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南鹰山,战火弥漫。

    这儿山匪横行,盘踞已久,吴将军领兵前来剿匪,却久攻不下,双方已前后拉锯了半年有余。

    少年身形挺拔,拼杀在前方,鲜血溅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整个人冰冷杀伐。

    他受了些伤,却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干脆利落地砍落攻上来的两个山匪,转身挡住身后袭来的利刃。

    “阿沧!”一柄剑从旁边刺入,挑开山匪的攻势,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青年同样穿着轻甲,挡在了他的身后,此人正是当今大皇子,赵嘉音的胞兄赵珩,“你没事吧?后援马上就来,坚持住!”

    “好。”少年点了点头,又一剑砍开扑上来的山匪,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半跪了在了地上。

    “阿沧!”赵珩眉头紧锁,赶忙伸手来拉,却不防被身后的人偷袭,一剑割伤了手臂。

    身后的少年猛地朝前挥剑,一剑刺入偷袭者的喉部,扶着赵珩一起站了起来。

    “阿珩,小心。”少年低声说。

    山匪泱泱而来,两人且战且退,身上都负了不少的伤。

    正当此时,山匪后方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远远地就看见了平西军的营旗。

    “援军来了!”赵珩喘着粗气道,“顾沧,我们赢了。”

    顾沧抬起被血染红的双眸,看向奔袭而来的援军,终于也松了一口气。

    赢了。

    他又一次活了下来。

    一场大战结束,鹰山到处是战火肆虐的痕迹,被烧焦的山土绵延,四处散落着尸骸。

    军士们在收拾战场,顾沧独自坐在山丘上,单膝曲起,远远地看着这片战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冷淡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暖意。

    “怎么不去上药?”赵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拿着药瓶和绷带走了过来。

    顾沧微微一愣,默默把锦盒收了起来。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赵珩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揶揄道,“一个小破盒子,藏这么多年,花都掉漆了。”

    顾沧别过脸不理他。

    “这次……援军晚来了一炷香,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赵珩的声音沉了下来,“吴将军往日总是看你不顺眼,处处为难,但这次真的过分了。”

    山匪久攻不下,此次行动,是顾沧带领先遣队从后山天险悬崖攀登而入,听从前山信号,和前山军队同时进攻,前后夹击将西南山匪一网打尽。

    但是当他们九死一生爬上悬崖,前山信号响起,援军却迟迟不见踪影,顾沧率领的先遣队奋力拼杀,差点就全军覆没。

    若不是赵珩发现山上情况不对,强行率领亲随攻上了山,那吴将军顾忌他的性命,不得不领援军跟上,只怕顾沧早已死在山上了。

    “那混蛋,就是想害死你,来给吴家做投名状。”赵珩恨道,“谁不知道他是小吴氏的远方亲戚。”

    顾沧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全盛京都知道,他这个相国公世子,除了一个世子的名头,不过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弃子。

    十年前,相国公老祖宗溘然长逝,相国公夫人柳氏不久也病逝,相国公立马接了外室小吴氏进门,也算是当时京中的一桩丑闻。

    只是可怜了顾沧,当年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刚被封了世子,就成了府中的“外人”。

    “行了,知道你不乐意听这些,我给你上药。”赵珩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这个沉默寡言的兄弟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底,他长叹一口气,将顾沧一把拉过来,粗暴地开始上药,“别给自己落一身伤,将来还怎么保护我妹妹。”

    顾沧和赵嘉音的婚事是太后定下的娃娃亲,只不过这些年来,京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凭他顾沧……是娶不了千娇万宠的淑柔公主的。

    顾沧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阿珩,这东西,回京后你帮我带给淑柔。”

    赵珩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是一颗西南特产的孔雀石。

    “又是石头。”赵珩道,“你每到一个地方都给淑柔带一块石头……却为什么从不亲手给她?”

    顾沧淡淡道:“我送的,她大概不会收。”

    赵珩叹了口气,安慰道:“虽然我妹妹确实是天仙下凡,世间没有配得上她的男子,但若是你顾沧……勉强一配吧。”赵珩反手拍了拍顾沧肩膀,顺手接过了装着石头的锦盒,“我便再帮你一回。”

    顾沧也笑了起来:“谢了。”

    赵珩将东西揣入怀中,继续给顾沧上药。

    顾沧的目光略过九死一生的战场,遥遥看向盛京的方向。

    “嘶——轻点。”

    “给你上药不错了,少挑三拣四,忍着。”

    -

    混世魔王钱书和朱全友半夜被扒光了吊在自家府门前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但奇怪的是这两人的父亲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兵部主事,却都不约而同地吃了这个闷亏。

    这钱书和朱全友被家里人救下来后,也再没出过门,据说是被禁足了。

    潇月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的笑是忍都忍不住:“我还担心了好久,生怕他们进宫告状呢!”

    赵嘉音听了消息,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她喝了口茶:“这件事他们不敢再提,只会等风波过去。”

    潇月凑到了她身边,忍不住问道:“公主,这是为什么啊?”

    时柳拿着糕点进来,正听见潇月的问话,也忍不住好奇地看向赵嘉音。

    “你们见过驯兽吗?”赵嘉音拿起一块糕点。

    潇月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回答道:“回公主,没见过。”

    “野兽凶猛,人即便可以借助工具围困野兽,也难免会冒被咬伤的风险。”赵嘉音的声音十分平稳,糕点捏在她手中,泛着诱人的光泽,“所以驯兽者,会一开始就用最严酷的手段虐打野兽,再通过食物逐渐调教听话。”

    “钱书和朱全友这样的人,与会咬人的野兽无异。”赵嘉音道,“所以一次就要让他们清楚,究竟谁是那个惹不起的人。”

    “我们的仁慈,反而会点燃他们的报复之心,给他们反击的勇气。”

    糕点被扔回盘子里,时柳和潇月对视一眼,心底纷纷一颤。

    “潇月,近日让你看着相国公府,可有什么事发生?”赵嘉音合上手中的书,问道。

    潇月立马站起身来:“回公主,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盯着相国公府,府内确实没什么大事发生,如果非要说的话……相国公有个庶次女,生母是个歌姬出身的妾室,在府里向来没什么地位,前几日被下人欺负,推进了池塘磕到了头,好像昏迷了好几天了。”

    赵嘉音的神情有些变了:“她叫什么名字?”

    潇月不明白公主为什么对相国公府一个不受重视的女儿感兴趣,但还是努力回想道:“叫……顾,顾阮!”

    顾阮。

    赵嘉音捏住了茶杯。

    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一个十七年来都默默无闻、乖巧怯懦的庶次女,究竟是如何变成后来那工于心计,胆大妄为的模样,或许……就是从这次落水开始的。

    “公主,这顾阮有什么特别的吗?值得您专门派人去盯着?”时柳有些好奇,不由开口问道。

    赵嘉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确认一些猜想罢了。”她松开了捏住茶杯的手,“不用再盯了。”

    她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无需自降身价,花费心思对付顾阮。

    潇月“哦”了一声,和时柳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赵嘉音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

    秋风飒爽,似乎要把一切阴霾扫清,腐朽的落叶离开枝丫,即将萌发的,是来年春天的嫩芽。

    “平西军捷报已经传回,他们大概这几日就会回盛京了吧。”赵嘉音神情温柔,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喃喃道。

    时柳听到了,笑道:“是,大殿下随吴将军的平西军前往西南剿匪,半月前已经传回了捷报,大军应该再过七八日就进京了。”

    “大殿下会跟着先遣队先行回京,若没算错,大概就是今日进城吧。”时柳补充道。

    “今日!”赵嘉音猛地回头,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难得显出无措来,“今日便要回来了?”

    “是啊。”时柳一愣。

    赵嘉音连忙道:“潇月,去套车!时柳,上次让尚衣局做的衣服呢?快拿来更衣,我们去城门口迎!”

    时柳连忙道:“公主别急,大殿下一进城便会进宫,您不用特地去城门前迎的。”

    赵嘉音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双颊带着少女的红晕:“时柳,我想见他……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说罢,她已转身去挑首饰了。

    时柳心里犯嘀咕。

    公主这样子,不像是要去迎接兄长,倒像是……去见情郎啊。

    这想法一冒出来,立刻被时柳自己否认了。

    公主这些年来一心扑在国事上,从不和男子相处,身上的娃娃亲便是和那个整年都不在盛都的顾沧,还是个众所周知做不得数的亲事。

    多半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大殿下,近日又受了委屈,所以急了些吧。

    毕竟公主虽然总是表现的成熟稳重,万事尽在掌握,但大家都下意识地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罢了。

    时柳笑了笑,转身去房中捧出了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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