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元绘僵了一下。
来者居然是森鸥外，一身红色洋装的爱丽丝站在他身边，看起来是在逛街买新衣服。
刚给猫戴上项圈的幼女再次祈祷森鸥外还没来得及派人监视她的房门，面上却分外不显:“我来喂猫，之前我流浪时经常与它分享食物。”
刚说完这句话，秋元绘就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里顿时警报大响。
——项圈上的窃听器还开着，森鸥外和她的对话会通过窃听器传入太宰治耳中。
要是他把窃听器录到的内容分享给全武装侦探社听，江户川乱步的『超推理』只需要一秒就能将她看透。
汗毛倒立，秋元绘只想赶紧离白猫脖子上的项圈远点:“首领是来逛街的？需要我帮爱丽丝选一些裙子吗？”
对不起了森首领，虽然这样说颇有点嘲讽他衣味不好的意味，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森鸥外没什么表情，爱丽丝倒是很高兴:“好呀好呀！爱丽丝之前光顾着给绘酱介绍黑手党，都没有向绘酱请教挑衣服的办法。”
这下全武装侦探社都要知道港口mafia新增一位和爱丽丝关系不错的、名为秋元绘的新成员了，秋元绘悲悲戚戚，不过正常人应该不会把花心小猫和黑手党新成员联系到一块吧。
——虽然他们也不算什么“正常人”。
“原来秋元君那么着急地找我要员工宿舍，是为了出来喂猫啊——”森鸥外拉长了音调，刻意说着毫无前后逻辑的推测，“想要喂猫确实需要先在宿舍里安顿下来才行呢。”
是阴阳怪气吧？是暗示吧？一定是吧？
秋元绘前被森鸥外怀疑，后被太宰治监听，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结束这荒谬的一切，但卧底系统的“断手”威胁依然存在，她只能强行装成听不懂森鸥外的话，笑眯眯地哄爱丽丝:“爱丽丝想要学习挑衣服的话，那我们走吧。”
森鸥外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做阻拦，爱丽丝便兴高采烈地拉走了自己的“绘酱”。
总算离开了窃听器的监听范围，秋元绘回头看看那只白猫，发现它仍站在原地目送自己，察觉到她的回头还颇有灵性地抬了抬爪子。
放心了，看来是只聪明的交易对象。
秋元绘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挽住爱丽丝伸过来的手:“走吧。”
“秋元君和猫咪的感情真好，没想到秋元君是这样可爱的爱猫人士啊。”
话真多啊森首领。
肯定又是在想“看似孤身一人的秋元君终于出现把柄了”这类事吧。
秋元绘还没能想好应对森鸥外的对策，爱丽丝先怒气冲冲地替她出气:“喂！林太郎！你话也太多了啦！”
……果然还是爱丽丝酱靠谱。
已经是傍晚，天空边染过橘粉色的晚霞，路灯还未点亮，下班的行人也脚步匆匆，气氛居然意外的宁静祥和。
放在以前，秋元绘绝对不敢相信自己有天会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起逛街。
理由甚至是“她的衣品比较好”。
“这件衣服很适合爱丽丝呢！”
“蓝色的裙子很配金色头发哦！”
“唔，就算是可爱的小女生也不用天天穿裙子吧，爱丽丝可以试试便装，比如这件衬衣？”
“……这件小熊外套也非常可爱！”
一路走下来，爱丽丝对她的选择照单全收，森鸥外也全部无言买单，直到秋元绘也没有店铺可以挑了，爱丽丝才终于开始闹着要吃点心。
爱丽丝常吃的点心店并不在这条街上，秋元绘便托她的福坐上了港口黑手党大boss的出行车。
车里甚至有一套爱丽丝御用的积木套装。
秋元绘被爱丽丝扯着玩积木，沉默地拿起一块在指尖摩挲。
按理来说，下一个卧底任务不是“得到森鸥外的信任”就是“潜入异能特务科”，得到森鸥外的信任先不提，但潜入异能特务科这种事必须提前打好基础才行。
不然平白无故一个大活人从港口黑手党消失，任谁都不可能相信她。
好烦，被三方怀疑的日子真是不想过了。
“秋元君能够被中原、尾崎两个干部以及芥川同时赏识，很让我惊喜呢。”
森鸥外又主动挑起了话头，秋元绘刚刚梳理清楚一点的思绪瞬间被打乱，被迫应对不知道又要组织什么语言陷阱的首领:“我不配这样的殊荣，但如果三位前辈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尽力表现。”
多么标准的职场话语，某港口mafia打工人得意洋洋地这么想，却被老板的下一句“那秋元君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什么想法吗”打乱了阵脚。
她能直说她想做文职，不愿意在三个不是卖力卖命就是卖脑子的职位上耗费13岁幼女的大好童年吗？
当然不能，因为她已经挣扎过了，但森鸥外微笑着拒绝了她的请求，理由依然是万金油的“不要浪费这么强大的异能”。
“——哇，绘酱快看！那是不是绘酱说过想要去的国中！”
一直扒着车门的爱丽丝突然兴奋，拉着秋元绘看窗外——窗外是一座极其气派的国中。
正值傍晚六七点，早早放学的学生已走得一干二净，四周也了无人烟，于是此刻的它便只显现出肃穆来。
……上学。
好遥远的词汇。
秋元绘恍惚了一下，又听见爱丽丝连说了几句“绘酱想上的国中”，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确实为了激怒芥川说过类似的话。
噢，她想到了——
“嗯？接下来没有什么太明确的规划。”指尖的积木被搁下，秋元绘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但是我还年轻，一年书都没读过，想回国中上会学。”
“我可以不全日制在校，只在闲暇时候去跟几节课，权当学习一下知识，体验一下以前没体验过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地卖了个惨。
“这倒是个新奇的要求，港口黑手党收过许多年轻的成员，还从来没有人敢提回去上学。”森鸥外摸了摸爱丽丝的头，“爱丽丝酱，你觉得上国中这种东西有用吗？”
“林太郎！快把你的手拿开！我又没有去过这种东西，我怎么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马上就给你买甜点……”
森鸥外又开始好声好气地哄爱丽丝，秋元绘也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重重地深呼吸，将生平看过的所有智囊型人物全部回想了一遍，佯装气定神闲地开口:“那现在有人敢提了。”
“反正拷问、打架这种事情，我只需要出手一两秒就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吧？我虽然是流浪儿，但也不是你的童工苦力。”
对，就是这样，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把港口黑手党蔑视成一家普通的公司，而她只是千千万万被压迫的职员之一而已。
“现在也有很多人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吧？我也想这样，虽然出生就注定了不会拥有平凡而温暖的人生，但至少我可以奢求一点点正常的时刻。”
是的，凹出追求正常人生但终究无法如愿以偿的可怜幼女人设，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想上学，交更多的朋友，这样对森首领也不亏呢，毕竟‘无依无靠’的我又会多出一些把柄，比如老师同学之类……？”
没错，最后一针见血，指出这场交易里对森鸥外的益处，体现出她的理智与沉着——
“你说的很有道理，秋元君，你这样苦苦的恳求我，我当然会考虑一下你的方案。”
“只是。”
森鸥外又拍了拍爱丽丝的头，受到了一顿连推带打的反抗，他连忙笑着躲避，眼睛却久久锁定在秋元绘的脸上。
他在看秋元绘的眼睛。
一双漆黑的、美丽的、仿佛看不到底的眼睛。
“秋元君，我给你的手环呢？加入港口黑手党时得到的信物，你这么快就抛弃了吗？”