魔剑抵挡住了凛月的剑尖。

    “你救他做什么,”凛月质问他,“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

    神帝登时脸色大变:“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们少在这里高高在上审判我!”凛月将矛戟扫了一圈,鬓发上的发带松开来,发丝随风飘舞,眼睛里的红色更深了,她仰天大笑了几声,接着说,

    “若论高尚,诸位与我比之,又如何呢?”她看着神帝,似要将他看穿,

    “羽神的父母因神魔大战而死,神帝您非但没有照顾好他,反而因为他自幼失怙好拿捏,成为您平衡各方的政治工具,把不该塞给他的神职、妻子塞给他,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您自己。”

    “你……!”

    神帝满脸通红,凛月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将目光转回翊清身上。

    “羽神殿下,你口口声声说徐轻舟对我用情至深,那为何徐轻舟还要娶一门贵妾入府?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你的爱,就是杀了我呀。”

    翊清捏住剑,桃花眼瞪着,凛月不在意他,转而扫了一圈其他人。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黑历史,包括素甄上神,渡儒上神,凛月懒得继续费口舌抖落,反正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否则也不会面对着她,露出心虚的神情。

    “神要守护的苍生,从来没有我。”

    此时,云蕥上神的声音自顶上传来:

    “诸位,小心!”

    凛月的腰被人一锢,灭镜的脸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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